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过家家]想过平静生活有什么错》天之方兮望美人

6、一条咸鱼

　　当从情报贩子那边接头回来的劳埃德·福杰尚未踏入自己的公寓楼之际，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街道上的某些异常。
　　【有人在盯梢？为什么？难道是发现了“黄昏”的存在？】
　　理智告诉他，此刻掉头就走、甩开可能存在的跟踪者是最明智的选择，但与此同时，劳埃德对于自己是否“已经暴露”这件事心存侥幸。
　　【我作为“劳埃德·福杰”的伪装非常完美！不可能这么快就暴露真实身份，这才过了几天？得去调查一下是哪里出了纰漏……】

　　这位西国的特工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入公寓楼，当他来到自家家门口时，看向这扇毫无损伤的大门和依旧堵住门口的大桌子时，略微皱了皱眉头。
　　几秒钟后，劳埃德用双手故意慢吞吞地挪开桌子，假装毫无防备地打开大门之际，果不其然，躲在屋内的袭击者就向他瞬间发起了攻击！

　　由于早有心理准备，因此身手过人的劳埃德在须臾闪躲之间便反击成功，制服了这留在屋内的几名偷袭者，将其尽数打晕。
　　当他终于看清楚自家客厅里碎裂的地板、坍塌的天花板、砸成碎屑的沙发和桌子，以及满地乌黑的鲜血与尸体拖动的痕迹……
　　这一幕让劳埃德惊得脑子都停止思考了一秒钟：“……”
　　【什么！我家这是被炮弹正面击中了吗？】

　　在确认暂时安全后，劳埃德开始匆忙地寻找起两个孩子的踪迹。
　　然而依旧无人应答。
　　“阿尼亚！利奥！你们在哪里？”
　　数次呼唤都无人回应，此时的屋内没有开灯，昏暗的环境中，这个金发男人的神色也变得阴沉无比。
　　【难道是被这些人掳走了吗……可是，为什么？我到底是哪里泄露了秘密？】
　　【冷静点……从现场情况来看，敌人已经得知或者早就得知我是间谍，现在如果不赶紧隐藏起来的话，我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至于那两个孩子……】
　　在无光的昏暗房间里，劳埃德·福杰的眼睛此刻明亮得吓人。
　　【说句实在话，这年头的孤儿到处都是，小孩子而已，我要多少有多少。】
　　【大不了让“枭”行动再从头开始，另行打算好了——】

　　此时一个从厕所里蹑手蹑脚地走出来的络腮胡男子对准眼前这个金发男人的后脑勺，猛然挥起了武器！
　　…………
　　……
　　利奥是感受到脚底板那丝丝缕缕的痛楚而清醒过来的。
　　他努力地低下头去看到底是哪里受伤了，身上的铁链轻轻摇晃。
　　无与伦比的剧烈痛楚从两条手臂处传来，这个浑身脏兮兮的男孩子终于意识到……敌人用铁链把他捆起来、吊在半空中，同时还非常谨慎地把他的肩关节和手部关节都给卸得脱臼了。
　　也许是因为见到了先前他用手“释放陷阱”和制造伤害的模样吧。

　　至于脚下的疼痛，是因为先前战斗时光着脚丫子到处狂奔蹦跳，如今失去了异能“线”的隔绝和保护，才因为先前踩在砂砾和家具碎屑上被扎伤了好几处，血迹都凝固在脚掌上。
　　利奥模糊的视线勉强往四周转动，发现这是在一个貌似废弃工厂的地方，而先前把自己绑架过来的那个生命顽强到堪比蟑螂的家伙，如今经过简单包扎，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跟人说话。
　　【阿尼亚……阿尼亚在哪里……】
　　【可恶！看不到人影，也没听见她的声音，但是好像是墙壁那边的门后面有另外一个房间在，里面有不少人说话的样子。】

