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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发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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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三爷走后,云溪扑到床前,急道:“姐姐,你为什么不说喜欢大公子啊!你要是告诉三爷,三爷一定会成全你们的!”
窗外风雪渐大,老朽的木框被砸得“哒哒”作响,无数雪沫子乘此机会呼啸着从缝隙中钻入。
兰时怔怔地看着那些涌入房中,又转瞬间消失的雪沫,语气清浅又空洞:“云溪,你知道吗?我很想活下去,活得越久越好,所以我时常觉得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快到像手指缝中淌下的水一样抓不住。可是三爷跟我说想娶母亲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岁月怎么这么漫长。既漫长又难熬。”
兰时用手握拳头狠狠捶了捶自己的心脏,身子越弓越紧,泪水一颗一颗落满了被衾:“云溪,我真的好累好痛,说出那句‘没有’的时候,我的心好像都死了!”
云溪嘴唇哭得发颤,心疼地抱住兰时:“姐姐,怎么办,你和大公子怎么办,你们明明...明明...”
相爱啊...
“云溪,那两个字永远永远都不要说出口!”兰时趴在云溪肩头,嗡声道:“就让我懦弱一晚吧。”
过了今日,她即将是裴玄清的妹妹了。
他们之间隔着彷如深沟天堑一般不能逾越的纲常伦理。
兰时只能,也只敢,清醒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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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三爷要娶妻的消息一夜之间像雪花一般飞到了广信府的每一个官宦人家宅邸中。
广信府及辖下县乡的官眷们纷纷带着贺礼上门拜谒。
没有看到她们臆想中丰厚的聘礼,及知道柳氏卑贱寒门出身,甚至连嫁衣也是从成品铺中买来的,她们脸上不约而同地多了一层轻蔑之意。甚至有流言裴三爷和柳氏的婚事并没有经过裴老夫人首肯,无媒苟合,形同私奔,柳氏实为贱妾。
又过了一日,孙瑞云将自己在建县新买的宅子送给裴三爷做贺礼,裴三爷婉拒,用同样的价格买下,记在柳氏名下,消息一经传出,众人惊诧不已。而后众人发现裴三爷三书六礼一样都没少,所出聘礼乃是自己全副身家,将名下所有的田产,地契,商铺倾囊相送,再无人敢小觑柳氏。
柳氏嗔怪三爷太过铺张。
三爷憨憨笑道:“不知道给你什么聘礼好,索性都给你了。”
柳氏脸红,搅着手中帕子:“那也不能把迎亲的宅子记我名下,那我岂不是嫁到自己家了?”
三爷与柳氏商议,从驿站出嫁,新宅中完婚。
三爷有些羞憾:“我也没多想,就是,就是想给你一个家。”
柳氏娇嗔而笑,心里跟盛了蜜一般甜。
成婚前一日,驿站中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苏夫人带着女儿苏玉春和孙瑞云登门拜访。
柳氏携裴媛,兰时在正堂见客。
两相见礼后,不等长辈说话,孙瑞云先嚷了起来:“裴媛我上次不是说你这身宝蓝色的衣裳太老气,叫你换一身吗?你怎么今日又穿出来了,你是没衣服穿吗?要不我叫人给你买两件?”
裴媛面红耳赤地扯了扯袖袍,这可是她最好的衣衫了,只有见客时才会穿,孙瑞云怎么就一直抓着她的衣裳不放呢。
孙瑞云见裴媛唯唯诺诺地不说话,想起裴媛说过自己遭到柳氏和兰时的苛待,哼了一声,从袖囊中掏出个钱袋子,递过去:“媛儿妹妹,里头有五十两金子,你拿去买几件新衣裳穿。”
裴媛想不到孙瑞云出手这么大方,喜得牙都快掉了,赶紧伸手想接。谁知孙瑞云又将钱袋子收了回来:“不行,你眼光太差,买的衣裳我家老嬷嬷都不会穿,还是我给你挑吧。”
说着将钱袋子又放回袖囊中。
裴媛气得倒仰,邱嬷嬷伸手按在她肩上,示意她稍安勿躁,裴媛这才勉强没骂出来。
苏夫人斯条慢理地喝了口茶,等孙瑞云说完,才笑道:“一听说妹妹与三爷成婚的消息,我就带着玉春赶来了。可这雪天路上实在不好走,来迟了,妹妹万请恕罪。”
柳氏忙道:“我本想与三爷低调成婚,但三爷说此乃人生幸事,若不通知亲朋旧故,也是怠慢,这才觍着脸送喜帖上门。将近年关,各家家中事务繁忙,尤其是像夫人您这样的掌家娘子更是一日不得闲,您能在此时与令爱拨冗前来观礼,我心里实在感激。”
苏夫人嗔怪道:“妹妹哪里话,裴家与苏家都是武将之家,世代交好。别人不来,我都是要来的!我一瞧妹妹啊就喜欢,你也别一口一个夫人了,就叫我姐姐吧。”
柳氏含羞叫了声姐姐。
柳氏与苏夫人一见如故,两人又谈起婚事礼仪安排来,气氛渐渐融洽。
兰时正听得百无聊赖,始终插不上话的孙瑞云忽然寻了个间隙,故作懵懂地眨了眨眼睛道:“听说裴三爷送来的聘礼都是地契?柳夫人您的嫁妆是什么呀?”
