《谁说我家小奶狗只会脸红》风雪更更

2、抵触

　　坐上公交车之后，沈筠突然想起一件事，他不能这样光手跟着孟钰走，他的东西还在原来住的地方。
　　赵海云在他读高中时就已经生病了，后来更加严重，为了方便照顾她，现在他上了大学后也是走读。
　　就在以前他和赵海云一起住的地方，他的东西都在那里。
　　他们坐公交车的时间赶上了早高峰，车上人挤人，沈筠手里提着一个袋子，旁边挨着同样提着一个袋子的孟钰。
　　孟钰似乎不喜欢靠近别人，沈筠感觉到他往自己这边靠近了一点。
　　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只要稍稍侧头就碰到对方，他忽然觉得空气有些炙热，小心翼翼地放轻了呼吸。
　　对他而言，孟钰只是一个初见的陌生人，因为母亲没有讲清楚的缘故，要去对方家中暂住，本来已经很麻烦对方了，也不太好意思跟他开口再麻烦他。
　　他的行李可以等今天有空的时候再自己去拿，也不用特意对孟钰说这些事情。
　　只要他也有孟钰家的钥匙，拿行李的事就可以自己做，也就不用麻烦孟钰了。
　　如此这般，如此那般，沈筠想通后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眼睛渐渐浮起笑意，一双明亮的眼眸又瞬间睁大。
　　公交车突然急刹，车上不少人都没站稳，离他很近的那个人在那一刻贴上了他。
　　是孟钰，他刚刚才认识的陌生人。
　　两人之间隔着两个人的衣服，沈筠只感到紧紧贴在自己皮肤上的衣物，让他突然感受到一点暖意。
　　很快靠近过来的体温又离开了。
　　沈筠默默想，孟钰应该也没有站稳吧。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和孟钰换个位置，他那里更靠近座位，可以扶着座椅上的扶手，也能站得更稳当些，就听到耳边响起一道温润的声音，声音离他很近。
　　“你在想什么？”
　　沈筠转头看向他，此刻孟钰嘴唇紧抿，透露着一股和声音不符的严肃，可他的眼神却是散漫的，问的问题也像是随口一问。
　　但是不知道怎么了，沈筠没法随口一回，说没想什么，没什么事。
　　这种话他说不出来。
　　许是他过长的停顿，让孟钰感觉到了不对劲，孟钰继续问：“是我不能知道的事情吗？”
　　孟钰的声音在沈筠听起来很奇怪，轻轻飘飘的，似乎是有一点生气，夹杂着几分不耐。
　　本来他的话已经到嘴边，他已经想要坦白自己想要隐藏的想法，这下彻底失去了阻拦。
　　顶着孟钰探寻的眼光，他小声地说，“那个，我，我的……”
　　公交车上人多，声音也嘈杂，加上他说话声音太小，孟钰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微微抬起头，用那双凌冽的眼睛看着他。
　　沈筠刷地一下脸红了，他感觉脸上的肉都是滚烫的，在孟钰面前，他仿佛被是一个被放大镜聚焦的小小蚂蚁。
　　只是将目光对准在他身上就能让他不知所措了。
　　孟钰仿佛执着于沈筠的回答，皱着眉头问：“你说什么？”
　　“我有东西没有拿。”声音含在喉咙里，沉闷又小声。
　　沈筠看到孟钰浅淡地笑了一下，看到仿佛洞悉了他的无助和脆弱，温和的笑容一下冲淡了他的无所适从。
　　“先到我那儿，吃顿早餐，再去拿你的东西，今天我们有很多时间。”
　　孟钰还拎了拎手里的蘑菇，接着又说：“早餐你应该会很喜欢的。”
　　沈筠低下头，不敢再看孟钰，也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其实他也不知道，孟钰说的早餐是什么，他喜欢的早餐又是什么。
　　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
　　而且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萦绕徘徊在耳边的那道柔和的声音。
　　很奇妙，一直在他脑海里回荡，在他提醒自己够了，不要再想时，那道声音像是勾住了他的心一般又荡了回去，荡秋千一样来来回回的，不放过他。
　　沈筠正沉浸在怎么把那道声音抓出来，好不让自己再受困扰，他没有注意到，微微侧过头的孟钰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孟钰的手紧紧攥起，因为太过用力，莹润的指骨好像要刺破肌肤。
　　他空茫的眼中划过一道暗沉。
　　公交车行驶过几站，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
　　很快他们下了公交车，孟钰走在前面，沈筠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不觉间皱起了眉头。
　　刚刚不久落到他身上的凌厉目光，似乎再次出现，他一步一步跟在孟钰身后，回想着那双眼睛，模糊的熟悉感跨越了时光，让他不敢相认。
　　更何况他也不想承认，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的挣扎和痛苦。
　　沈筠被孟钰带着到了一间公寓门口时，他站在门前，吹着冷风，脸上的红晕还未消下去。
