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简戎

68、寻女的妇人

　　回来的昭华仙姬看着周成骧从她的院子离去，厌恶的叹了口气，对上从房里出来的缪懿覃，还以为他俩做了什么好事，满眼嫌弃。
　　侍女道，“仙姬莫急！我这令人就将这间屋子锁起来，不让这些污浊之气飘出来。”
　　缪懿覃终于也体会到遭人反复误会的感觉，这感觉简直让她有点儿喘不过气来，“仙姬，我想您的侍女未免也太放肆了，不过区区一个丫鬟，有什么资格来对我这个昆仑墟长老之女指手画脚！”
　　这下侍女害怕的往旁边退了一步，昭华仙姬却道，“你当真是那缪长老跟覃长老之女吗？你不过是个赝品，跟慕容枫一样。慕容枫好歹还是我昭华仙姬的赝品，比你强些。”
　　缪懿覃气得就要走人，“这样看来，你我是无法合作下去了！”
　　可昭华仙姬喊住了她，“你想要上天庭那种吃了便能长生三五百年的仙药吗？”
　　缪懿覃果真停下脚步，昭华仙姬又道，“……还有那种咬一口便能永葆青春的仙桃。”
　　“这些我都有，就看你回报我的多不多了。”
　　缪懿覃马上转换了一副笑脸，“好，仙姬，那咱们合作愉快！”
　　等缪懿覃走后，侍女疑惑道，“可那样的仙药我们南天仙族也仅有几颗，桃子也是上天庭每年只给三个的。仙翁长老们使用都不够，居然要送给她？”
　　昭华白眼道，“我自然是骗她的，她配那些仙药吗？等除去了慕容枫，大不了将她一起送上路。”
　　侍女仰慕道，“还是仙姬考虑得周全，这样也不用脏了我们自己的手。”
　　昭华仙姬笑道，“本仙姬可是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能弄脏自己的手呢！”
　　几个侍女也一起陪笑起来。

　　下午，初试完的一行人陆陆续续回到了僻静小院，那杨锦华一路对蜀山的梁策赞不绝口，“真没想到蜀山仙门竟让我见识了这般剑术精湛之人！他让我感觉回到了从前跟肖师兄比剑的日子。”
　　靳初心打趣道，“你倒是虽败犹荣，居然对那梁策如此仰慕！”
　　而梁芙宁也道，“我堂哥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他从小到大都克己复礼，严于律己，数十年如一日的潜心修炼才有今日的成果呢！”
　　迦若道，“我算是明白他为什么不回去当什么皇太子了，他分明就是一个深谙剑法，痴迷剑道的绝顶高手！这明日我若对上他，也不清楚有几分赢的把握。”
　　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韦秋容也开口道，“确实很难一眼分清高下。”
　　梁芙宁见韦秋容说话，也表扬了她一句，“韦师姐的剑术也好生高超，对战的那几个人被你打得落花流水！”
　　韦秋容默默撇开了眼，“……谢谢。”
　　这时蜀山掌门追随前来，呼唤道，“昆仑墟诸位！且慢且慢！”
　　大家纷纷回过头来，只见掌门匆匆赶来，身后的梁策也走到跟前停步，对着众人做了个揖。
　　掌门先是看了慕容枫一眼，然后将目光停留在紫胤真人身上，笑意吟吟道，“老友，来跟你商量个事！”
　　紫胤真人走上前来，“何事？”
　　蜀山掌门刚要说些什么，梁策却咳嗽了下提醒他这么多人不太好，蜀山掌门一下收到，改了口风道，“走，去我那殿内聊，让孩子们先回去休息吧！”
　　紫胤真人回头看过一眼，昆仑墟的弟子们皆行礼道，“那我等先行告退了。”
　　但看紫胤真人跟着这对师徒离开，梁芙宁觉得不太对劲，扔了下大伙儿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你们不用等我！”
　　迦若看过慕容枫，“这是怎么了？”
　　慕容枫也一知半解，但不想过度深究，转身慢慢的走回去了。

