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温柔》折青瓦

10、合约

　　出了地铁，新鲜空气扑面涌来。
　　夜幕下的城市亮着绵延灯火，璀璨如星，温黎鸽了郝主任，跟翟昱从喜园回来。
　　喜园商业模式成熟，扫码按步骤提醒即可申请便携式服务。温黎没带身份证，热心摊主告诉她，只要回去补齐身份证正反面，审核通过后，第二天就能办完手续营业。

　　比困难更束缚人的往往是缺乏勇气，只要勇敢踏出第一步，后面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好心情上来，温黎放飞自我，背着包踩在马路牙子上。

　　见她跳脱的一面，翟昱在旁说，“你慢点，别摔着。”
　　“摔着我可就——”

　　拖长的调子，分不清提醒还是吓唬小孩的语气，温黎翘着嘴角，“就怎么？”

　　翟昱拎着她逛喜园时买的一堆手工品，肩并肩，保持一臂不到的距离，“就可以英雄救美。”
　　温黎脸一燥，“……你是英雄吗？”
　　翟昱笑得没皮没脸，“那就救美。”

　　“……”
　　感觉有被打趣到，温黎错开视线，娇娇地闷哼一声，脚尖贴着脚跟迈大步子往前走。

　　夜色浓稠。
　　一辆车子停在路边。

　　距离车子不远处，站着一道人影，缎灰色衬衫，西裤，衣摆整齐掖进裤腰里。
　　昏黄的路灯洒在他身上，他垂目，又扫视了一眼腕表。

　　“怎么了？”
　　上天给了翟昱一次乌鸦嘴的机会，说什么来什么，温黎没走几步，险些真从马路牙子上摔下来，被他扶住。

　　闻声，周鹤书下意识递来目光，轻扫而过，触到温黎的脸孔后，过不去了。

　　翟昱及时捞住温黎，顺着她的视线瞥过去，阴影下的脸有些模糊，可翟昱并不陌生。
　　一个令他艳羡又无法忽视的男人，曾像庞然大物堵在那，一堵堵了几年，怎么会没有痕迹呢？
　　想起来，仍觉得恍如隔世。

　　“郝鹏飞请客，为什么不来？”周鹤书没提两人的事，问的却是她为什么不来见他。

　　温黎醒过神后推开翟昱，脚踩着地面，默不作声经过周鹤书身边，一个招呼没打。

　　周鹤书短信和电话均被拉黑。
　　人们常说时势造英雄，他爷爷就是吃到那个时代红利的一小撮人之一，巅峰时期还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企业家。
　　随着长江后浪推前浪，爷爷岁数渐大，企业也渐渐开始走下坡路。父辈里没有一个成气候的，爷爷将最大的期望寄托在他身上。

　　他奔波数月，提交出缜密的调研资料，不出意外，会有很大机会迎来新的战略合作伙伴。而他也利用喘口气的时间，来收复感情失地。

　　“不要动手动脚。”
　　翟昱架住他想要去拉温黎的手。

　　“你是谁？”
　　周鹤书知道温黎给他们的感情打了死结，凭他对温黎的了解，他不相信她会立刻背叛他。

　　“……”
　　他太笃定了，几乎听不出多少惊慌、无措、焦急的语气，仿佛答案就是一只小猫和小狗的区别。
　　温黎没忍住，刚要张口，一只手伸过来。
　　温热手指触到她的肌肤，翟昱勾着她的头发，漫声扬言，“要不今晚别回去了，去我那吧。”

　　不可思议地睁大眼，温黎回忆刚刚她想说的话，无论回关你什么事或者现场捏造一点自污绯闻，均达不到这种效果。
　　温黎秒懂，不反驳便是配合。

　　但结局并没以她想象的方式落幕。
　　温黎之前搪塞唐阿姨的外甥，谎称有新的男朋友。这事传到温妈妈耳中，温妈妈存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数落女儿大了，她也做不得主。
　　卖完惨后，温妈妈又连篇褒赞既是邻里又兼顾客的老姐妹的外甥，给足面子和里子——
　　你外甥我没瞧上，但你的钱，我还是想赚。

　　待周鹤书打来电话，简单寒暄过后，打听她最近有没有听到温黎提起别的男生。
　　温妈妈诚实地说没有。

　　通话期间，温妈妈基本是回答的一方。直到挂了电话，她才有余力思考，越想越不对劲——
　　莫非闺蜜外甥说的是真的？

　　“今晚你就住这。”
　　温黎听到翟昱的话，刚想问那你呢，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弹出温妈妈打来的电话。

　　心脏咯噔一下，温黎顿时产生不好的预感。她不想接听，铃声一直响，似乎要响到她接为止。

　　万丈苍穹上寥落嵌着几颗星子，没有月亮，晚风吹过阳台。
　　深吸一口气，温黎走到阳台边接通电话。

　　温妈妈没直接问，东拉西扯几句后，她才捡起闺蜜外甥的话，向温黎求证真假。

　　原来是这件事。
　　温黎稍稍松了一口气，大大方方解释，“妈，我就是骗骗他的啦，你别当真。”

