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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怀玉榭 ...

  •   四月京华初春,风起苍岚。
      洛南城内几声快马轻蹄,打破了独属于晌午的静谧。“都让开,都让开。”一队浩浩汤汤的车马在街上缓缓行进,为首的高头乌雅马背上的人不停的大声叫喊,还不时的用马鞭驱赶着周围的行人,雄厚的声音回荡在城中。
      当中一辆最豪华的马车,垂珠联珑,四壁为黄花梨木雕刻,车顶镶白玉,洁亮透澈的似能映出天云,四角各挂数颗顶大的鲛珠,极尽盛世繁华。
      “你看的什么书?”,一声低沉且带着几分严肃的男声从车中传出。此人端坐车内中央,遍身罗绮,头戴鎏金墨冠,身佩珠玉宝饰,散发着浓郁的商贾气。
      “①《春茂华礼》”,这一声不同于刚才那声般雄浑,而是冷冷淡淡,似若数九寒天雪莲白池中永不消融的冰。
      话音稍落,霎时,一只粗糙且布满伤疤的手伸了过去,抢过那本书,毫不留情的扔出了车外。此地刚下过雨,地面还留有大块积水潭,混合着车马来来往往所溅起的泥土,将纯洁的书裹挟上污秽的泥渍,一片狼藉之景。
      “我同你说过多次,读这种靡靡之词有何用处?不过是讨个文人骚客的虚名,多看些政书,好有助于咱家立足朝堂。”
      他生气的意味十分明显,但被训斥的人却丝毫没有反驳,一番沉默充斥着马车。
      “王爷,魏府到了。”,车外的人不合时宜地叫着。
      这位王爷听后有些愤恨地看了看一旁从未抬起过头的小公子,而后大袖一挥,款款地走下车。而那小公子依旧紧低着头,待过了两三秒之后,才徐徐下了车。
      魏府,②北都首富魏空的府邸,豪华自是不必多说,崭新的朱红大门两侧设了两座石狮,门上似是镀了一层金箔,阳光洒照,反射的光照在门楣上,照着当今圣上所题牌匾,显得熠熠生辉。
      此刻,魏府的主人魏空正拘谨地站在门前,丰润的脸上露出几分憨厚的傻笑:“恭迎王爷莅临寒府。”,他声音洪亮,整条街的人似乎都能听到。而他口中的王爷就是这天下唯一的异姓王,昌嵩王谢正堂。
      听到魏空虚情假意且带着几分讨好意味的问候,谢正堂面色低沉,刚想开口,就被魏空猝不及防的夸耀打断。
      “这便是回清世子了吧,当真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啊。”,魏空没上过几天学,加之读书少,所用词语十分直白,但又却句句出自真心,而且用在谢回清身上毫不夸张。
      谢正堂回过头,谢回清正站在台阶下,似在发呆。他今日一袭蓝白相染的鹤裳羽衣,少许头发用清玉束冠随意挽起,剩余的皆自由的披散在身后。气质涤尘,超然世俗,宛若世间最纯洁的一朵水仙,临水自照,酥寒郁离。
      经过魏空一番滔滔不绝地赞美后,谢正堂回过头,傲慢地缓缓开口:“魏家主,本王初来这北都,人生地不熟,往后还要在你府上多住几日了。”,虽是请求别人,但言语中透着几分不屑和骄纵,未有半点谦让。“介绍一下,不过你也应已知晓了,这是本王长子,谢回清。”
      “回清问魏伯父安。”,他的语气依旧那般,冷淡到了极点。
      “哎!还是世子有礼貌,不似我家那臭小子,真真是......”
      “魏家主不请本王进府看看吗?”,谢正堂有些厌烦,立刻打断了这只有一人的寒暄。他脸色阴郁,声音中都带着烦燥。
      “对对对,您看我这记性,光忙着说话了。王爷和世子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还请屈尊降卑,进府歇息吧。”魏空继续保持着脸上愚蠢的憨笑,向门旁退了几步,伸出手,躬曲着腰,恭敬地请谢正堂入府。
      谢正堂毫不客气,不紧不慢地向里走去。而谢回清并未着急进门,仅是走上台阶,询问道。
      “魏伯父,现今洛南城最好的说书先生在何处?”