　　回到小院的时候大家伙儿也在纷纷议论着蜀山掌门找紫胤真人所为何事，“那梁策突然咳嗽一声，明显有诡异！”
　　靳初心亦是赞同杨锦华的看法，“宁宁的表情也有鬼，明显不太开心，还追上去了！”
　　杨锦华马上将答案呼之欲出——
　　“难道蜀山掌门是找紫胤长老商量他们兄妹俩的婚事？！”
　　迦若一个爆栗打在他的脑袋上，“想什么呢？他俩都姓梁，是堂兄妹，成不了婚！”
　　杨锦华一边揉着脑门一边悻悻道，“哦……也是。”
　　他们这边还在猜疑着，而那边的慕容枫已然停步，“……？”
　　僻静小院门口，站着一个妇人在焦急的张望着，等看到慕容枫出现，她突然眼前一亮，随即便红了眼眶，一副想要上前却不敢上前的样子。
　　杨锦华这才注意道，“……她是谁？怎么好像在看慕容师姐？”
　　迦若也很意外，推了下身旁的慕容枫，“你认识？”
　　可慕容枫摇摇头，靳初心见她犹豫，反倒替她上前两步跑了过去，问道，“大娘，您是有什么事吗？”
　　妇人先是抹了一把眼泪，继而摇摇头，右手微微颤抖着抬起，但又失望的放下，“没事……没事，就来看看、看看。”
　　杨锦华眯眼道，“她一看就是有事的样子，怎么回事？”
　　慕容枫见她期许的看着自己，便也走上前问道，“您是找我吗？”
　　妇人颤动着双唇，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顾着上下打量慕容枫，想要去拉她的手却又犹豫不决，只喃喃道，“……你都这么大了……”
　　这妇人看似只是一个寻常凡人，身上并无半点修为，见她头发花白，面容消瘦，双手枯槁，又是涕泪纵横，慕容枫又问了句，“怎么了？”
　　靳初心忙扶过妇人道，“大娘，要不我们进屋去说，您缓一下！”
　　到了院内，杨锦华匆匆把石桌石凳上的灰擦了一番，靳初心扶着老人入座，而韦秋容也端来了茶水，大家都发自内心的关心着她，“您先喝口水，然后慢慢说。”
　　妇人一看大伙儿对她如此真诚，更是忍不住泪水，正要拿袖子擦拭的时候，慕容枫递来一方绣着紫阳花的手帕，“……”
　　老妇人看着这精致的手帕颤抖了两下，但并未使用它，而是看向周身围着的一堆人，“你们……你们都是来自昆仑墟的，是吗？”
　　几个人同时点了点头，迦若道，“所以您放心，有什么事大可跟我们讲，我们能帮你的。”
　　老妇人低头感慨着，“看到你们这群孩子如此热心善良，她定是生活得很好……那我也就放心了……”
　　她说着起身要走，可迦若喊道，“您是找我师妹慕容枫吗？”
　　听到这个名字，妇人的背影一怔，慕容枫绕过她走去她跟前，拿了她手里的帕子给她擦拭泪水道，“您怎么了？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见她如此亲善，老妇人这才颤动着双手握住了她，翕动着双唇道，“……望儿。”
　　慕容枫一愣，“望儿？”
　　见大家都有疑虑，她才说开道，“我的丈夫姓风，我俩有一儿一女……望儿，你想起什么了吗？”
　　不等慕容枫皱眉，小蝴蝶立马无语道，「什么风儿望儿，她在胡说些什么呀！」
　　慕容枫绞眉，“您丈夫也姓风？”
　　「姓风的人那么少，她以为她也是女娲后人吗？」
　　妇人拉着她的手点头，又抹了下盈出眼眶的泪水，“我跟我的丈夫……三十多年前、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可那时闹饥荒，我们、我们迫不得已将女儿送了人……拿了一笔钱，才挺了过来……”
　　慕容枫皱眉，而昆仑墟的弟子们也抚慰她道，“您是想要让我们帮忙寻找您的女儿吗？”
　　杨锦华也走到慕容枫身侧，向她保证道，“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的！”