　　温妈妈信个七八分，只是周鹤书的话令她催生挥之不去的疑虑，换种方式打听，“那最近有没有男孩子追你？”

　　今天顾客多，温妈妈忙到很晚才关门，一结束营业，她急急拨通女儿电话。
　　温黎根据听筒里传来的背景音判断，“妈，你在开车吗？”

　　温妈妈在回去的路上，应声说是，又重复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话题转移失败，温黎握着手机转了一个身，背靠着阳台，轻声撒娇，“哪有男孩子追我——”
　　翟昱不知道什么时候洗了路边买的水果，切盘端到阳台上，目光相对，温黎先错开视线，声音低了几度，“我感觉没有。”

　　“小鹤说，你今天晚上跟一个男的在一起。”温妈妈兜兜绕绕问出真实想法，“那个男的是谁呀？”
　　“……”

　　听筒里的声音在夜色中无形放大，温黎快速扫描了一下翟昱此刻的表情，揣测他有没有听见。
　　男人叉起一块火龙果递到她嘴边，他侧身，略带下三白的瞳孔盯过来，眼底有低低灼烧的温度。
　　温黎轻轻侧让，示意她可以自己来。
　　翟昱手一缩，将火龙果喂给自己。

　　“……”
　　他听见了吧？
　　温黎动作落空，感觉他就是故意的。

　　受空间限制，温妈妈只能听到声音，长时间没等到女儿回答，她嗅觉敏锐，“你现在是不是跟他在一起？”

　　还真被她说中了。
　　妈妈没有千里眼，也没有顺风耳，突然间料事如神，十有八九是前男友在背后推波助澜。

　　“……”
　　温黎心虚解释，“妈，我跟他只是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样。”

　　母女俩在电话中拉扯，翟昱静静吃着水果，直到电话结束，他才开口。
　　“要不要考虑我一下？”

　　妈妈话里话外袒向前男友。
　　温黎告诉自己不能软弱，必须抓住这次机会表明态度，促使妈妈接受现实。

　　可惜姜还是老的辣，眼看女儿吃了秤砣铁了心，温妈妈模仿七大姑八大姨的语气，倒苦水诉委屈。
　　可怜巴巴表示一个母亲的心愿就是看到女儿幸福，提议温黎谈了新男友早点带回去。
　　只要女儿喜欢，她什么都能接受。

　　知女莫若母，温妈妈人生经验丰富，深谙什么时候讨好客人什么时候卖惨。
　　温妈妈在赌，她赌女儿短期内遇不到比周鹤书更好的人，这招以退为进用在女儿身上，同样凑效。
　　脑海中浮现亲戚们的脸，温黎不用闭眼都能想象那些人闲言碎语的样子。
　　温妈妈卖惨后又示弱一让再让，温黎被拿捏的死死的，几乎想立即变出个新男友，将温妈妈从舆论的漩涡里解救出来。

　　见她迟迟没反应，翟昱心跳到嗓子处。
　　他移开目光，额前碎发遮着眉骨，微哑嗓音略带蛊惑，喉结轻滚仿若轻描淡写地提议，“如果你需要男朋友，我可以帮忙。”
　　“跟我在一起，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

　　翻译过来就是好用免费还体贴的工具人。
　　温黎震惊太大，“你是在开玩笑吗？”
　　“不是！”

　　周鹤书的出现，像一只反应剧烈的催化剂，翟昱假戏真做，似乎陷进去了。
　　他一个人站在阳台，回忆刚才发生的经过，渐渐产生悔意。倘若她问是不是开玩笑时，他就坡下驴，或者一开始就没那么冲动，也许她还在自己身边。
　　现在好了，把人气回屋了。

　　翟昱不敢再轻举妄动。
　　思索半天，他掏出手机，点开熟悉的对话框，编辑完一条道歉信息，客厅传来温黎的声音。

　　她准备了纸笔，声音低低的，“我需要你的帮忙，如果你对我有什么要求……你也可以提。”

　　“……”
　　变化来得太快，翟昱看着刚刚发送出去的消息，立即撤回。
　　他接过笔，在纸上写了五六行内容，温黎逐一细看，挑不出什么刺，“就这些？”

　　翟昱点头，“暂时就这些。”

　　温黎清楚不能拿自己的幸福开玩笑。
　　可温妈妈在电话中一服软，话说到地，她心理防线摇摇欲坠，回屋冷静半天，还是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水晶灯光洒落一地，女孩站在茶几边，长长睫毛垂落，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阴翳。
　　贝齿咬着嘴唇，她脸上神色变幻，心事重重的样子仿佛在衡量这样做到底对不对，要不要反悔。

　　合约男友也是男友，先有第一步，再有第二步。
　　眼看到嘴的鸭子还想飞，翟昱立刻赶鸭子上架。
　　“我说完了，你也说说你的看法吧，然后我来拟一份恋爱合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