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见》穆回枝

10、第 10 章

　　确实是余亦时。

　　简易确认了。

　　不过他没打算去找他，人家有自己的生活，在学校打扰他就得了，难不成还要搅了别人的周末。

　　再说，又不是谁的周末都像他一样心烦意乱。

　　简易把杯子里最后几口果茶吸完，手机响了一下，还以为是谁发来的消息，结果只是系统发来的流量短信，他指尖一划，把短信删掉准备换个地方逛逛，或者回去。

　　正想着，衣摆被人拽住，简易低头，和小女孩对视。

　　小女孩大大的眼睛里透露着一丝害怕，但还是小声开口道，“哥哥，我找不到我哥哥了……”

　　商场里人多嘈杂，再加上广播里还在放音乐，简易根本没有听清小女孩说了什么，他蹲下身来，和她平视：“什么？”

　　小女孩眨巴着眼，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我，我找不到我哥哥了……”

　　找不到哥哥？简易莫名想到了余亦时。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简易声音放轻，耐心地问。

　　“我哥哥叫……叫……”她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来了一句，“我忘了。”

　　简易：“……”

　　这是你亲哥吗。

　　算了，换个方法吧。

　　“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这才给了答案：“我叫余叶塘。”

　　这么巧，都姓余？简易心里浮现出一个想法，他把身子往后仰和小女孩拉开一些距离，仔细观察她的五官。

　　这眉眼……这鼻子……

　　好吧，对于他这种脸盲的人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刚刚明明看到余亦时牵着个小孩了，怎么就记不得穿的什么衣服呢，简易努力回想，最终放弃，试探着开口：“你哥是叫余亦时么？”

　　余叶塘一愣，然后用力点头：“嗯！”

　　“等着，我让你哥来找你。”

　　简易翻出余亦时的对话框，拨了一个语音电话过去。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接起，背景音嘈杂，余亦时的呼吸声有点重，问：“怎么了？”

　　“你妹在我这。”简易瞥头，余叶塘和他对上视线，甜甜地笑了一下。

　　余亦时显然没想到开口第一句话是这个，“你在哪？”

　　简易给他描述了一下位置，余亦时说了句“等我”就挂了电话。余叶塘拉住简易的手，盯着他的头发，眼底闪着光：“哥哥，你的头发是粉色的哎，真好看！”

　　“喜欢啊？”简易笑道。

　　“嗯！喜欢！”

　　简易揉了揉余叶塘的脑袋，招手让她凑近些，小女孩很听话地把耳朵凑过去，就听见他说——

　　“喜欢的话，你回头让你哥也染一个，你就可以天天看到了。”

　　余叶塘的小脸上流露出犹豫，简易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这么好的哄小孩办法都被他想出来了。

　　余叶塘思考了一会，觉得很有道理，“哥哥，你真聪明。”

　　“那当然，哥哥可是——”简易刚想继续骗小孩，看到余亦时已经在朝他们走过来了，还没说出口的话瞬间消失的连尾气都不留，转头飞快地拉过余叶塘：“哥哥刚刚说的那些话，绝对不能告诉你哥哥，听见没有？这是我们两的小秘密。”

　　余叶塘懵懂又无知地点头：“我一定不会说的！”

　　“糖糖。”说话间，余亦时已经走到两人跟前，看到余叶塘好好的站在那，松了一口气，继而又转向简易：“你怎么在这？”

　　“哦，随便走走。这你亲妹啊？”

　　“嗯。”

　　“哥哥，你和这个哥哥认识啊？”余叶塘主动站到余亦时旁边，抓着他的小臂。

　　“认识，下次出来别乱跑。”余亦时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

　　“知道啦，哥哥，说好带我去玩那个的。”余叶塘指着对面的儿童乐园。

　　“好。”说完，他侧头看向一边没说话的人，好像在回信息，脸色不是很好看，“要一起么？”

　　简易摆了摆手：“算了，你们去吧，好好玩。”

　　“哥哥，哥哥你能不能别走，留下来陪我玩嘛。”余叶塘不想让简易离开，连忙小跑挡在他身前。

　　简易：“你不是有一个哥哥了么？”

　　余叶塘：“我有一个黑头发的哥哥，但是没有粉头发的啊。”

　　简易：“两个都想要，你还挺贪心啊小朋友。”

　　余叶塘撅起嘴，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是又说不过简易，眼睛咕噜一转，想到一个好主意。她把简易拉到距离余亦时几步路的地方，扒拉着简易的衣服让他弯腰，踮脚在他耳边说：“哥哥，你要是不陪我，我就只能把咱们刚刚说的话告诉我哥哥了。”

　　简易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嘿，你这小孩，怎么说话不算话？”

　　余叶塘：“哥哥，你就说陪不陪我吧。”

　　靠，果然是一家人，这说话语气简直是缩小版的余亦时，都这么欠揍。

　　得了，谁让自己刚刚口嗨，居然还被一个小孩抓住把柄。

　　“行行行，陪你陪你。”

　　余叶塘得意地笑了，一手拉着简易，一手拽着余亦时：“快走快走！”

　　儿童乐园里面就是滑梯跷跷板等，还有五颜六色的塑料球海，但路过的每个小孩都会被吸引，家长交钱之后就脱了鞋子撒欢似地跑进去，快乐得完全听不见大人在身后喊的“慢点跑”。余叶塘也一样。

