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相容》黎焱

13、第十三章 变故

　　叶知秋做了手术，在家装模作样的休息了三天，就再次给副导演打电话要求复工。

　　高敏周末休息，替了李承平的班，扶着装瘸的叶知秋来到剧组。

　　王导一看叶知秋来了，颇感震惊，前几天明星篮球赛时他也有所耳闻：“小叶，你这腿伤这么重，才休息这么几天能行吗？要是真不行，就多回去歇两天，反正就剩下你的单人戏份了，往后挪几天也不成问题。”

　　叶知秋在剧组里是出了名的听话、能吃苦，演技还好，NG也少，王导还是很看好他的。

　　叶知秋摇头道：“没事的王导，我这腿伤是小事，几天就好了，要是打乱剧组进度那可就是大事了。”

　　“现在像你这么明事理的年轻人不多了。”王导拍拍叶知秋的肩膀，“加油干！但有一条咱先说好，骨伤可是大事，要是真疼就吱声儿，别硬挺着，落下病根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叶知秋连连点头：“我都听您的，有事一定说。”

　　他俩这话落到石悦林耳朵里就成了在讽刺自己不努力、不上进，他怨恨的盯着王导和叶知秋，气得脸色黑如锅底，一口银牙都差点儿咬碎，心中暗骂那几个狐朋狗友不中用。

　　前几天被送往医院的路上，叶知秋就悄悄地让李承平去查了场馆里的监控，锁定了下黑手最狠的是石悦林的朋友吴凡和他的小弟们，了解过石悦林和吴凡是同学，事情也就明了了。

　　但石悦林背后的金主势力极大，不是叶知秋这个没背景的糊咖能得罪得起的，所以此后几天叶知秋在剧组里一直躲着石悦林。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让你想使坏都找不着我的人，下绊子都找不着地方。

　　快杀青时，王导估计这叶知秋的腿伤已经没啥影响了，就给石悦林和叶知秋加了场打戏。

　　石悦林这次可算逮着机会了，眼睛直冒绿光，比叶知秋还像狼人。他断定，这么短的时间，叶知秋的腿肯定没痊愈，可以趁着拍打戏的时候盯着叶知秋的膝盖踹。在石悦林心里，这次最好直接把叶知秋踹瘸了，反正追究起来就说自己没有武打经验，没掌握好分寸，顶多赔点钱了事，这笔买卖划算极了。

　　石悦林的如意算盘打得震天响，叶知秋也不是傻子，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戒备着。

　　石悦林拒绝了武打老师给他上替身的建议，一开拍没两分钟，瞅准时机就飞起一脚狠狠踹向叶知秋的膝盖。

　　叶知秋反应极快，侧身一躲逃了过去。

　　这下石悦林可惨了，这一脚力度太大根本收不住，他整个人劈了个叉，布料撕裂的声音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整个剧组。

　　叶知秋看着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下不光是社死，估计这皮肉之苦也够他受的。

　　石悦林臊得满脸通红，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捂着撕裂的□□，泪眼汪汪的喊自己的经纪人打120。

　　武术指导穿过人群赶过来，招呼几个武行兄弟七手八脚的要把石悦林架起来。也不知道是谁下手重了，疼得石悦林再次哭喊起来。

　　高敏在一边也看出来是石悦林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但又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笑得太猖狂，只得背过身去偷摸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一群人把石悦林送到救护车上，现场才安静下来。

　　王导气得脸都黑了，强压着怒火把石悦林的武替找回来接着拍，让这部戏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杀青当天，叶知秋订了去泰安的高铁票，把李承平和高敏俩人一起打包带走了，美其名曰：为了出戏，去爬泰山。

　　这仨人跟神经病一样，早上人家看完日出下山的时候他们往上爬，一路走一路吃，说说笑笑，中午十一点好不容易到了山顶，喘了口气，吃饱喝足又爬下去了。到了晚上十点，不知道一起抽了哪根筋，又开始往上爬，要去看日出。

　　“哎哟我去！不行了，真不行了。”李承平一屁股坐到地上，说啥也不肯起来了。

　　“就两步路，再爬一会儿…就到了。”高敏也累得气喘吁吁，可看着向上的人群，愣是没敢坐下，生怕变成李承平二号。

　　李承平咽了口唾沫，抬手指着山顶：“你管这叫一点儿啊？”

　　“平时你小子不是嚷嚷着自己健身狂魔吗？就这健身狂魔啊？泰山都爬不了？”

