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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我们的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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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真的就像神从没来过。
今天下班回来,物品家具全部还原归位,气球一个不留。
只清静了这一天。
第二天下班回来,浓妆艳抹的西装女孩拿着打印好的赠与合同站在门口。
“我的名字不重要,这是三套房子的赠予协议,请过目。”她把协议递给白浮清。
白浮清不想收。他不知道沈琛在打什么主意。
眼前人是什么身份,他也不清楚,连小名都不愿意透露,身份信息也可能撒谎,只能暂时理解为助理了。
“他怎么那么爱和我签协议。签不了,抱歉。”
“签协议是为了保护您。您担心有问题,可以找律所咨询律师,您提的修改建议我都会反馈和修改。”
白浮清是担心,房产证真的到手后,沈琛会有什么动作。魔鬼的礼物收不得。
“不了,我不想这样不清不楚。”
“清清楚楚,白先生,过户手续清清楚楚。白纸黑字的协议,缴税凭证——税款甲方全部承担,变更登记后房产证会到您手里。”
“好的,但是抱歉,不签。”
“不用觉得这是很贵重的礼物,家常便饭而已。就像您在路边的蛋糕店,订了块生日蛋糕,送给您的家人。”
“抱歉不签。”
…
白浮清还是想找沈琛问问什么情况,可十几次申请都没有接听,信息也不答复。
那台神明送的手机不见了,以往都是用它来联系,现在手机不见,问也没法问。
白浮清严重怀疑是他拿走的。
没办法,他转头尝试联系助理1。
“阿琛最近联系不上了,他还好吗?”
“当然,很好啦,就是比较忙。”
“为什么联系不上了?可以帮我问问什么情况吗?”
“还有,原来他送我的那台手机没了,是被拿走了吗?”
助理1表示尽量问问。
与此同时助2理还在每日蹲守劝他签字,强行要送房子。她像个机器人一样,只重复那几句话。
“请过目合同。”
“这只是普通的感谢礼物,我们非常感谢您。”
“只有金钱是最值得信赖的,希望您能明白我们的良苦用心。”
“我会劝说到无法劝说为止。”
对于白浮清的询问:
“阿琛为什么不理人?生气了吗?”
“小t的事情怎么样了?”
“那台手机被拿走了吗?”
助2理一概垂着眼,低声说:“抱歉,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能知道的。”
好吧,大概是真的不知道,或者沈琛授意了不能说吧。
她冰冷的作风让白浮清对助理1升起了几分念想。
助理1答复的电话说:
“手机不知道去哪了,我们这边也没有。”
“您用其他的手机联系,是不会回复的,境内外软件都不行。”
“不过放心,过户手续签字那天会来把钥匙给您的,有什么事您可以那时候慢慢说。现在有急事,我可以帮您转告。”
白浮清也没什么急事,还是疑惑到底为什么要送他。
“我不想收,我只想你们把盯梢的人撤走。”
助理1故技重施,叽里咕噜糊弄,延后问题。
几天后白浮清接到了另一通陌生电话,来电人是一口播音腔的女生。
“您好,是白医生吗?哦,抱歉,说错了,白先生。”
“他们有些忙,这次我来答复您关于房子的疑虑,以下是转述:”
她稍作停顿。
“‘我只是想让你记住我而已,我知道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在你的心底泛起什么涟漪了,你如此希望我离开,我只想让你的余生有些许我的痕迹。我知道你可能把我给过的一切都卖了,这次可能也一样,但是如果,它能托起你今后的生活,那也算有我参与了吧’。”
“‘可能你无法理解你对我的意义,作为过去,现在,很可能也是未来的唯一一点光。我想说,我可能真的有些爱你。钱是我唯一能给你和保护你的东西’。”
“‘如果你再也不想见我,剩下的东西,我会找人转交给你。’”
“白先生,有什么需要我转告的?”
“……谢谢你们的好意,还是请收回赠送吧。”
“好的,还有其他内容吗?”