　　可靳初心觉得奇怪，这儿分明是蜀山仙门的领地，这老妇人干嘛偏偏要找他们昆仑墟的人，其中定是有隐情。
　　老妇人果然摇头，“不必了不必了……只要我知道她过得很好就行……”
　　靳初心试探道，“难道您已经找到她了？”
　　妇人这才卑微的看了慕容枫两眼，见慕容枫无动于衷的样子又陷入失落，心酸的摇了摇头。
　　这时韦秋容也察觉到了，“难道您的女儿在我昆仑墟吗？”
　　老妇人怔住，只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沉默不语。
　　慕容枫也垂眸看她，这妇人身子羸弱，一副积劳成疾的模样，看样子生活得并不如意，可她身上又有一股坚韧善良的气质，看模样也不像是想要欺骗大家，「她说的是实话吗？我怎么觉得她说的这些……仿佛发自肺腑。」
　　「我怎么觉得她就是冲着你来的？别帮她，以防有诈！」
　　妇人哭罢，将手中的帕子交还给慕容枫，可上面沾了她的泪水，她又胆怯的擦拭了下，“对不起……我、我弄脏了这么好的帕子……”
　　慕容枫道，“没事。”
　　靳初心道，“您还好吗？要不您说出来，我们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老妇人又抬眸看了一眼慕容枫，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我走了，谢谢你们。”
　　看她的背影落寞离去，杨锦华思索道，“我们昆仑墟三十岁的女子也挺多的吧？”
　　靳初心道，“确实有很多，还都是在意宗，不过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美容养颜的秘方，看着可能也就十几二十，一时间还看不出真正的年龄。”
　　杨锦华随口问道，“那师姐你多少岁了？”
　　靳初心也给了他一个爆栗，“要你管！”
　　韦秋容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这妇人定是后悔当初送走了女儿，但看现在女儿在昆仑墟过得也不错，就放弃了。”
　　迦若皱眉看看慕容枫，说出自己的见解，“我怎么感觉她把枫师妹当成了亲女儿？”
　　这下大家都朝慕容枫看来，杨锦华刚才的教训没汲取，又随口问道，“慕容师姐你几岁了呀？”
　　慕容枫保持沉默。
　　她都三百多岁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那个妇人的女儿。
　　可杨锦华回忆道，“我记得慕容师姐刚来昆仑墟那会儿也是像现在一样，二十左右，现在十年过去了，正好三十。”
　　靳初心警告他道，“杨锦华你想死吗？我都想替你慕容师姐揍你了。”
　　韦秋容走去慕容枫身侧，问道，“你认识刚才那个妇人吗？”
　　慕容枫摇头。
　　“可她看你的眼神明明很亲善，像是认识你很久了一样。”
　　慕容枫也不明白，靳初心道，“既然这么在意，我们不妨去找个人打听一下，问问具体情况。”
　　杨锦华举手道，“那我去问那我去问！你们几个明天还有决赛，要好好休息，我问好了回来跟你们详说。”
　　迦若想想也是，“那你去吧，等你的好消息。”随后他又吩咐道，“初心，你再帮她俩看看身上的伤，争取明日之前给治愈。”
　　“好，交给我。那师兄你也先来我们房里，我给你一并瞧瞧。”
　　慕容枫回到房内，见床铺已经换洗成新的了，心想着这定然是昨晚梁芙宁找了蜀山仙门的人办的，就心无芥蒂的坐到了床沿，拿出藏在心口的那枚鳞片。
　　鳞片上除了以前被白帝弹过的一点划痕以外，仍是完好无损的，看来它的使用方法肯定跟那白鳞不同，它甚至有些防身的作用，毕竟今日替她挡下了一击。
