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魔之血]背叛的骑士》文礼

71、笑容

　　布拉格。

　　狄特里希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会三度踏上这片满载着回忆的土地。当年的粉盒事件和去年为了给魔术师捣乱而制造的一些小差错以后，他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小巧而整洁的布拉格，似乎很容易便将人心变得柔软。这对于狄特里希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次派遣出的艾丝缇暗杀小分队本来不用他管的。可是该隐大人要来，便带上了他，而那个黑发的大叔自然也就以不放心两个大小孩的名义跟来了，留下古德莉安一个人在新柏林的总部打理内务。

　　“听说了一个很好玩的内幕哦~”

　　黑发的魔术师叹了口气，拿下眼镜用宠溺的眼神看着他，静静地等着下文。

　　“那个女人啊，就是米兰公爵啊，居然和‘弟弟殿下’闹翻了哦~”

　　“哦？”听到谈话中出现了自己的兴趣对像，波澜不兴的死鱼眼里闪现出了一丝光彩，“为什么？”

　　“因为‘弟弟殿下’要保护艾丝缇从布拉格撤离，那女人就醋意大发了啦！‘弟弟殿下’为了这事已经从AX退出了，她居然还派她那只忠犬来把他抓回去呢~呵呵~这回可有好戏看啦~”

　　“这样吗？”魔术师放下手中的报纸，若有所思地沉呤着，“再强大的女性也终究躲不过爱神织下的网啊，在爱情面前，‘雌狐’也只不过是个普通女人而已吗？而为爱而产生的嫉妒是否会将她带向深渊呢？对了，我可得去看看‘弟弟殿下’才行，他对艾丝缇……”

　　“喂喂喂！打住打住！”急忙打断念叨中的魔术师，狄特里希头痛地说，“又来了，你这个坏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啊！还有，该隐大人的身体你不管啦？”

　　“啊啊……反正工作都已经完成，就等主君醒来了。不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小孩子去打听这些也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算了……你还是快点到‘弟弟殿下’那边去吧……走好，不送。”

　　看着魔术师消失在影子里，狄特里希对着地板做了个鬼脸。来到再生槽边，狄特里希将手指轻轻点了点黑色的水面，粘稠的液体立即像沸腾一般鼓动起来。一只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手伸了出来，狄特里希轻轻握住，用撒娇般的声音说：

　　“该隐大人……你听到我刚才的话了吗？”

　　纤长的手指用力地握住他的手，狄特里希微笑着说，“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呢？神父大人恐怕不会乖乖跟我回来的呢。”

　　液体的沸腾更加高涨，一对蔚蓝色的眼球浮出水面，用悲凄的神色望向狄特里希。

　　“是吗……那么，如你所愿吧……”

　　手抚上了狄特里希的脸颊，在他完美的轮廓上流连一会儿之后，轻轻按住了粉嫩的嘴唇。

　　“放心吧……该隐大人，他一定会回来的。然后，你们……我们就能够永远在一起了……就我们三个……再也不分开……”

　　布拉格行宫。

　　阿尔比恩女王艾丝缇，教皇亚历山卓十八世，日尔曼国王路德毕希二世，以及波西米亚公爵千金利普谢。参加这次谈判的好多熟人呢。对了，神父大人也在这里吧？那么……修……

　　摇了摇头，狄特里希自嘲地笑了笑。修怎么会在这里呢？神父可是叛出AX才会来保护艾丝缇的。米兰公爵派来抓他的也只有“神枪手”和“黑寡妇”，修才不会在这里呢……

　　正想找个什么人问问艾丝缇的所在，却看到从一座建筑的落地窗里透出了一个金发的身影。明知不会是他，狄特里希却小心地闪到窗边，向里面张望。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想吃，你们听不懂吗？”

　　全身散发着凛冽气息的，是一个身着华丽洋装的金发少女，美丽的脸孔就像是最精巧的工匠打磨出的神迹。然而此时她却坐在召示着她不能行走的轮椅上，肃杀之气使得仆人们战战兢兢。