　　利奥并不是特别担心自己的生死问题，他更担忧自己那柔弱可怜的妹妹会不会被这些坏人谋杀。
　　虽然某种意义上说，在此次事件中，他利奥是完全无辜的——劳埃德是西国特工，阿尼亚乱玩发报机从而招惹来了敌人——但是利奥已经习惯了这种命运的无常安排和黑色幽默。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挡不住就暴毙，这些都是时代特色玩法，不爽不要玩。

　　由于这孩子在尽可能地环顾四周，东张西望，因此身上的铁链也哗啦啦地摇晃作响。
　　听到声音，不远处那个身上缠着不少绷带的男人抬起头来，对这个俘虏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哟，小鬼，醒来了啊？你怎么还没死啊。”
　　利奥耷拉着眼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正在急速感知环境和思考脱困的方法。

　　“德尔，你的力气真的要练一下了，连一个失去意识的小鬼都掐不死。”那人的同伴也嘲笑此人，“别成天就知道在女人的肚皮上浪费力气……存点钱，找个好女人结婚啦。”
　　“你那会儿没在现场，懂什么？给老子闭嘴！”
　　德尔没好气地一巴掌呼过去，那同伴笑着躲开了，不过由于闪躲动作太大，身下坐的椅子险些摔倒。
　　两个男人旁若无人地打闹了几句，德尔仰起头，看向面无表情、宛若受伤小兽的利奥，当即咧开了白森森的牙：“小鬼，等你回头死了，记得去找‘黄昏’，他才是真正害死你们的人。”

　　利奥一愣，隐隐作痛的脑袋终于想起了什么，因为失血导致苍白的面色逐渐暴躁起来：“我……我们？你们把我妹妹怎么样了！”
　　德尔的嘴贱同伴显然是个话痨的性格，他迫不及待地炫耀道：“你和那个粉头发的小丫头都是诱饵，长官说了，只要抓你们当人质，就不信‘黄昏’不会追过来，哈哈！”

　　灰头土脸的男孩子神色莫名地看了他们几秒，忽然“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德尔一下子变得很警惕，先前被一连串家具给打得莫名其妙骨折的痛苦直接涌上心头，他当即拔出枪械对准半空中的利奥，恶狠狠地恐吓道：“你笑什么笑！”

　　仿佛没看见枪口对准了自己，挂在半空中的利奥则是满脸笑容地嘲讽道：“你该不会觉得，传说中那些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的外国特工，会为了我们这些便宜廉价的小孩子而闯入危险的地方吧？”
　　“——不可能的！”
　　“太天真了，亏你们还是大人呢！看待这种问题时还没有我一个小孩子看得清楚吗？哈哈哈哈！”
　　男孩子始终努力忍着自身伤痛而发出了格外无情的大笑，但他的内心深处确实不抱有任何希望。

　　【其实不会有谁来救我，我是知道的。】
　　【我们这样的孤儿……走到哪里都不过是消耗品罢了。】
　　【不能指望别人，不能相信其他人。所以我必须……必须重新振作起来！想办法干掉他们，然后救出阿尼亚。】
　　【——该死，手好像要断了！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和脚底板了！】

　　然而坐在椅子上的德尔和他的同伴听到男孩子的嘲弄后，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因为他们也是这样想的，假设换做自己，别说是家里的小孩被绑架了，就算是亲生老妈被敌人绑架了，他们大概率都不会去冒死闯入鬼门关救人。
　　反正去了就是死，成功率低得可怕，为什么还要去解救人质？
　　“可恶，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同伴小声嘀咕着。

　　德尔则是面色阴沉，毕竟跟他一起出外勤的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那些伤者如今还躺在医院里抢救，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得回来，他不恨利奥这个心狠手辣的小鬼就怪了！
　　“我才懒得管‘黄昏’是怎么想的，那种事情根本无所谓！那个家伙要是敢来这里反而更好！”德尔狞笑着抬起大拇指，摁下枪械的保险栓，食指轻轻搭在扳机上，“反正长官只说了留你一条命用来拷问，但没说不能废了你的四肢……”

