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失败的一百种死法》照花影

76、一个人活出了一条队伍

　　一日三餐，五人吃饭。世初淳几乎每日都要跑一遍超市购买食材，与各类家庭主妇擦肩而过是常态。
　　她本人没留心，看到她的泽田太太却起了意。

　　与她同个学校的学生泽田纲吉的妈妈，泽田奈奈，迟疑地瞥着匆匆而过的少女。
　　这个人、这个孩子，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对方的年龄好像比现在她看到的，要再成熟一些。到底是在哪儿遇到过呢……

　　路经的区域商品打特价的标签放大了，挂在显目处，吸引顾客的注意力。终日在柴米油盐酱醋茶间操劳的全职太太，眼前一亮，一下将心里的疑问抛诸脑后。

　　大人有大人的庸忙，孩子自有孩子的考量。

　　某日，无良人师把两个臭学生一齐塞进床底，自己也马不停蹄地钻了进去。
　　两个素来不对盘的学生，趴在床底下，大眼瞪小眼，虽然只限于芥川龙之介单方面地对屋主人女儿的不对盘。

　　“有点热欸。”进门的坂口先生，四下张望。“孩子们好像都不在。”
　　“那正好。”和他一同进门的织田作之助，脱下外套，“我有个让我们迅速降温的好办法。”

　　“你还想着这事啊，看不出来。我看看哈，世初小姐不在。太宰君也不在。芥川君也是。看来来得正是时候。”
　　“毕竟少儿不宜嘛。孩子们还见不得这类画面。”

　　伤风败俗，不堪入耳。芥川龙之介憋不住要冲出去教训两个成年人一顿，被太宰治和世初淳齐齐拽住了。

　　“我期待很久了。”

　　织田作之助低沉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性感。床底下躲猫猫的三人，作风中麦草，齐齐抖动，为自己的听觉起浮一层白毛汗。

　　“不得不说，我也是。”坂口先生的回话与往日并无太大的区别，刻意抬高的尾音隐隐中夹杂着一丝兴奋。

　　“现在开始？”织田作之助迫不及待地发出邀请。

　　“我正有此意。”坂口安吾脱下的外套，掉在地面上，被他们三个人看在眼里。“来吧。”

　　有好事竟然不叫他！被聚会三人组单独撇下了的太宰治，作势要钻出去加入，被芥川龙之介和世初淳一齐拉住。

　　上方传来脱衣服的窸窸窣窣声，藏在床底的三个人只能看到外套、领带、衬衫，一件件掉落在地。

　　同门弟子芥川龙之介转过脑袋瞪着世初淳，要她尽快拿个主意。太宰老师别过身子看向自己的学生，质问她何不快快做出行动。

　　女生事不关己地摊手，看她干嘛，看外边啊，她脸上又没有花。

　　你不出去？两人挤眉弄眼冲剩下的人施加压力。
　　世初淳想了想，决定尊重日新月异的科技。
　　她在手机上打字。【还是不要吧。尊重个人爱好。共创世界和平。阿门。】

　　不知道哪个门，反正阿门就对了。

　　去死吧！芥川龙之介的风衣幻化出罗生门。
　　太宰治的手放在学生肩头，异能力人间失格即时生效。

　　人间失格自带能够将世界上所有的异能力清除掉的功能，一经出手，立即清除掉了从男孩衣领间涌出的黑兽。

　　太宰是一手拎住徒弟芥川龙之介的后衣领，一手揪着打不过就认怂的学生世初淳衣襟，示意他们不要在狭隘的空间内发生争执，影响不好。

　　发生争执的人不是她呀。世初淳举双手表示清白。

　　沙发上两位成年人克制守礼，床底下三名未成年打打闹闹。

　　听到响动的织田作之助呆毛一挑，咂摸着哪里不对味。他弯下腰来，捡起女儿早晨为他系起的，刚才不慎掉落的藏蓝色领带。

　　一俯身，瞅见黑暗里发着幽幽亮光的六双眼睛。

　　嗯，挺有喜剧效果的。

　　是孩子们的新娱乐手段吗？

　　坂口安吾看友人捡手链半天没起身，失笑，“做什么呢，找不到吗？”便跟着弯下腰来帮忙捡东西。

　　他一蹲下，就见三个小脑袋瓜子跟土拨鼠似的，齐整地朝着他的方向歪头，像是猫头鹰巢穴里外星人长相的雏鸟，光溜着脚丫子，直溜溜地盯着他们瞧。

　　“唉——”

　　什么东西？吓他一跳。

　　这是什么恐怖片照进现实？

　　正拿着影碟预备同朋友观看恐怖电影的情报员，跌坐下来。
　　他的手枕着沙发扶手，刚才稳住险些跌倒的身形。他满打满算，算是一个见多识广的成年人，却从未见过此番场景。
　　果然只要孩子养的足够的多，无常中自有惊吓。

