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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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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暮光散落,最后一丝暮色洒在明逸的面庞。
温柔且坚定。
“我想带你走出困住你的网。”
贺言之怔怔地盯着他,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不,应该说是,从来没有人曾这样将他看透。
困住他的网是什么呢?他其实并不愿意承认。
他不愿意同他人产生羁绊,哪怕是亲人。
他不愿意同他人相爱,因为总会分开。
他不愿意和这个世界产生羁绊,因为他终会死去。
他像是一块无根之木,浮于世上,没有人怜他究竟怎样境遇,无人顾,亦无人问。
哪怕是他自己,也是随随便便,敷衍了事。
就这样下去,潦草一生也罢。
可竟然有人和他说,他想带他走出困住他的网。
真的能走出去吗?
明逸看着贺言之:“阿言,你想试试吗?”
他想试试吗,或许,他有勇气试试吗?
明逸见贺言之没有回复,眸中的光芒逐渐暗淡。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也罢,自己向来是,想要争取的,从来得不到,无一例外。
“阿言,我不期望你现在回复我,我只想让你知道,不要害怕和我产生羁绊,我不会离开你,我坚定的选择你。”
屋子里太暗了,清苦香气却不受光亮的限制,哪怕在黑夜中,也丝丝缕缕的,缠的他心慌。他想去把客厅的灯打开。
他刚起身,袖子却突然被拽住了。
他回头,贺言之看着他:“先生,我们试试。”
——
滨江大厦顶层。
盛涟推门进来时,明逸正坐在办公桌前傻笑。
“呦,明老板,这是有喜事啊,这么春风得意?尊夫人怀上了?”
明逸抓起桌案上的一沓报纸,朝着盛涟扔过去。盛涟向来是“心直口快”,嘴上没个把门的,谁的玩笑都能开。他们一起长大,开开玩笑还行,若是在阿言面前,岂不是要让阿言脸红。
明逸心中突然浮现贺言之红着脸的娇羞模样……若是阿言真的有了孩子,倒是真的不错,孩子长得会像谁呢?
“呦呦呦明总,这又是想起什么了?”
明逸睨他一眼:“你来干什么?”
盛涟笑:“自然是来给你送新婚礼物,哦不,应该是恋爱礼物的。”
明逸心中一颤,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是何潜?”
盛涟点头。
明逸想尽快得知何潜现状,又怕听到不好的答案,但他看盛涟满脸堆笑,心中又猜测何潜并无大事。
“他怎么样?”明逸心中斗争好久,方才斟酌着问出口。
“放心吧,他无事。沿海各明氏子公司、子公司的合作公司、还有合作公司的合作公司都已经忍受够了你每日几遍的荼毒,他们每天都派出所有人手搜救,终于将何潜找到了。他人没事,只是也流落到了荒岛上,饿了几天。目前人已经被送往医院救治。”
盛涟轻描淡写略带轻佻的将何潜十几天的失踪过程一语带过,但明逸是亲身经历过的人,他知道,哪会那么容易。
但不管怎么样,总归是人没事,这就是最好的消息。
——
明逸回家时,贺言之正斜倚在躺椅上翻阅着一本诗集。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本诗集,作者不出名,可语言却是绝妙:我活着的时候,无人顾我,无人护我。我死了以后,无人葬我,无人祭我。
……或许只有他觉得好,初读不识文中意,再读已是文中人。
但或许,从此以后,这本诗集也会不再符合自己的心境了吧,是不是自己再读,也会觉得平平无奇了呢。
读书不知味,不如束高阁。
他觉得是时候把这本书收起来了,但又犹豫不决……还是再等等吧。
明逸进屋时,看见贺言之这样犹豫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可爱。他替贺言之抽走那本书,放回到了书架里。
“告诉你个好消息。”
贺言之抬头盯着明逸,眸子亮晶晶的。
“何潜找到了,我带你去看他。”
——
何潜躺在病房里,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
他太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医院病房的床狭窄,拥挤,但如果可以,他真想躺在上面一睡不起。
梦中,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看见了父母被林中的猛兽撕咬,被水中的怪兽拽入大海。他手上好像缠了一圈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系着他的父亲和母亲。
他们喊着:“阿潜,解开绳子,解开绳子!”
他哭喊着摇头:“我不解,不解!”
他感觉眼睛被晃得有些疼,他大喊一声:“别照了!”
随即睁开了眼睛。
“没事了,他醒了就没事了。他太疲惫了,又缺乏营养,我们给他注射了营养针剂,他睡好了也醒过来了,这就没事了,回去好好修养就行。”赵平邑对着明逸和贺言之说道。
“你们明氏真是,轮流在我这里住院。我们这是医院,是医院,我是院长,是院长,不是你们的私人医生!”他下完诊断,接着说:“我建议你们去看看风水,明总住过了,小夫人住过了,小助理也住过了,接下来该谁了?告诉我,我给他留个床位,顺便办个VIP。”
明逸任凭赵平邑反讽发泄完毕,一招制敌:“你看上的那套国外设备,可以进一批,我给你出资。”
赵平邑连忙拱手,脸上堆出笑容:“我们赵氏,任凭明总吩咐,随叫随到。”
贺言之看何潜回过神来,拿起他精挑细选的花篮,摆到何潜床头,笑着对何潜说:“何助理,谢谢你,还有,祝你早日康复。”
明逸看着退回到他身旁的贺言之,看着手边触手可及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一把将贺言之的手抓住。
贺言之条件反射般的想缩回,念及在外人面前,还是忍耐住了。
何潜看着眼前手拉手的两人,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笑道:“恭喜明总和夫人。”
明逸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何潜的肩膀,道:“何潜,谢谢你。我们明家,欠你一个恩情。”
“明总,我当时解开绳子,并不是为了索要你一个恩情。你一直知道的,我想谢谢你,若没有你当年拉我一把,我早已经深陷泥潭。”
明逸道:“下次若再遇到这种事,不要解开绳子,你要知道,你活着,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生活中有苦有难,我们可以一起去面对。”
两人搭档多年,默契自在不言中。
“呦,人还挺齐。”
病房门被推开,盛涟“吊儿郎当”的走了进来。
明逸皱眉:“能不能有点样,影响病人休息。”
盛涟撇嘴:“只允许你们在病人面前秀恩爱,不允许我开几句玩笑。太过霸道了吧?”
他凑到何潜窗前,笑着说:“小助理,早日康复啊,我可受不了助理的工作了,你快康复回来接着受你明总荼毒吧。”
赵平邑一把揪起盛涟的后脖领,将他拽到一旁:“离得太近了!影响我病人休息!”
何潜看着面前和气美满的众人,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那个可怕的梦境。
绳子无论是解还是不解,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梦中,他不想解,最终也没有解,在现实,他想解,便解开了。在梦中,他没有能力去保护他想保护的人,而在现实,他却做到了。
——
出了病房,明逸和贺言之交握的手早已经分开。
从前,明逸只握过贺言之的手腕,还将他的手腕攥红了,这回……算是两人第一次握手。
明逸怕贺言之多想,或者误解他,解释道:“方才,我只是想让何潜看见,他冒着牺牲生命的风险换来的,除了我们两人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还有什么。”
贺言之不说话。
明逸接着说:“何潜虽然看上去孩子气,有时唯唯诺诺,但是我一直都知道,那是他的伪装,他心里藏了太多事,表面越是毫不在意,心里越是惊涛骇浪……我今天那样,也是事出有因,你若是不喜欢,以后我不会那样做了。”
柔软,微凉的手指插入明逸的指缝,贺言之抬头看向明逸,笑道:“先生,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