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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071 恋旧羁鸟,思渊池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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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出的信还没有回复,我却收到了卫灵玉出家的消息。
我很是震惊,我想过卫灵玉可能为了拒绝这个婚事会有所行动,但却没想到会是选择出家做比丘尼。
我想立刻找卫灵玉问清楚事情的原委,想知道她是否是自愿选择这条路的,但我作为太子妃,不能随意出宫,即便是有要事出宫也得获得太子的同意。
以我对司马衷的了解,他若是知道我出宫是去找他死对头卫瓘的女儿的话,定然是不会同意。
阿宸见我为出宫的事情烦恼,给我叫来了程据。
我不解阿宸为何要叫来程据,他是阿灼的人,卫灵玉的事情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又怎么会帮忙。
但没想到的是,程据在听闻我的出宫意图后,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还说若是安排好了,会立即回复我。
我虽然为能出宫一事松了一口气,但却不解程据会如此尽心助我的原因。
程据离开前,我还是忍不住问他:“你为何要帮我?”
程据回道:“周小史于微臣有恩,他曾嘱托微臣,若是娘娘有事相求,定要竭尽所能帮助。”
程据的话让我想到了那个桃花树下眉眼柔情的少年,时光荏苒,上次一别竟然也有五年的的岁月,也不知他近来如何。
过去觉得他心狠,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如今想来却是世道逼的他无可奈何,他若是不如此,定是要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晚些的时候,司马衷找上门来,正当我以为是我今日和程据商量出宫的事情被他发现的时候,却听到他开口第一句便是:“你害病了?哪里不舒服?”
我闻言一时愣住,司马衷如此火急火燎地找上门,不是来兴师问罪,而是来关心人的。
我眼神飘忽,手足无措地回答道:“只是感了风寒......已无......已无大碍了。”
平日里我撒起谎来都顺溜地很,但这次却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的,若是放在平日里早就被人看出端倪,但司马衷今日这智力不知为何骤降,不仅没看出我在撒谎,还在听到我说无事后松了一口气。
我试探性问道:“你今日突然来这就是为了......”问我身体怎么样了?
我将后半句话有些矫情的话吞回了肚子里,这话和任何人都说得,唯独同司马衷说奇怪的很。
这次轮到了司马衷眼神飘忽,只见他嘀嘀咕咕,最后憋出了一句:“这东宫是我的,我想去哪儿便去了,哪有什么理由。”
忽而我听到司马衷的身后传来嘎吱地声音,我瞧过去,却见不知何时跟过来的张泓把房门给阖上了,然后走了过来对司马衷说道:“殿下,你走的着急,我便让人将东西先放回了书房。”
我看向司马衷,原来他是赶过来的。
司马衷瞪了张泓一眼,似乎是在责怪他话多,但张泓却好像是看不见一般,说完话后便恭敬地退到了一边去。
为了不让话题绕着太医一事,我转移话题道:“听闻官家想让宗王回藩国?”
不久前贾充派阿宸秘密传话给我,那日官家考核司马衷的宴席上他也在场。贾充不知不知司马衷为人城府,觉得我们是侥幸通过了测试,所以此事之后,对这件事始作俑者卫瓘十分厌恶,还骂他是老奴。
我看着阿宸表情淡定地传达着贾充的脏话,觉着甚是好笑。此次传话,贾充本是让我提防卫瓘,但却无意提及到官家想让宗王返回藩地一事,还说卫瓘那小人得意不了太久了。
司马衷瞅了我一眼,嘲讽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我原本以为他会同之前一般说我妇道人家不应参与朝政,但没想到他竟然主动同我分说起来:“官家想将让叔伯们回到各自的封地,以求边境安稳。”
我道:“忽然让他们去那艰苦的地方,怕是会群起激奋。”
这些宗王们当年跟随着司马师和司马昭灭了曹魏,他们身上功劳苦劳怕是要比如今的官家都多。
如今政权稳定,他们还没在洛阳享几天清福,便又要被他们的小辈调往那艰苦之地,只怕是个人都不愿意。
司马衷说道:“是不愿意,所以官家想着通过增补食邑、还军于国的方法作为安抚之举。”
我皱眉,总觉着这方法有些不对。
我道:“增补食邑、还军于国......这方法目前看似没有问题,但随着宗亲王室迭代,越到后面,这亲缘关系便愈发的疏远。这宗王有了自己的封地子民也就罢了,但若是有了自己的兵马,山高皇帝远的,官家就不担心他们会起兵举事吗?”
司马衷没有回话,我瞧见他的手指在案台上轻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官家在想什么不难分析,曹魏当年是灭于日益壮大的异姓司马家手里,故而官家想规避此类事情再次发生,故而想运用分封制保护司马氏的统治。
但如何恰当使用这政策,既不能让宗王势力过大,又要攘外安内,防治异姓权势过大,这便是官家需要考虑的难题了。
我见司马衷不说话,于是也不多说什么。
言多必失。
我拿着桌上的羊奶酪自顾吃了起来,这羊奶酪被放在冰鉴里冻过后,吃起来十分爽口。
阿宸虽然不让我吃那么多冻食,但这羊奶酪怎么能不吃冻的呢。
正当我咀嚼着奶酪时,司马衷的声音传来:“你不是感了风寒吗,怎么又吃冻的东西?”