“没有了。”
女声答应转告,礼貌地告别,并祝白浮清生活愉快。
…
赠予协议上写明了地址,白浮清下班时间稍微去瞧了瞧。
以父母的房子为中心,一套在附近的另一个小区,一套在对面的老旧小区,一套就在隔壁。
是真的隔墙有耳啊。
签了字他就会撤掉人么?不见得。
他可以租其他房子。
如果自己要转手,他还可以再买回去。
签了字可能会有更大的麻烦,上百万近千万的资金流动,白浮清觉得自己把持不住。
沈琛有的是时间精力手段玩没有底线的小游戏。
没有关注他的新剧,他继续看书工作,继续和母亲就“人生大事”拉扯,继续和妹妹聊天,尝试了解年轻一代的状态……他有点想换个新的工作地点,比如说去中学,带有职工宿舍的那种,最好有多人寝室。
再把亲人藏起来,偷偷联系。
怎么偷偷联系呢?用?牌手机会更好保护隐私吗?
为什么要活的那么麻烦呢。
他想起忙碌却安全的大学,想起无忧无虑的初高中、小学,想起遇到沈琛前,准确的说,神降临在咨询室前的人生。
他有点想跟沈琛签什么“不再骚扰协议”,“和平相处协议”,但是它们没有法律效益,对沈琛的约束力约等于无。
任助2理蹲点门口三个月,庶民仍然拒签那美好的百万赠予协议。
播音腔来问白浮清这本月的休假时间,方便安排见面,庶民说加班。
他宁愿活在咨询室都不愿意留在危险的出租屋。
神飘满现实与网络,间歇派使徒来传话,他都害怕坐进来的哪一位新来访者是神的使徒。
难道以前的来访者就安全可信了吗?
次月,午休的间隙白浮清见到了播音腔。
她在这个层级乱逛,看到大厅里喝水的白浮清,立刻走过来。
她的长相和声音一样文艺,戴着圆框眼镜,淡妆,笑起时两颊会旋出小酒窝,浅绿色长裙,走近来时,裙摆前后左右摇摆扫地。
自我介绍完后她说:“我还是第一次面对面见你,比照片上好看。”
“过奖。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什么事。”
“其实…本来没我的事,但是我自己有好奇白医生你是什么样的人,值得被这样喜欢……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哦?所以她是来给沈琛捧哏的?
播音腔突然播报父母家隔壁小区的地址。
“不签字也没有关系。今晚十二点在那里把钥匙给你,不用担心有人在那里住了。”
“也不事先通知我一下。”
白浮清努力压下话语里的埋怨。
“我现在不就在通知你嘛。”
“……”
…
沈琛从电梯出来,看到医生倚着墙,低头对地板发呆。
快步走到门前,一边低声说“不好意思,迟到了”,一边用钥匙开门。
医生只看了他一眼,脸上挂着淡淡淡的微笑——通常这意味着不耐烦和嘲讽。
医生今天穿得很糟糕。
白色涤纶大衣,让人很想把手环进去,衬衫领子敞着,让人想把剩下的扣子挨个解开,磨白牛仔裤……停,别再瞄了。
沈琛走进去。
医生跟进来,眼睛立马变色。
“你故意的。”
“你什么时候……”
“早就装修好了。”
“我记得见你的每一次。”
沈琛走进客厅,拿起茶杯旁的文件:“当时桌上就放着这样几份文件,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不会是这样的台本。”
“你见到我的第一句是——”
“别念了吧,好尴尬。”他拿过文件,放进抽屉。
他靠近自己时气味若有若无,沈琛鬼鬼祟祟瞄了一眼,挪开几步。
医生笑了:“你今天什么毛病?职业小偷?”
“这是你大学附近的夜市街。”
沈琛移开话题,走进上下挂满画的走廊。
“没办法全部搬过来,只好挂点摄影照片了。我找人去拍的时候,以前的店几乎都不在了,喝酒的摊子,烤串摊子,都换了换。”
推开走廊中的一扇门。
房间光线暗淡,光源在木桌上方,木桌上一块大桌布,桌布上摆着牌、水晶球、石块、香烛,尘埃在光里起落。
点起香烛,香气与烟雾飘散弥漫。
“你还记得当年的牌吗?”
“月亮。其他忘了,不好意思。”
“都在桌上呢。”
沈琛用手指点点那两组牌。
“关于正缘的牌,是我抽的,现在想想,我当时真是太呆了,既然是我抽的,那就是我的正缘啊。我当时看你的情感牌不好,有点心急,结果自己摸出来的也是差不多的牌。”
沈琛把它们和进去。
“那我来试试看我们的趋势吧,希望还没忘记这些知识。你来抽好吗?”