      “啊?应当是高九,他现在应该在怀玉榭。”,魏空挠了挠头,痴痴地笑着。
      “怀玉榭?”谢回清有些疑问,但面色依旧清冷。
      “噢,就是北都的名楼,专供玩乐,顺着这条街一直走,最高的那栋楼就是。”,说着,魏空拿手指着远处那幢富丽的建筑。
      “好,如果我父亲问起,您就说我去买书了。”
      “没问题,没问题,你放心去吧。”他笑着,挥了挥手。
      “那先谢过魏伯父了。”,说罢,谢回清下了台阶,沿着大街走去,身后随风掀起的纯白衣摆如荡漾的浪流,端的是飘逸婉转,翩翩的身姿又似天神下凡,碧落月天。盯着逐渐远去的谢回清,魏空有些看愣了,随即摇了摇头:“如此俊俏,气质非凡,就是神仙下凡也不过如此了吧,不知有多少小娘子追求呢。嘿,就是有个难伺候的爹,真是……”,他欲言又止,而后长长地吁叹了声,又对旁侧的侍从说道:“公子呢。”
      “不...不知道。”那侍从磕绊地回答。
      魏空似是看出了他的慌张,带着些怒意地说:“我不是说今日让公子哪也别去吗,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们干什么?”,他看了看旁边的侍从依旧恭敬地站着,不禁愈发生气,“还不快派人找,站着看家吗?”
      那小侍从看自家老爷动了怒,连连应声回答,向魏空敬了礼,马上慌慌张张地去找人了。
      魏空烦躁地挥挥手,随即转身进了府。
      │南都·皇宫│
      “砰!”,一具做工精美的青花缠枝纹茶杯在地上碎裂。
      “呸,这些个老匹夫,朕还没死呢,他们一个个的就盼着这储君之位,加紧送上奏折,劝朕立大皇子为太子,我看,这天下竟不是朕做主了。”
      林业弘面如土灰,双手掐腰,在殿中来回踱步。
      “皇上息怒,朝中的大臣们肯定都是为了自己和家族的未来考虑,大皇子八面玲珑,处事圆滑,仰仗自己长子身份,处处结党营私,想必大多数人都收了他的好处,才为他进言,皇上不必在意。”
      仪妃身着嫩鹅黄牡丹襦裙,身佩青琅碧玺珠串,头上的随云鬓插满了钗簪,金光闪闪。即使已年过四十,她脸上仍然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端庄华贵地坐在宝座上。“倒是七皇子,谦卑恭顺,晓畅法政,有几分淳皇后的影子。”
      “是啊,这孩子小时候淘气,不愿读书,可把朕和月柔愁坏了,没想到长大竟顺了他母后的性子。”,林业弘双手背后,欣慰地笑笑,而后咳了几声,在仪妃的规劝下慢慢坐了下来。
      四月洛南,街旁春花似娇媚春阳,卧落枝头,开满了枝桠,散发着馥郁的清香。明武街两侧建筑鳞次栉比,与盛阳城比也不遑多让,但作为天下第一名楼,怀玉榭自是无可比拟,即便如谢回清这般,出身名门,也确被怀玉榭的富丽堂皇震惊到了。他站在门口,随后平静地对旁侧侍从说:“你去买些书,要关于政治的,莫叫父亲瞧出端倪,我自己进去便可。”,说罢,便踏进门去。
      榭中装潢华丽,激荡的乐曲充斥着整座楼。谢回清喜静,听到如此嘈杂,眉头不禁紧皱,有些呆傻地站在原地,却不知如此模样,竟被人瞧了个完全。
      怀玉榭看似高大,实则开放的区域只有两层,一层便是些散座,听曲说书之地,而第二层虽是开放,可能进入的人确是少之又少,不仅是因为它的一间包房需要上百两银子,更是传闻此榭的东家是宫中人,第二层只接待皇亲国戚等势力庞大,家财雄厚的人。所以看似是取乐之地,实际专供言商交际。
      因此视野也是极好的,能够俯瞰整个一楼,所有人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小二。”,便听这声音,懒散的嗓音中掺了些沙哑,漫不经心,带着些许倦意。听到叫声,小二毕恭毕敬地走进整座怀玉榭最高等的包房,碎竹堂,拱手屈腰,面带讨笑答道。
      “魏公子,您有何吩咐。”
      是的,这便是魏空独子,魏念舟。
      “底下那位白衣公子是何人,我怎不知整个北都还有比我还俊俏的公子?”他唇角微微漾起一丝清浅的笑眼中绽开星点光芒。
      “哪有,整个天下也没有那位能比您还英俊了。”小二眼睛稍稍眯起,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小人也未曾见过,不过小人听说今日城内来了一队车马,那阵势,肯定是富贵人家。这位公子也许就是随着那车队来的,需要小人去查吗?”