众人听后俱是沉默,建县中谁人不知柳氏出身贫寒,父母皆亡又是二嫁妇,身上可真是一穷二白的连个铜板都没有。
柳氏不知道如何回答,坐立不安地咬了咬唇。
兰时瞥了眼孙瑞云,微微拧眉。
苏夫人和苏玉春则同时垂头饮起了茶。
裴媛见众人都不出声,笑着回道:“孙娘子,你有所不知。柳夫人是二嫁妇,她之前那个相公是个烂赌棍,听说不仅输光了家产,连柳夫人嫁妆也输光了,还有人上门追债呢,她哪有银子置办嫁妆啊!至多就是给我父亲绣了几条汗巾,鞋袜吧。”
柳氏更觉难堪。
邱嬷嬷恭敬笑道:“六娘子,话也不能这样说!咱们裴家不是在乎门第家世的人家!绣的汗巾也好,鞋袜也好都是柳夫人的心意!只不过话说回来了,都说夫妻患难与共,柳夫人,您以前的夫家好歹也有过官身,您也靠着夫家享过尊荣。怎么一时落魄糟了难就和离...”
邱嬷嬷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这不知内情的,还以为您是看上咱们三爷的家财呢!”
柳氏涨红了脸道:“不是的!我...我没有...”
从苏夫人和苏玉春进了驿站开始,虽然与柳氏交谈,但是眸光却时不时地落在兰时身上。
兰时当即有所猜测,苏夫人名为拜贺,实则是替苏彭试探自己,随即轻笑一声,拂了拂膝上的衣袍,慢腾腾起身,极其嚣张地踱步到邱嬷嬷面前,扬手扇了她一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邱嬷嬷应声倒地,捂着脸颊不可置信地指着兰时:“你...你!你竟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这个不知尊卑的贱婢!”
众人顿时惊住。
裴媛更是吓得站起身来躲到孙瑞云身后。
兰时朝着瑟缩的邱嬷嬷走近两步,仰起下巴不屑俯视:“你一个奴婢竟然妄议主家是非,以下犯上,胆大包天,三娘子将你送过来时没教你规矩吗?哦,我忘了,你是三娘子的奶嬷嬷啊,三娘子向来淑端讲礼,素有贤名,你怎么会不懂规矩。那不然,这些话是三娘子教你说的!”
“当然不是!”邱嬷嬷气得拉下手,忘了遮掩脸上的五指印,怒道:“我家三娘何等矜贵,你这个贱婢竟然敢攀咬我家三娘!”
“多矜贵?!我娘明日就是裴家三夫人,我就是裴家七娘子,三娘子算什么东西!惹到我,我连她也打!更何况你这个贱婢!”
兰时作势冲上去还要打。
邱嬷嬷吓得惊叫一声,以袖遮面。
“兰时!不得无礼!”柳氏急得站起来道。
苏夫人和苏玉春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女娘,更何况还有客人在场,竟然敢动手打人,一时都呆住。
孙瑞云冷冷道:“媛儿妹妹,你说得对,这对柳氏母女,贱民出身,粗鄙不堪!一朝得势,竟然敢仗势欺人,打骂年老忠仆,真把自己当成凤凰了!我真是和她说句话,都嫌脏了嘴巴。”
裴媛没料到孙瑞云竟然堂而皇之地出卖她,将自己那日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全说了,急得脸色通红,小声嗫嚅道:“我哪有这样说...”
孙瑞云疑惑地转过头:“我记得没错啊,不都是你告诉我的吗?你还说柳氏不知廉耻,勾引你父亲,还有兰时...”
裴媛赶紧扯了扯孙瑞云衣袖。
“你扯我袖子干嘛!”
兰时听后嗤笑一声,回了位。
孙瑞云就等着兰时听了她的话后找她的茬,这样她就可以好好教训教训兰时。谁知兰时竟然不声不响绕过她,自己坐了,十分悠闲地撑着下巴看着窗外一树白雪,自顾自地赏景,连个眼风都没扫来一下。
“喂!你没听到我跟你说话吗!”
兰时回头:“这可是你主动跟我说话的,脏了嘴别赖我!”
“你!”孙瑞云柳眉倒竖,“怪不得玄清哥哥躲在房中几日不出门!要是知道三房多了你们这对狐媚子,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吧。”
“孙娘子,我劝你啊,觉得恶心就别看,怕烂嘴就别说话,哪凉快,哪呆着去!不然你这又是怒目金刚瞪着我,又是一口一个狐媚骂我,不是自找罪受么!”
孙瑞云气得直哆嗦,恨不得拿钱砸她。
柳氏见兰时越说越不像话,一边向苏氏道歉,一边赶兰时出去。
兰时不所谓地撇撇嘴,大大咧咧地走了,路过裴媛和邱嬷嬷时,不屑地撇了撇嘴:“等我娘进了门,有你们受的!”
闹成这样,苏夫人也不好多留了,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带着苏玉春离开了。
上了马车,苏夫人笑道:“这柳氏像个老实人,生出来的女儿怎么如此粗俗!老爷还让我来试探她,言语中颇为顾忌!可真是多心了。”
苏玉春掀起车窗,凝神看着外面的街景,过了须臾才道:“真是这样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