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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   刘红缨牵着马,偏过头,小声“嗯”了一句。

      女子掩住唇,噗嗤一声,轻笑起来,笑一笑便咳嗽个不停。刘红缨上前,轻轻拍了拍女子的后背,女子有所缓和,直起腰来,脸都涨红成了苹果。

      “你生病了?”

      女子点点头,微笑着道:“老毛病了,不碍事的。我家客栈就在楼上,随我来吧。”

      刘红缨微微一怔,牵着马的手顿了一下。

      女子见状,笑着拉起刘红缨的手,她弯弯的眼睛在月光下格外明亮。

      “不贵的,你尽管放心,这么晚一个女孩子在外不安全,就随我来吧!”

      刘红缨怕自己挣脱使大了劲,再把这孱弱的女子误伤了,便从善如流,跟着她走进了小巷尽头的客栈。

      “我叫胡阿半,你呢?”

      “阿满。”刘红缨道。

      ……

      此时,太昌郡的夜静谧无比,远在千里外的长京却并不平静,纷乱如麻。

      宁王府中,叶弃烟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大汗淋漓。

      他总做差不多的梦,梦见他重回儿时,被卖进青楼,又被肥头大耳的富商盯上,最后……最后便是满目猩红,鞭子一下一下地抽打在身上,已经疼得麻木,耳边不断充斥着谩骂、狞笑,接着是他无法抑制的愤怒和仇恨。

      把他们都杀了。

      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这样的声音。他却摇头,因为他看见一个身影踏雪而来,俯下身来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我来了,别害怕。

      可他低头,却发现满手血污。

      在轻柔的怀抱里,他好想哭。可满是血污的脸、满是血污的手,怎么能触碰皎洁的月呢?

      月色真美啊。

      叶弃烟揉了揉眉心,窗外,月光如水倾泻。

      他眼睛有旧伤,月光的明亮,他也无法直视。叶弃烟低下头,借着照到他床褥上的银光,打开了代州传回的信件。

      信上说,刘红缨已经离开了青叶郡,准备继续南下。

      叶弃烟低声笑着,神色温柔。他抬手将信件撕个粉碎,一片一片埋进了花盆里。随后,又走到了桌案前,在信纸上写了刘红缨过青叶郡便返回的消息。叶弃烟揉了揉信纸,将纸张变得破旧褶皱,随后将信塞回了信封,放到了自己的枕头边上。

      “好梦,阿璎。”

      愁云淡淡雨潇潇。暮暮复朝朝。

      后半夜,长京下起小雨,雨中夹着纷纷扬扬的霜雪,落在地上留存不住,几息就化了。

      只一个地方,地上覆着层浅浅的白雪,是长京西街处格外标志的小院儿,其中许多花草树木,那是齐言文租赁的住所。

      雨雪到了齐言文的院里,竟变得柔和,可惜齐言文心有所思,被事所扰,仅仅一点雨水敲窗的声音就惊醒了他。他坐起身,推开窗,雪花飘进屋里,带来一丝凉意。

      心中烦闷得很,齐言文再也睡不着,便披上外袍,独自坐在台阶上,倚靠着门框,看缠绵风雪穿过“一丛萱草,几竿修竹,数叶芭蕉”,细数天明。

      浅雪一层如月华披泽,绸缎缝制的水波漾起银光,晃了齐言文的眼。

      他想起前些日子刘红缨拜托他做的事,他确实帮了,找到了比部司的旧识喝酒,趁其酩酊大醉,取得了库房的钥匙。

      每过五年,全国各地的账本、文书,都会存档放在比部司的仓库里。

      当天晚上,齐言文便偷偷去仓库翻找一通,长京县土地买卖少之又少,要找到文书很容易,可他翻了很久却一无所获。正当他要走时,衣袖将一个卷轴拂落在地。

      卷轴落地滚动,在距离他一步远的位置停下了。

      这说明,他所站的地面有斜坡,很可能地下有空隙。

      齐言文喉结滚动,脑袋一片空白。他凭着本能上前一步,蹲下身子,轻轻地拿起卷轴,敲了敲脚下的青石板。

      这声音带着脆,带着空。齐言文的心,一瞬间便凉了半截。

      果然啊,这地方是空心的。

      “啪嗒—啪嗒—”

      正当齐言文准备撬开青石砖时,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接着是锁头晃动的声音。只听门口那人晃了两下,接着停住手,脚步声就又远了。

      齐言文等待几息,确定无人进来后才松了口气。可还没等踏出一步,就见窗子忽然从外大开,一道黑影迅速地冲进仓库朝他袭来。

      这黑影动作快得很,力气也不小。最关键的,她手中有匕首,此刻正抵在齐言文的脖子上。

      “别动!”

      白附压着声音道。

      齐言文听出了白附的声音,赶紧说道:“我是齐言文,是来帮殿下调查的!”