　　狄特里希唇边勾起一丝微笑，原来是他丢掉的娃娃啊。日尔曼国王路德毕希二世，他亲手养成的第二个自己，他亲手丢掉的没用的玩具。

　　“啊呀呀，我们的国王陛下又在发什么脾气啊？”

　　一个不正经的声音出现在了房里。将神父装穿得乱七八糟的高大男人走到少年面前单膝跪下，示意仆人们将食物放下并退出。

　　“心情不好？从那天起，你就没再笑过了……”

　　男人爱怜地望着任性的国王，轻轻地握住了小小的手。

　　“你又来做什么？你都不用工作的吗？”

　　“不要这么无情啊，人家好心关心你的说。”神父将食物端到少年面前，轻声劝诱道：“你不是还要和那些人谈判吗？要是等会晕倒在谈判桌上，丢的可是整个日尔曼的脸啊。”

　　“你希望我赢吗？”少年奇怪地抬起头问道，“你不是反战一派的吗？”

　　“我是反战一派，”神父自己拿了张椅子坐到少年身边，“可是无论如何，我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你以后会明白的。不过现在，先吃饭好吗？”

　　“我……吃不下……”美丽的脸孔浮现出极力忍耐的难过的表情，“我一定要赢，我要杀光那些可恶的吸血鬼！”

　　“为了……他……吗？”

　　“是的！我要给他报仇，我要让整个帝国给他陪葬！”

　　“值得吗？”

　　“我知道……他从来都没有把我放在心上，我只是他的一个工具而已。可是，我心甘情愿当他的工具，只要他能够在我身边！如果他当时没有回去‘塔’，他就不会死了！他是被那些可恶的吸血鬼杀死的！虽然从那次事件以后，骑士团的势力已从日尔曼撤离，可我却一点也不高兴！我宁愿做他的傀儡只要他回来！”

　　“路西……”将少年紧紧拥在怀里，刚毅的脸上露出些许裂痕。少年在怀里低声呜咽着，哭声中似乎能听到心碎的声音。突然，神父抬起头，却不经意地和窗外那双咖啡色眸子撞在一起。他大吃一惊，正想叫出口，却看到狄特里希在嘴巴上竖起一根手指。神父轻声安慰了少年几句，将他抱上床。哭累了的少年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他永远也不知道，他日思夜想的人，此时离他不过几步之遥。

　　“你没死？！”

　　在花园中见到狄特里希时，里昂差点把眼睛瞪出来。

　　“想我死的人多了，没见过你这么直接的。”

　　“你、你……”

　　“？”

　　“你就不能穿点正常的衣服吗？！”

　　“嗯？哪里不正常了？”

　　为了混进行宫，临行前狄特里希抓过一套女仆装套在身上，一路上果然轻松过关。

　　“你……好歹也是男人……”

　　“我当然是男人。你要验明正身吗？”

　　“……”

　　“……”

　　“好吧……”无力地无视掉那身全是花边的女仆装，里昂紧锁着眉头质问道：“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回来报个平安？你知不知道有人在担心你？”

　　“这个嘛，我觉得还是让他以为我死了比较好吧。”

　　“为什么？”

　　“他虽然还小，可他已经是个很出色的国王了。你真想让他做一辈子的傀儡吗？”

　　“可是……自从那天以后，他就再也没笑过。每晚都在梦里叫你的名字，醒了就开始哭。你怎么忍心……”

　　“如果他过不了这道关，他就永远也长不大了。”狄特里希按住里昂的肩，微笑着说，“不过，他并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况且，他不是还有你吗？”

　　“我？”

　　“你想让我回去，把他从你身边抢走吗？”

　　一瞬间，狄特里希以为他要一拳给自己招呼过来。不过最终，男人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就算你回去抢，我也绝对不会放手的。”

