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替换魂灵——酸怒交加 ...
-
“师兄?”陆程哲疑惑甚至是有些奇怪地看着温竹卿。
红衣矗立于雪中不言,只一双冷眸瞧着面前人。
陆程哲心内一阵不安,“师兄,怎么了?”手微微攥紧,他道:“我说错什么了?”
“没有,一点错也没有。”心底无端升起一团名为躁郁的火,冷若白玉的脸庞凝出一抹冷笑,温竹卿语带寒凉道:“情到深处,自该坦言,陆师弟说得很对!怎么会错?”
温竹卿一生气就爱含沙射影说反话,这个习惯跟随他多年,即使进过一次棺材板也还是改不掉。
“我怎么敢说陆师弟不对!似陆师弟这般情义无双之人简直上天入地,再难寻觅,又怎么会不对!”
但凡有眼睛的都明白此刻情况不对,陆程哲自然也清楚,但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更无从得知眼前这具躯壳无声无息中换了魂灵。
注视在脸颊上的目光很冷,比天际飘零落雪还要冷。
心中不安更甚,陆程哲尚理不清缘故,道歉的话便脱口而出,“师兄你别生气,是我错了。”
“错了?”声音如银珠落玉盘,清脆冷然,“你哪错了?”
“我不该...”
那双因微眯而更显狭长的眸子泛着缕缕寒意,仿佛一把刚锻造开封的宝剑,只要对方说错一字,便会利剑出鞘。
“我不该...奢求太甚...胡乱表白...”陆程哲语无伦次逻辑不清地认着错,“师兄对我只有同门之谊,而我却生了觊觎之心。”
同门之谊?觊觎之心?
“呵...”温竹卿冷漠开口,“你确实不该对我生出别样心思!”他咬紧心思二字,牙床碰撞在一起。
似是剑刺刀割,陆程哲胸腔一阵抽痛,眼中光芒黯淡了几许,却终究没有反驳。
像他这种生活在富贵人家的少爷,实在没有当受气包的天分,可面对温竹卿总是多了三分耐心,许是因为童年恩情,即使对方肆意恶劣,他也还是选择了宽容。
时至今日他已经记不起上山的理由。
只记得温竹卿的一颦一笑。
从前,师兄待他不算差,却也不算好,在好与差中,冷漠无视总是居多些。
看多了对方傲然离去的背影,他也渐渐生出了怀疑,怀疑当初上山的决定,甚至聚英堂外赔罪前,都做好了如若温竹卿再如之前那般冷言冷语,怀疑揣测,他便将这份多余情意封死扼杀在心中的准备。
然而那天迎接他的不是冷漠,而是笑颜。
大约这人就是他命中的克星,短短几句话,他几乎冷透的心又活了过来。
之后事情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师兄虽然还会偶尔说话带刺,但更多的是别扭的在意,佯装的吃醋,附着拙劣说辞的亲密...以及那些藏都藏不住的关切与担心。
困在四仪八卦阵中,并不会耳聋眼盲目不辨物,相反透过混乱白光他看得极清楚——他看到师兄焦急的脸庞,看到师兄寻着法子救他…那一刻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感觉历经千帆,疲惫身躯终于登顶了彼岸,心柔柔地搅和在一起,慢慢化为了一江春水。
他想他的小哥哥一直不曾改变,不管外在如何凉薄,同十二年前一样心里还是柔软且在意他的。
陆程哲本就是长情之人,长到幼年的一段救命之恩都能铭记多年...他的心就那么小,小到一个人走进去,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说他容易满足也好,有受虐倾向也罢,温竹卿性子好似对他天生有吸引力,即使以前为难冷漠时都让他恨不起来,又遑论是尝到了甜头的现在。
“师兄。”陆程哲伸手想要抓住近在咫尺的手,然指尖刚触碰到火红衣角便被温竹卿狠狠推开了...
“别碰我!”
故事讲了一路,两人也跨上了最后一个石阶,温竹卿乍然一推,陆程哲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跌下石阶。
温竹卿心脏跟着打了个哆嗦,见人趔趄的堪堪站稳才再次恢复稳定,担心犹如高山奔流而下的溪流,一瞬消失后,愤怒与不知名酸意又重新占领了高地。
“师兄...”陆程哲尾音带着些委屈。
温竹卿眼睛也涩得厉害,他撇开眼去,不看面前人。
温竹卿知道他失态了,他最是讨厌失态,可现在却是控制不住。
他怎么忘了?他原本就是占了原主的壳子,陆程哲上来就一见钟情,嘘寒问暖,所钟的问的也是原主,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就忘了?
