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馆》雪荼蘼

6、第 6 章

　　青屿山连绵不断数千里，高千丈，层层的云雾笼罩在山上，在朝阳的映射下堵上了一层浅金色，恍若瑶池仙境。

　　沙沙的声音混在一堆枯枝烂叶中隐隐作响，几根猩红色的触手扒开枯叶，露出一张与人极为相似的面孔。

　　以及极为迅速的往某个方向爬去，丝毫没有察觉身下已经出现了一片白蒙蒙的水雾。

　　一阵秋风自东往西刮过，枯枝腐叶被吹的扬起，其中还夹杂着隐隐绰绰的水雾——

　　沙沙，沙沙！

　　仿佛有什么在爬动的声音密密麻麻遍布整片山。

　　西南温暖湿润，秋天虽然较以往凉爽许多，但漫山遍野依旧一片苍翠，红到接近腐烂的触角和人面在其中无比显眼，它们一个个从土地中冒出来，然后迅速朝四面八方爬去！

　　然而就在他们散开后没一会儿，一张好似铺在地上的网忽然从人面壁蔓延出去的最边缘向上兜起，仿佛一张渔网鱼虾尽收在里面！

　　白色朦胧的水汽雾蒙蒙的，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一阵尖利的声音，好似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在铁锅上的声音一样，没多久，白色的水雾慢慢变红刺耳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一阵腐烂的血腥气子里往外慢慢散开，红色的水雾变成血水哗的一声散落在地上，由水雾包裹着的一团团看不清原来形貌的人面壁好似一滩烂泥一样瘫落在地上。

　　虞商站在某处树梢上，神色淡漠的看着不远处地上的烂泥，仿佛闻不到空气中让人作呕的气息。

　　发着绿光的符箓再次缓缓升起，飞向青屿山的某处。

　　在半山腰茂密的林子中，一只小黄鹂在里面穿梭飞翔。

　　掠过有好几只肥硕的虫子在树杈上蠕动，白色的身躯在棕黑色的枝干绿油油的树叶格外的显眼的树枝，最终停在一处距离一处山洞不远的树枝上，歪着脑袋左看看，右瞅瞅。

　　山林间偶尔有风吹过，吹的树叶沙沙作响，残蝉的长鸣依旧不绝于耳。

　　片刻后，小黄鹂扑棱棱扇起翅膀，飞进了洞穴。

　　明明刚进到里面，距离洞口不过一步之遥，但却好似有一堵墙堵在洞口，把阳光彻底隔绝在了外面，黑的仿佛如深夜。越往里越暗，到最后更直接是伸手不见五指，而此处距离洞口不过一丈远。

　　而且洞里面很冷，是那种刺骨的冷，就好像有人拿着针往骨缝里扎一样。

　　慢慢地，洞里开始出现那种黏糊糊湿哒哒的声音，还有那种很难形容但听起来就像是肉在地面石壁上摩擦一样，这样的声音不仅仅是只出现在一侧，下面或者是旁边，而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在山洞里七拐八拐之后，小黄鹂来到一处格外空旷的地方。

　　这里没有之前的洞穴通道那样黑的深不见五指，而是隐隐泛着让人恶心的绿光，借着微弱的光芒，可以看到在这偌大的山洞里密密麻麻的人面壁挤在一起，一层摞一层，密密麻麻粘稠声更是不绝于耳，听得人头皮发麻。

　　一阵风吹过来，阴冷中带着熟悉的臭气，恶心难闻。

　　随着人面壁不断的流动，一个处在人面壁堆中的人影在隐隐约约的层层绿光和密密麻麻的人面壁中显现出来，他在盘腿打坐，带着一张玄铁面具。一批人面壁从他身上爬下来，然后再一批人面壁爬上去。而且可以很明显的看到每一批爬到他身上的人面壁身上的绿色都会由由亮省变得浅淡，直到光芒彻底暗下去之后就会爬下去，如此往复循环。