　　“那么，路西就拜托你了。”

　　“等一下！”

　　想要走掉的狄特里希被强行拉住。回过头，对上的却是一双焦急的眼睛。

　　“你……去看过修格吗？”

　　“修……没、没有……他……怎么了吗？”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只是那天以后，教授便将他接到自己的私人别墅里，他……好像再也没有参与过AX的任务，也……没有人再看见他。”

　　“什……么……”

　　修发生了什么事？难怪自己在罗马住了那么久，却一次也没遇到他。那天……是“塔”坠落那天吗？他以为我死了吗？那么……他会怎么样呢？那个从灵魂深处爱着自己的男子，会因为自己的死，而崩溃吗？

　　崩溃？！

　　想到这个词语，狄特里希心里不禁泛起一股寒气。这是怎么回事？这种感觉……我……到底怎么了？……

　　“……喂……喂！小子，你怎么了？！”

　　“我……”

　　里昂吃惊地望着眼前的人。在这张比女人还要美丽却不失男子英气的脸上，他看到过许多的表情。嘲讽，戏弄，调皮，真诚，黯然，开心，难过……他从来都不相信这张美丽的脸孔上出现的表情是真的。可是这一次，当一丝脆弱从那双茫然大睁着的咖啡色眸子里流出时，里昂知道，自己看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实——玩世不恭的恶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呢？

　　狄特里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告别里昂，又是怎么走出行宫的。他已经忘了他为什么要去行宫，也忘了自己是怎么渡过这一天。只知道是一股钻心的痛疼将他的神志拉回了现实。

　　他现在正坐在布拉格广场一个被繁茂的树木隐藏起来的地方，他的手里握着本来好好放在宽大的裙子里的枪，他的大腿上有着小小的洞，正往外流着温热的鲜血。

　　“天黑了啊……”

　　收起枪，比世间最精致的娃娃还要来着美丽的脸孔上已是一片丝毫不带感情的笑容。对了，这才是他呢，这才是狄特里希•冯•洛恩葛林，蔷薇十字骑士团位阶8=3神殿首领。傻事做一次就够了，如果一个人一生中都没有做过傻事，那不是很遗憾吗？

　　他大大的点点头，开心地笑出来。原来如此啊~其实做傻事也满好玩的对不对？反正也无聊嘛，就是有点痛罢了。说起来，受了伤就不用工作了呢，免得那个啰嗦的大叔整天念我。

　　这段时间真的是玩了个好漫长的游戏啊，那个被我迷得七荤八素的笨蛋终于崩溃了吗？坚持得满久的嘛~不错不错~不过呢，既然游戏已经结束了，那个漂亮的娃娃也变得七零八落的了，啊呀~连我最喜欢的绿色眼睛也不知道哪儿去了呢~没有留下一点纪念品啊！

　　不过算了，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消遣啊~不能产生任何生产力的无意义的消遣，就跟魔术师的诗集一样呢……真无聊……我果然还是太无聊了啊……那么……快点去找下一个玩具吧~

　　对啊……得快点找到下一个玩具……嗯……得快一点才行呢……

　　……快一点……得快点才行……

　　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狄特里希急急忙忙地唤来附近的下属将自己接回了饭店。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天好开心，开心得一直傻傻地笑个不停。可是好奇怪啊，为什么再生槽里那双蔚蓝色的眼睛要用那么伤心的感觉看着自己呢？该隐大人真奇怪~不过不管了！流了这么多血，因为贫血而有点晕晕乎乎的，还是快点去睡觉吧~

　　这一夜，狄特里希做了个美丽的梦。在梦中，他一直都在笑着，却是不同于以往所有的笑容。然而那种温暖而安心的感觉他却忘了它叫什么名字，那个空出来的笑容的名字被他丢在了梦境的深处。他不知道的是，眼角溢出的泪水，被苍白的手指轻轻拭去，再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