　　“谁说得？”李承平一骨碌爬起来，抬手就给高敏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结果因为裹着军大衣，看得高敏直想笑。

　　叶知秋一手揽着一个人，推着他们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快点吧，要不就赶不上日出了。”

　　极天云一线异色，须臾成五采。日上，正赤如丹，下有红光动摇承之。

　　古人诚不欺我。

　　三人呼哧带喘的登上山顶，随着人群感叹泰山日出的景象，拍了张背对日光的游客照。任务完成，这仨人又拖着抖成筛糠的腿坐缆车下山。

　　刚下缆车还没等喘口气，高敏的电话就响了，高旭东的同事打电话通知她，高旭东心脏病发作，刚脱离生命危险，让她赶紧回北京。高敏差点儿跪在地上，也顾不得双腿的颤抖，直接撒开腿跑了起来。

　　“什么情况？你跟我们说说。”叶知秋小跑着跟上高敏的脚步询问。

　　“我爸心脏病发作住院了，我得买最近的车票回去。”言罢，高敏加快脚步上了出租车。

　　直到坐上返程的高铁，高敏的手仍在发抖。爸爸心脏有问题的事她是知道的，也曾多次劝过爸爸去就医。可高旭东总是说他这种沉疴旧疾无法根治，能拖一天是一天，如今终于是到极限了。

　　仅仅一个星期没见，那个总是精神抖擞、面带笑容的小老头仿佛苍老了十岁，浑身插满仪器，虚弱的躺在病床上。

　　高旭东的好友张医生拍拍高敏的肩膀，以示安抚。

　　高敏抹去眼角的泪水，坚强地笑着：“张叔叔，我爸就我这一个女儿，他的身体到底什么情况，您就跟我说吧。”

　　张医生也不能再隐瞒，长叹一声，开口道：“老高现在的情况，最好的解决办法是进行心脏移植，但他这么多年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心源。如果保守治疗，最多只能维持三个多月。你是个好孩子，你爸爸也希望你能坚强，他经常跟我们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好好照顾你自己。”

　　高敏的泪水又要溢出眼眶，被她仰头忍了下去，强行扯出笑容，点头称是。

　　护士长走过来轻轻揽住高敏的肩膀，柔声安抚半晌，才说出来意：“你爸爸他醒了，想跟你说说话，去吧。”

　　高敏深呼吸几口气，仔细擦干眼角泪痕，换上日常的笑容，故作俏皮的跑进病房：“老爸，我来看你了。”

　　“小敏来了，快坐。”高旭东虚弱到抬不起手，只能言语招呼女儿过来，“老张把我的情况都告诉你了吧？”

　　“嗯嗯，张叔都跟我说了。”高敏一脸轻松的坐在椅子上，看向病床上的父亲，“他跟我说，您这个病问题不大，做个小手术就能好，甭担心。”

　　高旭东微微摇头：“傻孩子，撒谎之前也不好好准备一下，眼睛还肿着呢。”

　　“我…我昨晚熬夜了。”高敏依旧不愿意实话实说。

　　“别糊弄爸爸了，我是医生，对自己的身体情况还是有数的。”

　　高敏强忍住鼻尖的酸涩道：“爸，你别灰心，现在医疗这么发达，一定会有办法治好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高旭东叹了口气：“可惜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高敏沉默的揪紧自己的衣摆，指尖泛白，手臂微微颤抖着，双唇的血色消失殆尽。

　　高旭东的视线移向门口：“叶知秋没跟你一起来吗？”

　　“他还在泰安呢，我自己先回来了。”高敏拿出手机，“您找他有事吗？我现在给他打电话。”

　　“没事没事，就是问一问。”高旭东微微摇头，忽然又想起什么，看向高敏道，“有时间给克里斯打个电话吧，他应该挺挂念你的。”

　　这话说得让高敏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和克里斯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算不上，就算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他很亲切，人家也不至于时常挂念自己吧。

　　高旭东明显是累了，高敏也不好继续再说什么，便道：“爸，您好好休息，我去买点您喜欢吃的水果。”

　　“好，去吧。”高旭东慈祥的笑着。

　　高敏急匆匆的离开，让叶知秋越来越担心高旭东的情况，回到酒店就带着李承平飞速收拾东西，订了高敏的下一趟列车回来。

　　叶知秋让李承平带着行李先回去，自己则是开着车赶到医院，刚到大门口就碰巧看见高敏从住院部出来。

　　上了车，叶知秋按照高敏的指示往最近的超市开。路上，他忍不住发问：“高叔叔情况怎么样？大夫给治疗方案了吗？”