　　小孩在里面玩，家长就在等待区里坐着，或者靠在围栏上给自家小孩拍照。

　　简易和余亦时目送余叶塘进去，两人随意地支在围栏上，看里面的小孩疯玩。

　　“抱歉，她比较任性，你要是有事的话，可以走。”余亦时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围栏，朝着简易说。

　　“哦，没事，我也没事。”

　　余亦时这个人性子冷淡，平时没什么表情波动，但能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你，心情不好？”

　　简易没说话，刚刚要走的时候，秋荷又发信息来了，没新意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如同蛛丝一般，越想从中抽离，就缠的越紧，最后麻木、妥协，任凭它把你包裹起来，密不透风。

　　“没。”

　　“简易，有人告诉过你么。”

　　“什么？”

　　“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简易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有那么明显吗？”

　　这就算是承认了。

　　“其实也没什么，和他们吵架，从小时候开始就这样，我早就习惯了。”简易随口道，语气让人觉得他好像真的没放在心上。

　　“为什么吵架？”

　　简易直接调出和秋荷的聊天记录，举到他面前：“喏，就这。”

　　【妈：让你在大家面前弹个琴怎么了。】

　　【妈：还能锻炼你，怎么就不高兴去？】

　　【妈：我都是为了你好。】

　　余亦时沉默地盯着最后一句，薄薄的单眼皮绷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单看这些话，窒息感扑面而来，他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母亲能说出来的话。

　　简易把手机扔进兜里，见余亦时愣神，往嘴里塞颗糖：“怎么，大学霸被吓到了？”

　　“没。”余亦时说，“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我妈是这样的？”简易又摸出一颗糖，递到他面前，“太多表面化的事情了，每个人的在外形象都可能是装出来的。”

　　快到饭点，商场里的人流量多了一倍，余亦时垂眸，糖被镭射纸包裹着，在灯光下五彩斑斓，安静且孤独地躺在简易的手心上，顺着看过去，简易一只手搭在栏杆上，横在他面前，另一只撑着脸，正盯着儿童乐园里面。

　　没表情的时候看上去有点冷，但粉发又不显突兀。

　　等了半天，糖还在手上，简易以为他不想要，正要把手合上收回来，余亦时倏然抓住他的手腕，把糖拿走了。

　　“刚刚干嘛去了。”简易懒懒散散地斜了他一眼。

　　“走神了。”余亦时把糖放进口袋，简易挑了下眉，道：“又不是什么稀奇东西，还留着干嘛，要给你妹吃？我这还有。”

　　“别给她吃，她蛀牙。”

　　简易哦了一声：“小小年纪就蛀牙，没有口福了。”

　　“余亦时，你能放开我的手了么。”简易抬起手腕，余亦时的一只手还抓着他。

　　余亦时缓缓松了手，余叶塘在里面玩的开心，挥舞着胳膊叫他们：“哥哥！”

　　简易把手放在嘴边，做成一个喇叭状，朝她喊：“好玩吗？”

　　“好玩！！”小女孩笑着回应他。

　　简易摆摆手，余叶塘就又跑去玩滑梯了。

　　“小名叫糖糖，你可以喊她这个，她从小被爷爷奶奶宠的有点任性，你多担待。我爸妈还行，挺善解人意的，几乎不吵架，性子比较温和也很喜欢小孩，喜欢做饭、养植物。”

　　认识余亦时这段时间也没听他一次说这么多话，简易在原地愣了足足三秒，错愕的同时又觉得摸不着头脑，他往余亦时那边靠了靠：“你和我说这个干嘛？”

　　“你不是说了么，你的家庭情况。”余亦时侧过身，两人视线相交。

　　他说了他的家庭情况，所以余亦时刚刚是在……

　　介绍自己家？

　　简易好像想明白了。

　　“不是，余亦时。”简易努力压着嘴角，一只手从他的后颈穿过，勾住脖子，把两人距离拉近了点：“你也太耿直了，我说了你就要说啊？”

　　余亦时被他这一动作弄的只能低着头，眼底露出疑惑：“难道不是么。”

　　“就算是吧，再说，哪有你这么介绍的，搞得我时查户口的一样。”

　　“那应该怎么说？”

　　“你……”简易一副“你真没救了”的样子，“别问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就行。”

　　“好了，现在咱两都已经坦坦荡荡了，关系是不是也该突发猛进一下？”简易耷拉着脸，“比如别叫我蠢货了。”

　　余亦时的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似乎没想到还会记得这件事，“不会了。”

　　夏天已经接近尾声，外面的天渐渐暗了下来，余叶塘被余亦时叫出来，准备回家吃饭，余叶塘也玩累了，没再闹腾。

　　“你晚上吃什么？”三人走到门口，余亦时开口道。

　　简易看了眼时间，秋荷和简洺禹应该已经在去商业聚会的路上了，“随缘。”

　　“哥哥，要不你去我们家吃饭吧，我妈妈做饭可好吃了！”余叶塘比划着，“她能做出这么大一桌好吃的。”

　　简易笑了一下：“那我还真的想尝尝有多好吃呢，不过，下次吧，今天，你该回去喽。”

　　“那好吧，哥哥再见！”

　　余亦时朝他点了下头，牵着余叶塘走了。简易站在原地，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轻叹一口气。

　　原来别人的家庭是那样的。

　　原来只有自己，生活一团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