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笑》墨*

2、第一章

　　“哥！”乐正贤从梦中惊醒，头上汗水淋淋。他喘着粗气，用手捂住了额头，缓缓气喃喃道，“又是那个梦啊。这件事，过去十年了吧？”

　　乐正贤叹了口气，穿上衣服，来到院子里。如今，那个六岁的贤儿，已经是十六岁的少年了。可是，那天晚上的事，他依旧不能忘记。

　　“贤儿，这么早就起来了。正好，去树林练剑。”一个拿着酒壶的“酒鬼”，举着酒壶说道。这个“酒鬼”是乐正贤的闻人师父，乃是“剑圣”闻人凌。

　　“闻人师父，不要再喝这么多酒了。”乐正贤一把抢过酒壶道，“酒很伤身体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当然知道。”闻人凌又把酒壶抢了过来，开始“咕噜咕噜”地喝上了。

　　乐正贤坐在石椅上，看着他，忽然说了句：“如果钟离师父看到了，会怎么样？”

　　闻人凌一边喝酒一边摆手，意思是叫乐正贤不用担心。可是，还没等他把手放下，忽然只觉背后一凉。闻人凌一把抓过乐正贤，把他挡在身前。

　　蓦地，有人立在乐正贤面前，他正是钟离流。

　　钟离流把乐正贤拉到身后，瞪着闻人凌道：“你又喝这么多酒。是不是想把自己喝死？”

　　闻人凌晃晃水壶，叹气道：“就算死，也要把我这一身武功教给贤儿，帮着他为乐正君和乐正暗报仇后。”

　　“闻人师父，你不要这么说。”乐正贤道，“人生虽有些无奈，但毕竟难得来一次。”

　　“你小子怎么和我师父一个样。真不像乐正君的弟弟。”话说一半，又是一口酒，“乐正君什么话都不多说，一首曲子，就能代表一切。”

　　乐正贤低下头，他知道，自己哪一点都不如自己的两个哥哥。不过，也因如此，他要更加努力习武。

　　“喂，不要一说就把乐正君拿出来。贤儿和乐正君不一样。”钟离流瞪了一眼闻人凌道。

　　闻人凌叹气一声，没再说下去。

　　钟离流拉起乐正贤道：“今天课换一下，下午再上你的剑课。”

　　闻人凌“啊”了一声，喝着酒走了。

　　* * * * * *

　　钟离流抱着琴，带着乐正贤到了片竹林。这竹林寂静无比，连风声都没有。乐正贤觉得很奇怪，便问：“钟离师父，来这里干什么？这里怪得很啊。”

　　“我算过，这里今日无风，是适合练‘感’的好地方。”钟离流说着，抚琴坐在一块儿石头上。

　　乐正贤见如此，也只好随着坐在另一块儿石头上。

　　只听，钟离流道：“真正的乐感，源自于自然。人与自然合一，才能弹出真正的曲子，而暗杀术最重要，就是这点。”

　　乐正贤点点头，然后闭上了眼。

　　“弹首《凌云》吧。”钟离流道。

　　“钟离师父，《凌云》是不是太伤感了点。”乐正贤张开眼问。

　　“你能把我弄哭了，那就算你本事大，我也就可以教你暗杀术了。”钟离流瞪了他一眼。

　　乐正贤低下头。

　　钟离流叹口气，又道：“你好好想想你哥哥是怎么弹的吧。”

　　“是。”乐正贤低声答道。

　　随后，他又闭上眼，回想乐正君生前，是如何弹的曲。

　　那一夜，天昏暗暗的，下着雨。琴亭下，一白衣男子坐于亭中。手指轻轻地在琴弦上摆动。

　　声音在天空着回荡，男子紧皱着双眉，仿佛引起了什么伤心事。

　　琴声、雨声，融为一体。老天像是听到了他的倾诉，雨下的更大了。一滴泪，从男子的眼角流出，他将琴音一拐，将自己现在的“愁”，倾诉到这首曲子里：

　　愁雨思尽，花雨落尽。

　　人生何许？几度春秋。

　　箫音琴色，风雪梦中。

　　把酒十年，只为零度。

　　星星点点，散露熏风。

　　四季无眠，圆月情揪。

　　苍穹乌云，零星雨点。

　　凌云上层，我于顶端。

　　苍天之下，情是最深。

　　但问上天，何必弄人。

　　竹林里，忽然有风吹来，钟离流愣了一下。

　　此时，乐正贤已经播动琴弦，琴声在竹林中悠悠传开，钟离流身体忽然一颤，他那双眼睛忽然闪出一种惊讶的目光，他看着乐正贤，惊讶于他的琴声。不，确切地说，这仿佛不是乐正贤的，而是那个已经死去十年的乐正君的琴声。要不然，有谁的音乐能感动天？

