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耽》执莲

18、第 18 章

　　那天听到他的心事，阿娘笑着肯定了他，她和阿爹两个人支持他的想法，看着他拒绝了很多人，最后终于如愿拜入了步霄宗，拜入了他所在的宗门。

　　步霄宗汇集天下英才，其他大世界的天骄也对其向往不已，能拜入其中的莫不是天骄中的天骄。有时候他也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拜入步霄？好在他真的做到了。

　　接下来，还有一个三年。三年后，他希望自己能得偿所愿，为此付出再多的努力也心甘情愿。

　　灯火明亮，照不见少年心事百转回肠，所有难耐的心思都独他一人品尝。

　　窗边月影西斜，清光洒满人间。

　　人间一隅，梅花沐在月色中，披着雪衣的人影行走其间，步履轻盈徐缓。

　　破空声飒飒响起，清冷的目光乍然扫去，将其锚定在空中。

　　“许久不见，只好以君最爱的寒梅聊表相思之情，不知吾友可满意？”坐在飞檐上的男人向他举杯示意，鬓角碎发在长风中簌簌飘扬，一点笑意如星，缀在他的眼尾，明亮得灼人。

　　“宿星城的一天星闻名天下，让人再满意不过。”

　　听到他的回话，清朗的笑声在夜色中乍然迸溅。

　　“比之晨风城的明月枝何如？”

　　“自然是各有千秋。”

　　只是瞬息间的功夫，旁边就多了一道挺拔高挑的身影。盛长鸣低下头哼笑了一瞬，看也不看，随意捞了一样东西就扔了过去。

　　临照接过了他抛来的酒坛，剥开封口后熟练地取了一盏。

　　“你是什么小孩子吗？那么多年了喝酒还这样穷讲究。”盛长鸣听到酒液入盏的动静，忍不住回头说他两句。

　　临照瞥他一眼，抿了口酒润喉，接着才说道：“劳你慢慢习惯。”

　　“呵，”盛长鸣盯着他，慢慢地从喉中挤出一声讥笑。

　　硕大的月轮镶嵌在墨蓝的穹宇，辉光点亮那张如雪的侧颜，夜风注视着他沉默地喝完了一盏又一盏美酒。

　　“怎么了？雪深小公子有什么心事吗？”

　　盛长鸣挖出一点酒膏化开，烈酒入喉，烧得他浑身滚烫。夜深之时，他愈发清醒，明亮如星的眼睛含笑看向身边那人。

　　烛龙三太子临照的名声太过响亮，昔年临照与他相识，用的便是母姓与小名。

　　临照合上眼眸，长睫在夜风中轻轻抖动。

　　半晌，他睁眼，仰头任明月落入眸心。

　　“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徐缓如拂花春风的声音在梅林悄悄响起。

　　盛长鸣诧异地挑起了眉头，他好奇地问道：“怎么了？雪深，竟然有一天会从你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是你阿兄阿姐又打得头破血流，等着你去把这两头龙拉回帝宫疗伤？”

　　“是趁你闭关这七年嚣张的人太多，一个一个找上门去太过麻烦？”

　　这两个最有可能的事情都没得到好友的肯定，盛长鸣也懒得细思，报菜名似的又说了一堆。

　　“是你座下哪个徒儿又闹出了什么傻事？天天追在你身后跑的古族子弟又为了求爱闹出了烦心事？寂别情沈不思傅饮风澹台落尘又要上门和你单挑，唉，不对，这几个家伙早几百年就不找你了......”

　　临照被他口中这一连串的猜想逗得失笑。

　　盛长鸣见他脸上有了笑影，放下酒坛拍了拍手，正对着他说道：“世间最愁人的就是风月情思，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不成还是临照仙尊走下神坛，坠入这红尘情网当中了？”

　　临照取了一点酒膏化开，同他说道：“除了你最后那点俏皮话，其他的差不离，一齐来了。”

　　这话说得轻巧，盛长鸣却定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

　　“看来你最近忙得很，怎么还有心情陪我饮酒？”时雪深向来是个大忙人，瞧他这副模样就是刚出关，事都没忙完就跑来见他，事出反其必有妖。

　　桃花仙酿的滋味在唇间泛开，微醺的感觉让临照放纵了许多。

　　清风明月里，盛颜仙姿的尊者侧首望来，眼尾一抹微红便是红尘风月无边。盛长鸣忽然心想，哪需要落什么滚滚红尘见什么心中绝色，临照揽镜自照，想必见红尘不如见己身。

　　“你在想什么冒犯人的事情？”临照轻轻地问他。

　　盛长鸣心虚气短，语气不由强硬了几分，“那自然是不能让你知道的......你还没回我问题呢。”

　　“你猜。”

　　狭长的眼霎时瞪大，盛长鸣上下打量他几眼，见鬼似地问他：“我的小殿下，您这是怎么了？这么不好玩的话可不像你会说出口的。”