　　在《远古遗事》中，人面壁吸食血肉除了只单纯的为了饱腹以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人面壁可以充当“器皿”，把吸食来的精血元气反哺给背后控制它们的人。很明显，这个人在控制人面壁给他提供精血元气供自己修炼。

　　小黄鹂在洞穴中小心翼翼转了一圈，绕过成堆垒叠的人面壁和那个人，在一处隐约有风吹过来的石洞通道风口，忽闪着翅膀。

　　片刻后，本来就寒冷的洞穴越发阴冷，就仿佛是处在冰水里一般，越来越潮湿的空气仿佛连小黄鹂的羽毛都打湿了，阴暗肮脏的绿光底部开始变得朦胧——

　　忽然，那面具人向小黄鹂的方向看了过来！

　　尽可能贴着一处没有乱七八糟声音的墙壁，从翅膀下叼出一个缠着头发的树枝，霎时间，本来还粘腻不断的声音停了下来，但不过仅仅是一瞬而已，紧接着就又立刻动了起来，听声音，还是向小黄鹂的方向来的。

　　见状，小黄鹂扭头就向后向后飞去，身形迅敏，已经快到不是一个鸟禽该有的样子，把身后粘腻的声音远远甩在身后！

　　等彻底离开洞穴，已经来到了青屿山的北面。

　　离开洞穴，金光一闪，小黄鹂变成了一个鹅黄色衣衫的女子——

　　虞商。

　　“虞商将军——！”

　　在回苍林的时候忽然身后老远传来云霭的声音，一回头正看见他急吼吼的往前赶，停到虞商面前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终于，赶上了！”

　　“这么着急，你这是要去哪里了？”虞商问道。

　　云霭摆摆手，“不是，前算日子仙子不是去过玉清殿询问人面壁的事么？之前我们还有将军一直在忙人面壁的事。”说着掏出一叠符箓，

　　“将军说了，这人面壁虽然能隐匿在山石土地之中但只要能准确寻到其踪迹对仙子而言不是什么难事，这是华清将军对付人面壁所用的符箓，说是用寻龙术改的，只要把人面壁的血液涂在上面，便可指示热面壁的所在方向……”

　　话还未说完，云霭蓦地顿住。

　　只见虞商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除了字体和两处秘讳顺序有所颠倒以外，其余的和他拿的一模一样的符箓，而这张符箓正是虞商之前才研制好的那一张。

　　“……”

　　“多谢你跑一趟！”，虞商迅速接过云霭手中的符箓，随后把自己皱皱巴巴的那张塞回到袖子里，“我手中这一张还未完善，正好借着将军的符箓再做一些改进，近来事忙无法亲自登门，劳你代我跟华清将军说一声谢！”

　　“……虞商将军客气。”云霭后知后觉道。

　　虞商开新启用的传音阵连上云霭，笑眯眯道，“如今我成了西南的驻守神将，以后千年万年的免不了互相往来，有什么事通过传音阵说一声也方便，免得老来回跑怪麻烦的。”

　　回到苍林城，趁着天还未黑，虞商连忙去了城隍庙，把自己研制出来的还有之前云霭给她的那些符箓给严庭明，让他分发给所有受到人面壁侵害地方的城隍土地或者山神。

　　虞商研制出了两种符，一种是寻龙咒，还有一种没有名字，只要把符箓扔到想要对付的东西身上就会冒出幽兰色火焰，风吹不熄水泼不灭，甚至都没有温度，不管什么东西，只要碰上就能化为灰烬！

　　严庭明跟受害地方的城隍土地山神用传音阵联络上，由虞商把用法一一告诉他们，然后把符箓一一给他们传过去。

　　只不过这样虽然解了燃眉之急，但还是治标不治本。

　　之前虞商已经在青屿山把有人面壁栖身的地方探了一个遍，本来想着为了便宜，直接把它们剿杀在洞穴内，但结果就像之前，被发现了！

　　藏匿人面壁的洞穴一共有四个，其中两个都有人，还有一个里面的人面壁相较其他明显要大一圈；之前用水雾绞杀那些是从第四个洞穴引出来的。它们就好像数天未进食过的野兽，闻见血腥就跑了出来，但是它们很警惕，跑出来几只而已。