      “不必,你下去吧。”,魏念舟头也不回地挥挥手,仔细地盯着下面,一手托着下巴,慵懒地自言自语:“如此俊俏,让人看了就心生爱慕。”,他露出一道意味深长的笑容,眼里闪烁着琢磨不定的光芒。
      赫然间,曲声停住,一位体态臃肿的中年男人踱步走上榭中央的花台。
      “咳咳,各位宾客,介绍一下,鄙人乃是怀玉榭的掌柜,吴昊泽。”,他有些浮肿苍老的脸上露出傻笑,“想必平常的曲子大家都听腻了,今日为恭候各位莅临,本榭花魁,天下第一名怜,吟年,特献上《云巅阵》一曲,为大家助助兴,可好,哈哈哈...”,说完,便挺着肚子,大腹便便的走下台去。
      台下众人都激动地拍手叫好,众人皆知,《云巅阵》乃当世奇作,会的人十寥寥数几,但真正引起众人兴趣的则是这位花魁。
      蓦然,红幕落下,如散天霞锦,浸染殷红,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快步登台,她面带薄纱,但仍遮不住那艳娇的容颜,一身清粉广袖长裙,妩媚中又多了些清雅,手执梨花团扇,翩翩起舞,吟吟鸣唱。
      台下一众男子纷纷看入迷,瞪着渴望的眼神,希冀能与她春宵一夜。谢回清对这些向来缘浅,见今日不会再有说书的人,便恹恹地转身向外走去。
      “公子留步。”,一声带着些调戏意味的男声叫住了他,在嘈杂的乐曲中格外突出,只是众人都沉醉乐曲中,丝毫未在意。
      谢回清,转头,恰好对上了一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正是魏念舟,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抱着手,歪着头,满面春风地笑看他。
      “有事吗。”,谢回清一边冷冰冰的说,一边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
      魏念舟的确如他自己所说,长的极为出色,身长约③八尺多些,马尾高束,身上的湖蓝云纹衣袍将他的身材衬得越发精壮,腰间挂着的双生龙纹佩白洁细腻,他的面庞不同于城中其余的贵公子般白嫩,而是偏向小麦色,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额前的几缕碎发中。
      “公子面生,想来是初来洛南吧。公子孤独一人,又如此貌美,怕你被某些不长眼的冲撞,所以特来保护公子啊。”,他挑逗的笑笑,眉下的一双桃花眼灵动,总给人一种多情的错觉。
      作为天下最清冷的世子,还从未有人敢对他说如此轻浮的话语,加之眼前的人实在英俊,谢回清白皙的脖颈不自觉地染上了大片绯红。而这也被魏念舟尽收眼底,不禁垂眸笑笑。
      “真是不知廉耻。”,谢回清决定羞赧,快速别过头,用更快的速度向外走去。
      “哎,好不容易遇到个称心的小郎君,没想到是个神仙祖宗。”,魏念舟话中虽透着遗憾惋惜,看着眼前的人的不自容,笑的更欢。
      正当他说话时,恰巧乐曲奏之高潮。
      “遇良人,一见便痴了情,怎料竟是薄情郎,叫我好生怨。”
      一句唱毕,台下众人纷纷鼓掌。
      还未走出门的谢回清自然也将这两句话都听了进去,霎时觉得自己像辜负了女子一片真心的负心汉,原因害羞而染红的面庞,颜色又深了些,仿若点燃的莲花灯般通明。他先站在原地怔了怔,而后快步踏出门去。
      魏念舟见他呆呆傻傻的样子,本就欢笑的他,此刻更是笑颜尽开,哈哈大笑了两声:“可爱。”,随即转身向楼上走去。
      注:
      ①《春茂华礼》:前人诗歌汇纂(虚构)
      ②原一尺为33厘米,因写作需要改为23厘米
      ③《云巅阵》:现世最出名的乐曲,讲述云烟南和棠溪一见钟情,最后却天各一方的凄美爱情故事(虚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遇怀玉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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