从逻辑上讲,陆程哲只是在向暗恋多年的师兄表白,他不该生气,从从属关系上讲,他才是那个外来的鸠占鹊巢者,他更没道理生气,从任务上讲,陆程哲的坦言有助于任务进展,他更更更不该生气...不仅不该生气,相反还应一展笑颜,赞声好极!
可胸膛中的郁气不断膨胀,几乎要将他撑爆了。
愤怒!十分愤怒!讲不出道理的愤怒!
除了愤怒还有几许更为明显的可笑——想到近期的所作所为,他当真觉得可笑极了!
当日在祭金山,被陆程哲抓住手时,他居然会认为对方是这个尘世上唯一一个透过原主对他好的人,然而绕来绕去,不过是幻觉罢了!
从前的体贴,宽容,舍命相救,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原主罢了!
更更可笑的是他确实对陆程哲动了心...
你问为什么?
谁让陆程哲是他的理想型!
谁让对方总是不求回报无微不至地对他好,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添了太多在意关心...
那些暧昧行为,亲密接触与其说是为了任务,还不如说是动心之下的放纵产物。
只是他不想承认,只是他自欺欺人。
确实不该生出别样心思...但指的不是陆程哲对原主,而是他对陆程哲!
是他太自不量力了,居然觉得自己可以一边运筹帷幄,一边岔出心思玩闹索取,借陆程哲的温柔体贴填满他心底一直以来缺失的干涸...
他以为这份买卖稳赚不赔,他以为掌控全局,结果就在他泥足深陷,越发在意时,这个稳赢的筹码带他故地重游,诉说了对另一个人深沉的爱慕之情。
这经历和暗恋之人当面说喜欢另一个人有什么区别?
不,还是有区别的!
至少别人只是旁观者。
而他作为半个亲历者,直接将其中深情厚谊体验了个淋漓尽致。
他怎么会觉得自己稳赢不输?
怎么会沉溺在陆程哲铺设好的温柔中?
怎么会忘了于感情一事,他惯会吃亏,爱情,亲情,友情都曾吃过亏...
说书人的惊堂木声犹在耳,白雪落满披风,冷到骨子里的凉意终于将他这个入梦人彻彻底底地唤醒了。
“师兄,你别生气,是我考虑不周,言行踏错,你不喜欢,我以后便不说了。”
饶是怀着一肚子疑问,陆程哲还是先行出言安慰着。
面前的温竹卿很不对劲,尽管那张漂亮脸蛋自若得很,眼底也掩饰得极好,但丝丝缕缕哀伤还是透过细密睫羽,透了出来。
那些情绪很微弱,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然心细如陆程哲,还是察觉了。
风雪越发大了,白茫茫覆盖了满头乌发,呜呜风声急促而短冽在耳边作响,长而翘的睫毛抖了抖,也覆上了一片残雪。
若是往常,陆程哲一定会伸手上前,一边隐着自己心底的小心思,一边故作自然地拭去那抹残雪。
而现在...
他只能站在原地,心疼地瞧着。
“师兄...雪...”
“既是要表明心意,陆师弟眼睛便该放清明些。”
在陆程哲注视中,温竹卿一字一句道:“我不是你的红衣小哥哥,也不曾救你于水火。”
陆程哲眼睛瞬间瞪大...
怎么可能?
就算他寻错了出处...世间又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就算长相相像,眉间那枚花瓣红怎么解释?同当年如出一辙的性格又怎么解释?
根本不存在认错人的情况!
“错误,错误!”神使机械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可泄露真实身份,不可泄露真实身份...”
温竹卿可以说是个极度自我的人,他说话做事从不考虑别人感受,可自我不等于愚蠢,这种说出来会带来无穷后患的话,他从来不说。
而现在,他居然无所顾忌地说出来了!
“检测到陆程哲复杂情绪,请宿主改变说辞,抓紧时机虐渣。”
虐渣?
确实应该如此!
可劳累一日,温竹卿完全没有了心思。
转过身,他只想离开。
“师兄,你是在说气话么?”陆程哲喊住了人。
“不是。”即使脑中警告纷杂,他还是将实话贯彻到底,“不是气话,而是实话。”
不知神使是否对宿主身体有掌控权,在否认出口前,温竹卿舌根艰难抖动,差点将那个不字吞进喉咙里。
大雪积了满地,浅浅脚印蜿蜒向前,脑海凌乱纷杂,皆是警告错误声,以及令他完成任务的提示声。
温竹卿不堪其扰,只能捻着太阳穴,快步朝春昼小筑而去。
陆程哲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别跟着我!”听到身后脚步声,温竹卿侧头喝道。
陆程哲身体一僵,停了。
疾走脚步愈加快,直到瞥见春昼小筑牌匾,系统统计完心碎值,世界才再次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