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心意》机盎余月

1、阴晴不定

　　七月夏，副热带高压北移，伏旱将至。
　　烈日炎炎，空中弥漫着一股被灼烧的干燥气息。
　　午休后温度到达一日中的最高点，走出宿舍楼的荫蔽处被刺目的阳光打个措手不及。
　　即使躲在防晒伞下依然感觉到热浪的袭来。

　　“好热啊——魏思雨！”
　　“嗯？”女孩突然被身边的人唤一下，偏过头去看对方，眼神微动，像是在问怎么了。
　　对方摆出惯用的说话姿势，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搭在下巴上，小幅度地摇头晃脑。

　　“今天几号？”
　　魏思雨回想一下说：“十一号，还有七天天放假了。”

　　其实还有周日的半天不用算进去。
　　假期补课是连上制度，不过周日会放半天让学生休息。
　　而这半天，魏思雨通常也会回家一趟。

　　女寝桃园离西楼不过几十步距离。
　　何兮先一步登上西口处的台阶，魏思雨紧随其后收起防晒伞。两人又重新并肩走着。
　　西楼中通而两边四方围连。阳光从中倾泻而下，炙烤着左右的草埔。

　　何兮又想到什么，说：“他们理科班这两天要搬走了。我听说好像往届高三都是文理分楼的。”
　　魏思雨问：“搬去哪？东楼吗？”
　　何兮不确定地说：“应该是吧。不过北楼也有可能？”

　　“我觉得还是东楼吧。北楼空太久，之前去考试的时候教室都是灰。”
　　魏思雨贴着何兮走。
　　走廊窄，靠围栏一边的地还漏出光亮来，和阴处形成一条彼此分明的线。
　　她短暂地走了一会神。

　　好巧的时间点。所有的不经意都像是安排好的。
　　同一层都很少碰见，更遑论不同栋。
　　再也没有可能了。

　　高三预备役的假期补课即将结束。学校在此时又趁机宣告暑期自习计划的开展。
　　刚过上暑假，魏思雨躺在床上，看着群里转发的学生名单。
　　他们还没舒服两天，又一股脑栽进学校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

　　魏思雨换了个姿势躺着，由心佩服这些自愿参加的能人。
　　她点进去，好奇地一列看下来，发现几个眼熟的名字。
　　吴嘉毓啊。

　　她跳转到另外一个熟悉名字的聊天框，打字：「你看了暑期自习的那个名单吗？」
　　「吴嘉毓跟你一个班诶！」
　　「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我追的那个。」
　　「虽然现在没追了」

　　置身事外之后，理性重新占了上风。
　　魏思雨想，如果二十几天前她没有放弃，暑假将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那会是不一样的结果吗？

　　如果那天没下雨，如果你恰好出现，如果我立刻回应，会怎么样呢？
　　她不知道，可是时光不能倒流。
　　冲动是本能，横冲直撞迸发在情窦初开之时，这是青春的悸动。
　　因缘际会，也避无可避地落了窠臼。
　　——
　　【陈橙】：「那我到时候见到他一定对他翻一个白眼」
　　【陈橙】：「你这么好，是他没眼光」
　　【w】：「心/.心/.心/.」
　　【w】：「哈哈哈」
　　【w】：「其实他人还是挺好的」
　　【w】：「但是你说的对亲亲/.」

　　陈橙特地留意吴嘉毓，他正好坐在不远处。
　　【陈橙】：「感觉他应该挺活泼的」
　　【陈橙】：「今天他跟最后一排的男生还起哄了」

　　【w】：「哈哈哈是嘛」
　　其实魏思雨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吴嘉毓。
　　他只是不对她这样而已。

　　距离更远之后，魏思雨没想过她还会再碰见吴嘉毓，不止一次。
　　她忘了运动会十二班的看台位置是排在她们班后边的。
　　明明他们的初见就是在高二运动会。

　　当时周可可坐在她身边，吴嘉毓在魏思雨还不知其人的时候坐过来叙旧。
　　她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魏思雨回忆了一下。

　　她当时以为吴嘉毓跟周可可有什么不同的关系，微笑着坐在旁边侧头看着。
　　这场面还被何兮站在草坪拍下来。魏思雨无意间翻到后哭笑不得。

　　高三的这次，魏思雨跟另一个室友刘静茹坐在一起。
　　阳光越来越大，刘静茹脱下外套，撑开当在头顶上防晒。
　　魏思雨余光注意到吴嘉毓拿着羽毛球球拍要离开，立刻躲进刘静茹的外套下。

　　她垂着眼看穿着校裤的腿从身前走过，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发现。
　　也许他已经不记得了。

　　比起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发现的碰见，迎面碰见才是尴中之尬。
　　当时她和同桌蒋书涵瞎逛着，蒋书涵突然提醒她：“吴嘉毓从对面走过来了，你没看见？”

　　魏思雨哪敢看过去啊，她立马就是一个眼神躲避大套餐。
　　然而老天爷并没有放过她，迎面的尴尬不止一次。
　　她装看不见的话对方应该看不见了。这是社交规矩，对吧？

　　偶尔从她朋友口中听说她们与吴嘉毓的偶遇，譬如：他变白了、他现在还卷学习了。
　　魏思雨觉得挺新鲜。

　　比起甜和苦，她更愿意用酸涩来形容这段从冬到夏的跨越。
　　魏思雨想：冬雨阴冷，春雨微凉，夏雨粘稠，三个季节她都有体验过，她给了自己好像不那么平淡的一段青春。
　　——
　　暑假里有一天下起了阵雨，天气预报没有预料。
　　魏思雨骑着电动车淋雨回家，骑着骑着发现镜川只有一片天下起了雨，其他地方还开着太阳。

　　回到家时，她望着窗外明亮的天却下着雨，登上社交平台发了条匿名的随笔：
　　你的突然回应，对我来说好像是莫大的惊喜。我一边惶恐，一边开心。我怕一切都是假象，大喜之后是大悲，我宁愿你是一时兴起，至少我从始至终是清醒。

　　文字总是要矫揉造作一些才显得好看。
　　魏思雨在输入框敲下最后一个句号，放下手机。

　　天边的那片较为显眼的云飘动着。
　　走到哪哪就下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