　　临照饮尽杯中酒，随意将酒杯抛入小界中的灵池蕴养，他将双手支在身后，仰头望月，与平日的端庄模样大不相同。

　　“从前总是没有时间，如今有了空闲，自然能与你闲话几句。”夜风中传来了临照淡如轻云的声音。

　　盛长鸣喝了口酒压惊，看着他被月光照亮的侧脸，从上边找到了自己熟悉的飘渺神情，终于舒了口气。

　　“不说就不说，还让我猜，你若不想说，我怎么猜都没用。”

　　临照阖眸，唇角微弯，浅浅的笑容从他的脸上泛开，“只是想来见老朋友罢了，哪来那么多理由。”

　　“你这话倒像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会说出口的，”盛长鸣嘀咕，接着露出灿烂的笑容，“方才看走眼了，你现下的情态与往日大不相同，身上的郁气尽散，想来是多年心结纾解。今日我辛苦些，去把隔壁宿星城那个冒犯你的石头精提来贺喜如何？”

　　“倒是不必麻烦你，”临照随意扔了个东西过去，盛长鸣伸手接过，却发现那是块道韵密集的石头。

　　看样子是天上的石头。

　　他将那块石头放在月光下细细打量，见上边的孔洞中闪烁着细碎明光，熟悉的纹路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你的动作倒是迅速，”盛长鸣发自内心地感叹，“不过刚刚忘记问了，你这回怎的这般顺利？”

　　时雪深承得天命，气运加身，祸福相依下各种机缘上赶着投入怀里。

　　犹记得初识的那年，他与幻风同雪深相约在古灵界至高处赏月，结果他同幻风在华萃巅等了十日，雪深才匆匆赶来。

　　赶来后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一条空间裂缝忽然从他们脚下裂开，古灵界十万年随处一开的鸿蒙秘境就把他们三人吞了进去。

　　他们两个化神一个元婴在里头困了五年，其间各种机缘巧合不必多说。好不容易才从里头撬了个破绽离开，结果雪深这小孩的化神劫引动了他俩的大乘劫，三个人渡的不同天劫幻象相互纠缠叠加，硬生生引来了以天劫为食的劫兽一族。

　　三个倒霉蛋就在天劫下砍了十天十夜的兽潮，渡完劫后又被十只大乘劫兽从万灵之东追杀到万灵之北......其间故事，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之后每逢雪深公子兴致一起要来探望好友，来时必然千难万险，去时定是惊心动魄。

　　舒幻风舒姑娘见自家好友这般辛苦，好心好意地提出了以水镜投影相聚的建议，结果第一次尝试时三人就吃了个大亏。

　　那日水镜之中，龙太子殿下揭开伪装，在好友面前露出真容，这一露就露出了大祸。

　　先是路过的云纵龙皇见色起意，撕裂空间将水镜后分处三地的三人摄入龙宫。中间小殿下宁死不屈，凛然难侵的模样引得旁观的陌氏道尊爱才心起，想要强行收徒，两人又同含怒赶来护弟的烛龙兄妹大打出手。后来龙宫崩毁，小龙太子又跟天命牵引而来的宿敌打了个天昏地暗。

　　烛龙兄妹天纵绝艳，却为了帝君之位争夺不休，谁也不肯舍弃昭华帝位，于是压制在渡劫巅峰数千年之久。

　　但烛龙一族是为杀伐而生的种族，洪荒开辟之前，烛龙之火燃尽了鸿蒙，于死亡中孕育了新生的世界。

　　虽是渡劫之身，但一般的帝君可不敢保证自己能胜过这两条烛龙。何况这三条小龙身后还站着昭华那位天烛帝君以及不知多少久未出世的道尊。

　　即使不论烛龙一脉，这三位龙子的父族也不是好惹的。

　　元黎之父出身的天云明氏、清圣之父出身的昊源古族都是蜚声万界的大族。更不必提临照之父出身的沧澜大族秦氏，单是临照之父无极道尊就已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这万界诸天，很久之前曾是独属天烛无极二人的舞台。那时候谁也没能想到在很久之后的现在，这两个水火不容的存在会结为道侣，并且孕育出传承了两人血脉精魂的幼崽。

　　据有心人观察，这位小殿下身上的双亲血脉十分均衡，一探便知是两位双亲共同孕育的血裔。

　　虽不知为何这几位殿下的亲族没有派人前来援助，但云纵昭华两朝的其他帝君道尊都顾忌着不敢轻举妄动。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毕竟身处云纵皇宫，渡劫元君又与超脱万界的帝君道尊差了至关重要的一个境界，他们一行人还是劣势重重。

　　那段时间三人跟着小殿下的兄姐历经千难万险，等到这两位修为更进一步，杀穿了云纵皇宫才得以脱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