　　这时，乌云已经汇聚在天空，风渐渐大了起来，钟离流皱眉看着乐正贤。乐正贤依旧闭着眼，但仿佛被偷去了灵魂，麻木地弹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钟离流的额头上冷汗直流。

　　* * * * * *

　　乐正贤正处在回忆之中，忽然，一阵烟雾吹来，遮住了他的视线。

　　“钟离师父！钟离师父！”当他完全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眼前仍是一片白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在做梦吗？

　　“你就当是在做梦吧。”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耳边向起。

　　乐正贤浑身一颤。他眼里有一中说不出的激动:“哥哥……二哥！二哥，你在哪里啊？”他四处张望，却被眼前的白雾挡着什么都看不见。

　　“你不用找了。我现在只是个魂魄，没有真身。”乐正君道。

　　乐正贤眉毛一紧，低下头。

　　他听到乐正君好象是偷偷笑了一下，只听他又道：“我本不该来找你，不过，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乐正贤抬头问。

　　“你真的决定要为我和大哥报仇吗？”这次，乐正君的语气很严肃。

　　“当然！香月堂是魔道之一。不铲除它，江湖必定会有许多腥风血雨。而且，大哥和二哥都是被香月堂的人杀死的。此仇更始不共戴天！”乐正贤说着，双手握成了拳头。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乐正君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又道，“成为武林盟主吧。这样，你才有实力打败香月堂。”

　　“武林盟主？”乐正贤大吃一惊。这四个字，对他来说，太遥远了。

　　“就在你弹《凌云》之时，已经做到了毫无杂念。不过，这是暗杀术最基本的要求。我给你留了本书，在钟离流手上。你去管他要吧。”乐正君又恢复了以往的语气，“那，祝你好运。小心，他要泼水了。”

　　“啊？”乐正贤还没等明白过来，忽然觉得头一凉，猛地睁开眼。

　　* * * * * *

　　“啊！”一盆清水照着乐正贤的脑袋就倒了下去。乐正贤坐起来，大口喘着气。

　　“醒了醒了。”闻人凌将水盆往桌子上一放，松了口气。

　　钟离流拉住他的衣领，瞪大眼睛看着他，嚷道：“在你快要泼之前，他就已经醒了！”然后，钟离流又来到床边，将乐正贤拉起来，十分担心地问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乐正贤擦了擦脸上的水，回答道：“很好。”之后，他又向旁边看了看，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哈哈……”忽然，闻人凌抱着肚子笑弯了腰。钟离流眯眼瞧去，拿了一个苹果，堵上了他的嘴。

　　“你弹琴时，突然晕倒了。怎么弄都弄不醒，最后我让闻人凌往你头上泼水。”钟离流解释道。

　　乐正贤下了床，看看湿透了的衣服，对两位师父道：“我去换件衣服。”

　　“好的。之后，你在‘飞镖泉’等我。”闻人凌道，“不用带剑。”

　　“是。”乐正贤一点头，走了出去。

　　看着他走了出去，钟离流皱起了眉，对闻人凌道：“你觉不觉得，贤儿有些不对啊。”

　　“对与不对，呆会儿就知道了。”闻人凌冲他微微一笑，也出去了。

　　* * * * * *

　　飞镖泉下，乐正贤靠着块儿大岩石，若有所思。

　　“哥哥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人真的有灵魂吗？那本书是怎么回事？”他喃喃道。却不想，一个人站在岩石上，低头偷偷听着他的那些问题。

　　“你说的哥哥是乐正君呢，还是乐正暗？”

　　乐正贤的身体顿时僵住，硬邦邦地向后转身，见闻人凌正坐在岩石，等着他回答问题。

　　“那个……”乐正贤低头想了好久，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理由瞒过去，只好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闻人凌笑了笑：“武林盟主……这一直是乐正暗努力的目标啊。”随后，他偶拍了拍乐正贤的肩膀，“继承你大哥的遗志吧。从现在开始，你要好好努力，千万别苦着一张脸。要不然，我死了，君儿飞得拿我开刀。”

　　“您总是这样说。”乐正贤飞到石头上，然后，和闻人凌坐在一起，看泉水顺着石缝流下，仿佛在自言自语，“也许某一天，我真的成了武林盟主，也未必会对得过月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