　　“……”
　　利奥的注意力像是终于被那枪口给吸引了，他沉默而无言地盯着那足以杀人的武器看了几秒后，目光竟然彻底放空了。
　　【这铁链太粗了，正常的方法将其无法拧断，如果把自己的关节拆卸掉能否脱身？恐怕不行……对方已经预料到了这一招。我现在的状态就是关节脱臼后被铁链锁起来了……】
　　【而且更要命的是，这些家伙之所以坐得远远的，完全是因为我脚底下这一片木板底下都是藏有尖刃的陷阱！倘若我从上面跳下来，或者有人来救我，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被那些利刃刺穿腿部！】

　　利奥低垂着眼皮，一副“就这？”的样子，看起来对周围的一切都已经麻木不在意，不起眼的细微冷汗却从鬓角处流下。
　　眼看这个小鬼竟然敢如此蔑视自己的模样，德尔勃然大怒，当即高声喝道：“这一枪，我要打你的左小腿！”

　　利奥一言不发，但本就差劲的脸色看起来更加惨白了。
　　眼看那指尖扣住扳机，就要按下之际，德尔与同伴身后的那面墙壁之门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
　　“是我！”外面那人喊道，“抓到‘黄昏’了！大家都想看他的真面目！”

　　“哦，是哥们你啊……”那嘴贱同伴下意识地走过去打开门，发现门外是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留着板寸头发型和络腮胡的男人。
　　同伴探头探脑：“人在哪儿呢？”
　　“喏，在长官那边的房间里。”络腮胡男子回答。

　　几人在忙于对话，殊不知，挂在半空中的利奥忽然像是见到了鬼一样地瞪大眼睛。
　　【……这个男人身上的“线”，比一般人要粗得多。】
　　【难道、难道是……】

　　那个同伴对于“黄昏”的真容非常感兴趣，迫不及待地率先跑出了这个车间。
　　一转眼，这个看押“特殊犯人”的车间里就只剩下表情莫测的利奥、满脸凶狠的德尔和站在门口的络腮胡男人。

　　此时德尔也停下了原本想要射击的打算，手里抓着那把枪械，他饶有兴趣地转头看向门外，身子却没有从椅子上起来。
　　“德尔，你不去看看吗？”前来通知的络腮胡男人站在门口说道，“长官叫大家都可以出去看看——传说中的西国王牌特工到底长什么样子。”
　　德尔看起来颇为心动，但他抬头看看那个伤痕累累的小鬼，还是咬着牙冷笑了一下：“算了，这小鬼头邪门得很，必须有人时刻盯着他……呃！”

　　一截带血的雪亮匕首从他心口处直接贯穿而出！
　　但有一只手臂“恰好”从后面环绕过来，一把捂住德尔的口鼻，顺带用手臂遮住了那一小截刀片。
　　这个本就在不久前受了致命伤的家伙刹那间瞪大眼睛，想要高呼，想要示警，却不料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背后的络腮胡男子用手掌将他所有的呼救和血沫都摁回去。
　　“为……为什……”
　　濒死的德尔满是疑惑和不解，死死抓住那人的手腕，想要问个同室操戈的缘由出来。
　　不知为何，德尔总觉得这个死亡场景似曾相识。

　　而满脸络腮胡的男人此刻站在他身后，亲切地俯下身来，压制着德尔努力挣扎的躯体，如同拥抱情人一样深深地怀拥着这个坐在椅子上的敌人。旋即，那人低声用只有两人之间才能勉强听清楚的声音在德尔耳边说道：
　　“因为……你想伤害我的孩子。”
　　——擅长用“易容术”来执行各路伪装潜伏任务的王牌特工，“黄昏”劳埃德·福杰如此冷酷无情地宣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