      感到脖子上的锐器离开,冰凉的触感彻底消失,齐言文赶紧回过头,月光下,白附的眼睛闪闪发亮,像水中的月亮。

      白附神情仍有些戒备,正想说什么,突然发觉窗外摇摇晃晃的人影像这边走来。

      白附心下一急,赶紧跑去关了窗。

      齐言文一晃神,不由自主地伸手,想抓住白附的衣襟,竟还发出了声音:“你——”

      白附提着一口气,又闪身回到齐言文面前,上前一步踮起脚捂住了齐言文的嘴。

      白附身上的药香错不及防地钻进齐言文的鼻子,他瞪大了眼睛,目光却怎么也无法从面前女孩的侧脸上移开。

      齐言文心跳如雷,耳根绯红,只感觉脸也发烫得不成样子。他呼吸粗重许多,白附的掌心感到痒意,却以为齐言文太过紧张。

      白附转头,错不及防对上了齐言文深邃柔和的眼,像阴雨天药圃有风吹过时青色的浪,骤然亮起来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距离面前之人到底有多近。她能看清他纤长的睫毛,泛红的微微上挑的眼尾。这是张属于文人的,有风骨的,带着倔强不屈的气质的脸。瘦削,清冷,执拗,还有些许傲慢。

      此刻,这张脸分明像颗红透了的萘果,眼神闪躲却温柔,不复往常的坚定不移。

      白附觉得新奇,这样一个傲慢的人,竟然会露出这种细腻的神色来。他的傲慢无礼,本是吃多少副她的药,也治不好的。

      余光察觉到窗外摇摇晃晃的人影离开了,白附便松了手,向后退了一大步,与齐言文拉开了距离。

      面前温热的气息骤然离开,齐言文目光一瞬间黯淡几分,察觉到自己内心霎时的失落,他竟有些恨自己的不争气。不就是一个女子,至于让自己的心绪不宁吗?于是,他的脸色更臭起来,别扭地不去直视白附。

      因着一见她便鼓噪不停的心,所以视她如洪水猛兽。

      白附只当他看不起自己,冷哼一声,并不想与他多说,便自顾自地翻找起卷宗。

      她依据架子上标记的州郡县寻找,打眼就是最北方的古州。

      齐言文板着脸,声音比平时还要严肃冷淡:“此中文书不计可数,你这样找可谓河清难俟,白费力气。”

      白附收回手扭头看向齐言文。

      “你找到了?”白附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嘲讽。

      齐言文听出白附话外的讥诮,一下子就后悔了。后悔说出的话那样生硬,带着批判。可他偏偏不知道怎么开口,又偏偏拉不下脸来解释。

      “……你的匕首,能否借我一用?”半晌,齐言文决定用实际行动表达他的意思。

      白附虽狐疑,但看齐言文认真的模样,还是上前将匕首递给了他。

      齐言文拱手道谢,然后回到那块青石砖处,将匕首的刃用力插进砖缝中。他咬着牙,使劲向上顶,青石板只是活动分毫,让他知道了这板子下面的确有东西罢了。

      白附在一旁观察着,她看到齐言文身旁是长京县的架子,便猜到这架子上没有她要的东西。殿下要的文书,应该在齐言文正欲撬开的青石板下。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青石板还是没有松动的意思,白附再也忍不住,俯下身拍了拍齐言文的肩。

      “我来。”

      齐言文猛然抬头,撞入白附坚定的眼中,想起她翻窗而入的利落身形,双颊一红,诡使神差地点点头,起身将位置让给了白附。

      只见白附上前单膝跪地,两只手握住匕首柄,沉肩吐纳,再用力向下一按,青石板便发出沉闷的摩擦声,竟抬起了头!说时迟那时快,见石板已松动,白附不等齐言文反应,迅速腾出一只手托住石板,气沉丹田,在双脚间换了个重心,再扔下匕首双手托起石板,只是胯一扭,便完全将石板挪开了。

      齐言文看得目瞪口呆,他不曾想到白附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还掌握了用力的技巧。

      白附直起腰,长出了口气,转身赢上齐言文诧异的目光,眼神中带上几分得意。

      “怎么,想不到我这弱女子也有此番力气?”

      齐言文微蹙着眉道:“我不曾认为你是弱女子。”

      白附倒是对他的回答感到意外,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眼睛还算好使。”

      齐言文盯着白附,眼神认真,见她弯下腰拿起石板下的文书,便见缝插针道:“你对我有偏见。”

      白附吹开文书上的灰,耳边传来齐言文有些委屈巴巴的控诉,还真的仔细回忆了一番。她想起在公主府训斥齐言文的那番话,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说错的。至于偏见,在她眼中,齐言文就是一个傲慢、假清高至极的伪君子,这是她所见的事实,没什么好说的。

      于是白附没说话,匆匆浏览了遍文书,便将它抛给了齐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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