　　忽然屏风外出现了个身影，她还以为是靳初心过来，匆匆收了金鳞塞进了胸怀，屏风外走来的身影一怔，“……”
　　她将那鳞片塞错了地方，本是应该放置在外裳跟中衣之间，结果收得匆忙径直塞进了心衣里面，与她温暖柔软的心房紧紧相贴。
　　这绵柔暖和的感觉也一下传递给了来人，叫他停了一步。
　　发觉这身高不对，慕容枫起身道，“是谁？”
　　白帝这才从屏风后现身，“是我。”
　　慕容枫完全没料到他会在此刻过来，“……帝君？”
　　白帝见她上上下下毫发无伤的样子才明白是自己多虑了，问道，“你是来参加仙门剑试的？”
　　慕容枫颔首。
　　随后两个人陷入沉默，慕容枫这回没有主动上前来抱他，白帝也倍感失落，小蝴蝶马上发现端倪，「他是不是在等你抱他？」
　　慕容枫抬眸看他眉目冷淡，也不知自己现在抱他会不会被拒绝，小蝴蝶催促道，「快去呀！没看到他都生气了吗？」
　　在小蝴蝶的再三催促下，慕容枫终于迈开脚步，伸手轻轻搭上他腰间两侧，不着痕迹的倚靠向他，这拥抱比从前的可要宽松很多，甚至连她靠着的动作也规矩了不少。
　　今日的慕容枫又穿回了紫阳峰上的那一抹白衣，这样的装扮更贴合她神女的气质，孤高冷淡，沉默寡言。
　　白帝低头看了下她，执起了她的右手，慕容枫以为他要推开，都准备好了后退，结果他却摁住了她的脉象，感知了一下，不知何意，“……？”
　　她脉象平稳，并无任何不适，白帝又默默放下她的手，两个人之间的情愫仿佛都凝聚在这微妙暧昧的气氛当中，直到门外传来靳初心的声音，“慕容师妹，我进来了。”
　　慕容枫抬头看一眼他，不知该不该放手，白帝道，“我先回上天庭了。”
　　他说罢便弯腰下来在慕容枫的唇上印下一吻，随后瞬移消失了，徒留木讷的慕容枫跟靳初心推门的声音，“慕容师妹，你在吗？”
　　慕容枫从屏风后走出，淡淡道，“麻烦靳师姐了。”
　　此时梁芙宁也跟着紫胤真人回到了院子，她一副大获全胜的样子，靳初心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可她却道，“这是秘密，不能说！”
　　慕容枫并未探究，默默伸出了手给靳初心诊脉。

　　而另一边，紫胤真人回房见迦若正在整理衣物打算今夜搬回这房里睡觉，看他要往昨日慕容枫睡过的西边床铺走去，紫胤真人阻止道，“你睡东侧。”
　　迦若不解，“可东侧为主，应当让给师父您才是。”
　　紫胤真人拒绝道，“无妨，西边月色好，为师夜里要打坐。”
　　迦若这才收拾一下东西往东边走去，“那好，听师父的。”
　　紫胤真人走去屏风那边，床铺上的被子已然叠好，但淡淡的香味仍然萦绕，久久不散。细看之下，床上还留有一两根乌黑长发，应当是昨晚慕容枫留下的。
　　迦若整理完包袱，取了佩剑道，“师父，我先去练剑了！”
　　紫胤真人“嗯”了一下，不再迟疑，化为一道剑影，离开了房内。
　　明日不出意料最终的决赛应该就是迦若跟那梁策，做师父的他今日得看好了迦若，看看他认真应战的上限在哪里，又是否有赢的把握。
　　就在刚刚，那蜀山掌门属意为梁策求一门亲事，求的正是慕容枫，好在梁芙宁及时赶到，据理力争，才让蜀山掌门放弃了联姻的念头，可这念想一旦有了，以后便很难打消了。凭他跟蜀山掌门的关系，可能以后每回见面都要被他叨念一番了。
　　好在梁策也算懂事，没有死缠烂打，见作为师父的紫胤真人摇头了，他就知难而退，开始劝蜀山掌门不用执着了。
　　梁芙宁更是非常离谱的要挟道，“你若是想跟我枫姐姐成婚，就入赘到我紫阳峰来！不然没门！我是不会让任何人轻易将她带走的，你是我哥哥也不行！”
　　这样一来，梁策自然只能放弃，他仅仅对慕容枫有些好感，还并未达到要为她放弃师门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