“我不抽,是你想问的。”
“那你想问什么?你抽你想问的。”
“我想问你真的那么好心,让我们好聚好散?”
“……”
医生不动:“好啦,我怕我抽出坏牌,你要怪我了,怪我诅咒这段关系了。我是最希望它健健康康正正常常的,好吗?”
沈琛默默自己挪出三张牌。
正位死神,逆位二杯,正位魔鬼。
医生没有问什么意思。于是他也没有说。
其实意涵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吧。
他带他走进浴室。
“那时候的浴室很大很大,这个太小了。给你打视频电话时,你也就看到这么点儿,对吧?”
“嗯。”
“当时被那个烦人的疯婆子叫走了,不然能一直和你那样聊下去啊。当时聊到了什么来着……”
沈琛拿起柜台上的文件,看了看:“哦,我觉得你有今天的成就,更多的是靠自己的努力。”
医生笑:“我在你面前谈成就,未免太班门弄斧了。”
“我是认真的啦。你的家庭很普通不是么。”
“我家很安定,我觉得能有现在的待遇,主要是靠脸。”
“阿清……”
“否则——”
医生双手抱胸,笑容讥讽。
“那位已婚女士,为什么非要和我聊婚姻情感?”
“那位好心的小姑娘,一周两次咨询了两年,前阵子还愿意让我工作时间睡觉,她在旁边水月报。”
“我妈找的女孩,全部积极配合相亲。”
“还有你,大明星,老对我有些非分之想。”
“不是…我、我是想……”
他埋下头,脸颊发烫,轻轻说:“我没有那么轻浮的想法…我会负责的。阿清,你还记得我以前说的吗?三十岁结婚,找个小地方一起生活,如果你愿意…我想离开那里,和你……”
“我觉得,我…对你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感情。我喜欢了你很久,当时就……”
主卧连着阳台。是公寓楼顶和医生的卧室。
“当时就想抱住你,但是你走得太快了。如果我当时就和你说了,你会不会…可是我还没有想好,没有想好对你的感情,没有想好影响到你了怎么办。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答应吧,就像现在这样。”
“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你对谁都这样好,我只是其中之一。我一直知道。”
他低头绞手。
医生沉默。
“我不要脸地不断骚扰,强行插入你的生活,因为我是第一个骚扰你的人,吃了风口的红利,才让这段关系看起来很特殊……”
心脏砰砰乱跳,大脑发烫,只是看着搓绞的两只手。
“还是……你有喜欢过我一点吗?”
“只喜欢以前的沈琛也好,或者我亲你的时候,你没有推开我,那时候,会不会有点心动呢?还有,我每次抱你都……”
沈琛感到手要被搓掉皮了。
“我不知道”。
医生不咸不淡地说。
沈琛小心翼翼抬头看他,他脸上还是似有若无的微笑,双手插在衣兜里,站着望阳台外的夜景。
如果能把手塞进他的衣兜就好了。
沈琛叹口气,把三把钥匙放在桌上。
“好吧,反正我都要走了,喜不喜欢也不重要了。”
“最后再说一点……”
他抬起手心举到医生眼底,像个要糖的孩子。他今天只戴了一枚戒指。
“我送了你那么多东西,你有很多东西可以留念,但你还没有送过我,能不能给我什么作为纪念呢?”
医生懒洋洋地掏口袋,翻出手机,口腔清新剂,纸巾,自家钥匙。
然后把钥匙放回去,看看剩下那三个寒酸的东西。
沈琛也看剩下那三个东西。
他似乎真的要把清新剂塞给自己,并在纸巾和清新剂间略微犹豫。
沈琛抽了抽嘴角。
“白浮清,你知不知道你可以顺着台阶下,把你的手给我。”
医生闻言微愣。
然后慢慢把两个垃圾塞回口袋,犹豫要不要抬手。
沈琛安静地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伸手,给了他个握手礼,然后说:
“我们做个口头‘和平相处隐私共守协定’吧,过去的事情一律不外泄,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你给我的比我想要的多,比我能给你的多,我很感谢你,遇见你,被你欣赏,是我这辈子的幸运。”
医生说话时没有抬头,只看手。
说完话后试探性地松手,还是没有抬头。
沈琛的手松垮垮垂落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