　　坂口安吾摘下眼镜，捏起衣摆擦了擦，重新戴了回去。

　　孩子们间玩乐的童趣，都更迭成现如今的模样了？

　　这头，跨入成年行列的间谍先生对此感到茫然。那边，织田作之助早已拔出萝卜带出泥，吭哧吭哧拉出了三个孩子。

　　三个小孩接二连三地被拔出来，叠罗汉似地沓在一起。

　　芥川龙之介手臂挂在太宰先生脖子前，人趴在太宰先生背部。他半是唐突，半是甜蜜，还带着点意犹未尽的受宠若惊，情绪感官相当的复杂难解析。

　　被两人份的体重压实了，就会退出生物圈的世初淳，屈于太宰治身下，脑袋侧边撑着老师的两只手臂。她的面孔正对着传道受业的老师，一头膝盖支起来，抵出两人间的安全距离。

　　有惊无险，两个人的重量塌下来，她大概率会被压得够呛。

　　她对美味的薄饼挺感兴趣，但被压成薄饼的过程和结果并不感兴趣。

　　织田作之助一手掀开碍事的芥川龙之介，冷酷地分开恋恋不舍的男孩，再扶正快要变成夹心饼干中间那层馅的少年友人，将女儿从朋友下方解救出来。

　　正好解了世初淳的燃眉之急。

　　尽管追溯起因，也是对方一手造成的局面。

　　啊，准确来说应该是太宰老师。

　　师生耳朵佩戴着的音讯播放器尚且连着，与太宰老师共享耳机的世初淳，听着老歌《第三年的见异思迁》循环播放。

　　洗脑的旋律让女生一时无心关注来自父亲的关切，只觉得织田作之助一张一合的口，正好对上了歌曲里的男声，在旁辅助的坂口先生，被她自动带入了女性一方。

　　人物与歌词相叠加，变成了——

　　【织田作之助：只有你，我是一天都没有忘记过啊。】
　　【坂口安吾：你还真会说，明明一直都在欺骗。】

　　【坂口安吾：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织田作之助：你真敢说，明明输的是迷上我的你，要是喜欢上没人要的男人，我也要重新考虑一下。】

　　不行，太洗脑了。

　　喜欢一首歌就要听到吐的世初淳，摘下耳机，中止了循环到第五十遍的歌曲。

　　鉴于太宰先生和芥川龙之介的先例，她在坂口先生和织田作之助的关系上，百无禁忌。甚至开始思索起了坂口先生与父亲两两结合，她该采用什么样的称呼。

　　织田作之助是她的父亲，那坂口先生就会变成……这个单词她学过，世初淳说得一百二十分的真心实意。“母——”
　　“快住口！”深受其害的坂口安吾，惊悚地喊停。

　　他算是看出来了，织田作先生的女儿同她的监护人一样，有着噎死人不偿命的本事。父女俩算是他的克星，命中注定要搓得他圆捏得扁。

　　世初小姐的思想是挺开放的，放得坂口安吾都想手动给她闭上一闭。

　　“那什么，世初小姐你还是有疆界一点好。落后的观念，也有落后的好处。至于追赶潮流，还是等你再长大一些后再说吧。”

　　坂口安吾转头，看到偷着笑的小友太宰治，随机领悟过来当下正在发作的状况，大概都在对方的算计之内。
　　他抡起了袖子，揉搓着少年的脸，“太宰君，你的教学水平恐怕有待提升。”

　　施教风评惨被害的太宰治，认真反省了一下。他的风评就没有好过。

　　他任由自己的脸被扯成皱巴巴的面团，两颗眼珠子圆溜溜地转动，扼吭夺食的嘴仍有回嘴的余力，“这不教得挺好的，多好玩。”

　　“不如我现在就把你嘎巴嘎巴地拧成一团，好好地玩。”
　　“哎哟，安吾，这可不行，恼羞成怒可有失成年人的品格。”

　　熙熙攘攘的笑声透过烟囱，传到青天蓝云之中。

　　自打两个大人组团看恐怖片，被三个钻床底的小孩看见，织田作之助就开始无顾虑地在家里播放起了恐怖片，还邀请孩子们一起观看。

　　他不相信世上有鬼，身正不怕影子斜。而世初淳依然抛不开害怕，被荼毒得够呛。

　　总感觉自己一个人，活出了一条队伍。

　　走到哪，哪都感觉有什么东西，洗头时会觉着天花板垂下头发，放水时会流出血液，半睡半醒间，总认为有人坐在床边，默不作声地盯着她。

　　客厅沙发的芥川龙之介是三人中，被迫害得更为严重的一位。

　　偏由于他追崇的太宰先生很喜欢，他只能自我折磨，强逼着自己进行观影，不愿输给看恐怖片看得津津有味的织田作之助。

　　他不晓得太宰先生喜欢，是源于太宰先生的朋友喜欢。一来二去，原本发白的脸转为发青，眼底挂上了几圈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