　　而且没有人在的那两个洞穴的人面壁明显比另外两处的更敏感，稍微感觉到异样就会有骚动，再把他们引出来之后，虞商就不敢再有别的举动，怕打草惊蛇，还是要把人面壁一网打尽才行。

　　严庭明看着虞商，眉头蹙起又松开，“此方法虽然能解一时之忧，但想办法根除才是上策，不若和玉清殿的华清将军联或者和南方的若水观联手，如此，胜算大一些，也好早点解决人面壁的忧患。”

　　虞商闻言叹了口气，“严城隍莫要说找人求助之事了，眼下的西北也出现了人面壁，玉清殿也好，若水观也罢都未必有精力插手。”

　　“西北的人面壁比我们这里出现的要早得多，况且西北西南出现了人面壁，别的地方也未必安宁，人家光顾自己的辖地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来插手西南的事！”

　　严庭明不相信她，除开那些莫名其妙的排斥以外，她不是不能理解，一个初来乍到的长年在人界游荡的神仙成了神将，带着些怀疑这正常。

　　“西南修为超过两千年的神仙有多少？”，虞商问道。

　　严庭明说，“整个西南，修为过两千年的山神河神城隍都加上怕是也找不出来一个。”

　　虞商说，“我说的不是实打实的两千年修为，而是加上经年的香火累计达到两千年的，有多少。”，但即便如此严庭明也是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除了小仙勉强能够以外，还有两位，一个是唐安郡的城隍谢如安，另一个就是青屿山的山神。”

　　虞商思忖了片刻又问，“那五百年以上的呢？”

　　“这就比较多了，最起码几十个是有的。”

　　虞商道，“劳烦严城隍给青屿山附近的村镇的城隍土地包括山神说一下，晚上给附近的村镇的百姓托梦，让他们近几天不要去山里，再跟在山里修行的凡人和生灵、普通兽禽说一下这两日离开西南西北这一段的山脉，等……三四天之后再回来！”

　　两日后。

　　几日前的青屿山还能听到残蝉的长鸣和鸟叫，这次山里却一片寂静，仿佛连风声都不再有。

　　沉沉的风吹过，吹的还未发黄的野草沙沙作响，死寂中压抑着汹涌。

　　一道刺眼的金光从洞口闪过，虞商从洞中被什么给冲了出来！

　　电光石火之间，一柄凭空凝结的琉璃刀挡住恍若闪电一般追击而来的弯刀，而这不过眨眼不到的功夫，而操着那柄弯刀的人带着玄铁面具。

　　！！！

　　这人的实力——！

　　幸好，她有一战之力！

　　剑与弯刀，一白一黑色，如同两道闪电，两两碰撞、对抗，好似有生命一般都想压倒对方然后吞噬殆尽，一时间，四周一片的爆破轰鸣，飞沙走石，仿佛连空气都出现了扭曲。

　　不到眨眼的的功夫，黑色闪电和白色雾气已经缠斗了数个回合，但因为气势太凶，速度太猛，除了偶尔能亮过太阳的火花以外，什么也看不到。

　　两人双双一齐后退，面具人横挥一刀，一股黑气顺着刀刃倾泻而出，下一刻黑气突然凝成一条条巨蟒，吐着猩红的信子，以一种快到诡异的速度朝虞商爬过去！

　　虞商手中琉璃刀瞬间一变多，猛地朝那几条巨蟒刺过去，把几条巨蟒钉在山石上，随后巨蟒涨爆，好似脓液暗绿色的汁液向四周喷溅出去！

　　一道金光乍然亮起，将那些恶心的浓液尽数挡下，而几乎就在金光亮起的同时，虞商突然朝上空飞去，飞至高空再往下看去，那面具人已然站在她之前所站的位置，若是她慢一点，那把弯刀此时就砍在她身上了！

　　“小仙子，实力不错嘛！”

　　“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