　　高敏已经哭得麻木，再流不出眼泪，眼神直愣愣的看向车窗外的天空，半天才哽咽着开口：“医生说，他需要做心脏移植才有痊愈的可能，但现在根本匹配不到合适的心脏，眼下…能撑一天是一天吧。”

　　“别说丧气话，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

　　这话也只是起到个安慰作用，高敏没再开口，只是默默的盯着窗外的风景。

　　叶知秋突然灵机一动，心中有了计较。趁着高敏下车去买水果的间隙，他拨通了手机通信录里名为“克里斯”的号码。

　　接电话的是个女人，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僵硬和冷漠：“Who are you？（你是谁？）”

　　“Please tell Kris it's urgent that Ye Zhiqiu calls him.( 麻烦转告克里斯，叶知秋找他有急事)”

　　“Wait for a moment, please.（请稍等）”

　　不多时，克里斯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what do you want me for？（找我什么事）”

　　叶知秋突然有些紧张，但还是强行镇定下来道：“高医生心脏病发作了，需要做心脏移植，但没有合适的心源，所以我想…想问你一下，能不能把他……”

　　“你想都不要想！”克里斯恼怒的打断叶知秋的话。

　　上次猎人家族已经因为克里斯私自到中国训练狼人的事派人对他进行暗杀，得知克里斯回国之后，还派遣在美国的族人对克里斯的族群进行了一次大规模清洗，让克里斯的族群损失惨重。要是叶知秋转化了高旭东，被猎人家族发现，极有可能牵扯到高敏，甚至是克里斯的整个族群，他不能拿自己女儿和族人的性命去冒险。

　　“为什么？”叶知秋也急了，开始低声吼着，“高医生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你就真的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克里斯长叹了一口气：“要是你真的转化他，不仅你会有可能没命，就连高敏，也会受到牵连。”

　　“这关高敏什么事？”

　　“不该问的别问，你只要记住不要转化任何人就行。”克里斯的声音压抑着怒气。

　　叶知秋敏锐的察觉出这其中可能有蹊跷，开始威胁克里斯：“你要是不实话实说，我现在就去转化高医生。”反正他和克里斯现在隔着一个太平洋的距离，克里斯也不能从电话里蹦出来掐死自己。

　　克里斯犹豫片刻，还是吐露了实情：“高敏是我的亲生女儿。”

　　“什么？”叶知秋惊得下巴差点儿掉下来，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件事很复杂，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总之，我现在不能认回她，一旦她的身份暴露，必然会卷进猎人和狼人的世仇之中，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我只希望她能像个普通女孩一样平安生活，你能理解一位父亲的苦心吗？”克里斯的语气里甚至带着些哀求的意味。

　　叶知秋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她的。”

　　“很好！总之，不要转化高旭东，再想想别的办法。”克里斯压低声音，“我这里不安全，先挂了。”

　　次日，叶知秋买了些营养品去医院探望高旭东。

　　高敏在医院陪了一夜的床，困得眼皮直打架，还一直强忍着困意和老爸聊天。叶知秋见状便劝她道：“我替你陪着高叔叔，你回去洗个澡、睡一觉、换身衣服再来吧。”

　　高敏摇头拒绝：“不用，我还不累呢。”

　　“快回去吧，你从泰山回来就没睡过觉，回去歇歇。”高旭东看女儿似乎还要犟，接着说道，“我等会儿也要睡会儿，你在这也是干坐着。”

　　“那好吧。”高敏抓起书包，跟两人打了个招呼往外走。

　　高敏一走，叶知秋瞬间收敛笑容，正色起来：“高叔叔，您放心，我已经托朋友去帮您找合适的心源了，您一定能治好的。就算…就算找不到心源，也还有别的办法。”他阖上双眸，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瞳孔已经变成了血红色——Alpha狼独有的瞳色。

　　高旭东瞬间呆住，连呼吸都忘了，心脏狂跳着，心电监测仪报警的声音格外刺耳。

　　叶知秋迅速伸手握住高旭东的手，屏息凝神，黑线顺着高旭东的血管流到叶知秋的血管。这是他帮父亲缓解中风时发现的技能，可以吸走病人的一部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