　　孟钰将手里的蘑菇递给身后的人，拿出钥匙打开了门，沈筠两只手提着袋子，跟在他身后探头朝里看了一眼。
　　“进来吧。”孟钰笑着说，“家里很久没好好收拾。”
　　沈筠只略略扫过一眼，就觉得他说话还是太谦虚了，房间里很整洁，并不显得凌乱，只有沙发上随意搭着一件外套，让一丝不苟的房间有了一缕生活气息。
　　可能房间里最凌乱，最质朴的就是他自己了。
　　孟钰让他待在客厅随意坐，他自己拎着早上买的菜进了厨房。
　　沈筠坐在沙发上，打量了一下房间里的布置，他看不出来这些东西的价格，但是隐约能感觉到整个房间的风格样式很简单，但又有着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说不出来的高雅。
　　这还是他第一次到别人家里做客，暂住也算是做客吧。
　　周围全是另一个人的生活气息，仿佛被那个人全身心包围着。
　　他因为自己奇怪的想法变得更窘迫了，整个人就是一只突然闯入陌生环境的踌躇幼兽，坐在沙发上也手足无措手只敢搭在膝盖和腿上，不敢碰到沙发柔软的布料上。
　　厨房响起淅淅沥沥的声音，孟钰在洗菜，寂静的客厅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坐不住了，他腾地站起身，挂着一张红透了的脸走进厨房
　　“我能帮忙做点什么吗？”
　　孟钰正在清洗蘑菇，声音在背后响起时，他浑身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自然。
　　一切都发生得迅速隐秘，他自认为没有让第二个人察觉到。
　　厨房空间没那么大，刚好沈筠又长得高大挺拔，哪怕只是站在厨房门口，也让孟钰隐隐感觉到另一个人存在带来的压迫感。
　　“帮我弄一下鸡肉吧。”孟钰熟练地抚平心间的震颤，语调轻松又自然，带着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你做过吗？会不会觉得难做？”
　　沈筠使劲摇头，好像慢一秒就会影响他给人留下的印象。
　　“我会做的，我以前做过。”
　　孟钰笑了一下，往旁边站过去，给他腾了点位置。
　　又看着他笑着说：“我相信你。”
　　沈筠红着耳朵接过了孟钰手里的活。
　　洗菜的流水哗啦哗啦，锅铲翻炒碰撞到炒锅，热水煮沸时咕嘟咕嘟……
　　沈筠一声不响地干活，脸上的热度和沸腾的开水差不多。
　　东西准备齐全后，早餐的制作进入最后一个流程，孟钰把勤勤恳恳干活的沈群“赶”了出去。
　　“在外面等会儿，剩下的我来做。”
　　沈筠拿着锅铲还不想放手，孟钰用了点劲也没拿下来，他不得不想个办法，让沈筠放松下来。
　　“第一顿饭怎么也得是我来做完，不然我就不是合格的主人。”孟钰笑着解释。
　　沈筠放下菜刀，窘迫地站在一旁，并不是很想听孟钰的话，乖乖去客厅等着。
　　“你说是吗？小筠。”
　　沈筠脑子晕乎乎的，又坐回了沙发上，从来没有听过的话，从来没有见到的笑容，还在他脑海里不停地绕圈圈。
　　暖阳透过窗帘在墙角投下一片阴影，沈筠盯着那儿看，心里突然莫名有一种预感，他暂住在孟钰家这段时间里会是一段很难忘的日子。
　　孟钰不是觉得沈筠做得不好，相反他做得太好了。
　　果然是从很小就开始做家务的孩子，摘菜切菜的动作熟稔，他要是不赶紧拦下来，恐怕热腾腾的早餐都已经出锅了。
　　没了他的用武之地，这顿饭真的很难让他昧着良心说是自己做的。
　　在菜市场接到赵海云的电话时，孟钰就突然想到了这道菜。
　　他还记得以前有个小孩很喜欢吃他做的小鸡蘑菇面。
　　厨房里只剩下一个人了，孟钰望着锅里沸腾的汤水发呆，良久，他摸上了自己的脸，意识到自己今天笑了很多次。
　　见到这个孩子的第一眼，他就感觉到沈筠从来没变过，和小时候一样。
　　那张脸变化很大，从稚嫩的模样开始成长，变得俊美漂亮，身量高，看着身材也不错，已经是大人的样子。
　　不过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害羞，容易脸红。
　　但是……
　　孟钰皱着眉头将面条下进锅里。
　　这个他曾经很喜欢，现在也很喜欢的孩子，他靠近自己时也会让自己感到抵触吗？
　　答案很显然。
　　如果可以，他希望任何人都不要靠近他。
　　最后一阵咕嘟咕嘟声中，今日的早餐制作完毕。
　　沸腾的汤水顶开了锅盖，水汽蹿上半空，发出尖锐的震鸣。
　　孟钰的瞳孔狠狠一颤，这声音让他想到刚才沈筠突然走进厨房时带给他的惊吓，他差点握不稳菜刀。
　　孟钰放下菜刀，看了一圈厨房，确保在他出神的时候没有发生意外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无声无息中他心底生出一个疑问，他这个时候把沈筠接过来，他的计划会不会因此出现意外。
　　但愿一切顺利，他已经筹划了八年。
　　徐徐升起来的太阳照过窗户，在厨房里投下闪烁的光影，照在孟钰的脸上，映出了他深沉的眼眸。
　　八年，是很漫长的时间，足够将仇恨熬成沸腾的浓汤，日日泼洒在人心肝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