我拿在手中的勺子顿了顿,抬眼看向那个一脸严肃的家伙,古代的人可真是早熟,他才几岁,怎么这么爱管东管西。
我放下手里的奶酪,砸吧砸吧嘴,嘴中尚存奶酪的醇香,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司马衷见我放下羊奶酪后,露出一副满意的表情。
我心里琢磨着,等他走了后我再继续吃,但这个念头刚起没多久,却见司马衷起身将我案上的奶酪给拿走了。
我见状,忍不住喊了一声;“你做什么!”
司马衷用勺子舀起一口奶酪吃下,不过他尝了一口便又放下,很显然这奶酪不符他的口味。便如同全羊设之于我,大伙都说这全羊设好吃,但我吃过后却觉着一般。
我小声嘀咕道:“真是暴殄天物。”
也不知道司马衷是不是听到了这话,紧接着我听到他说道:“明日我让张泓拿些花折鹅糕给你吃。”
我疑惑:“花折鹅糕?”那又是什么。
“鹅肉馅的糕点。”
“能好吃吗......”我嘴上那么说,心已经飞到了那个糕点上。
次日,张泓捧着一个食盒过来,阿宸接过食盒,将里面的糕点拿出来。
却见盘子上放着七个五瓣花朵形状的糕点,侧边隐约能看到糕点内陷透出的枣红色,若不是我事先知道这是鹅糕,还会以为是豆沙馅的糕点。
张泓笑着说道:“这花折鹅糕是食官新研制的糕点,殿下知道娘娘喜欢吃这些,一做好便让奴婢拿过来给娘娘尝尝,殿下对娘娘可真好。”
张泓每次来都替司马衷说好话,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只不过这些话对我说也没什么用,我对他没期望,所以他对我好坏与否,我也不在意
我看着这花朵形状的糕点,半信半疑地将拿起来咬了一口,咸甜咸甜的口感,比我想象中要好许多。
吃完一块后,我拿起茶喝了起来,心道果然是鹅肉馅的,这一块糕点下去,我竟然觉着有些饱。
张泓还站在一旁,等着我的回复。
我对他说道:“你帮我回复殿下,就说谢谢他的糕点。”
张泓听到我这官方的回复,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出去了。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之前他替司马衷去赏赐东西,凡是收到赏赐之物的人都感恩戴德的,如今他特地敲打了我,但我还是同从前一样,一点没把司马衷放在眼里的意思,所以他才有些恨铁不成钢。
东宫是太子的宫殿,而东宫的女子自然也应该是依附于太子才能生存的菟丝子,我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心中总是有些不得劲,总觉得憋得慌。皇宫我是出不去了,我不想连这些自由都失去了。
“娘娘......娘娘?”
阿宸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我抬眼看向她,却见阿宸直视着我的眼睛,似乎是想探究我在想什么。
我道:“怎么了?”
阿宸说道:“这些糕点还要吃吗?”
我看了一眼那个精致的糕点,鹅肉不易保存,若是长时间放在常温的地方容易腐坏,估计阿宸是想若是我此时不吃,便将其保存起来,方便日后食用。
我摇头。
我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在阿宸的眼里,她道:“娘娘,在想什么?”
我看着洒在门阶上的阳光,缓缓说道:“阿宸,自由和活着你会选择什么?”
我一面害怕死亡,一面又想追求自由,在过去我若是遇到选择题,定然会说成年人不做选择,但如今身处此地,这两个选项却无法在我身上共存。
我若是追求自由,便是难逃一死;但若是我追求活着,失去了自由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有些感叹,当初应该好好学历史才是,至少让我知道贾南风是什么时候死的,又是如何死的,这样我没准还会在死之前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也不至于如今像缩头乌龟一般躲在这东宫里。
“活着。”阿宸的声音忽而传来。
我惊讶地看向阿宸。
我平时同阿宸说过不少胡话,但阿宸都只是默默听着,不曾像现在一般如此明确地回复过我。
阿宸淡淡地说道:“只要活着,一切就都有可能。”
我不知阿宸为何说如此肯定地作出这个选择,她所说的可能又是什么。
我回想阿宸过往的事情,不由得猜想她所谓的自由会不会是离开我身边,所谓的一切都有可能,是不是指她原先并不觉得我会放她走,但现在这成为了可能。
想到这,我心情有些沉重,但还是佯装轻松,开玩笑道:“怎么搞得好像是我拴着你,你放心,等过了这一阵我就放你出宫。”
阿宸脸上表情深沉,让人看不懂她究竟是在想什么,但她对于我说的话也并没有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