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光年以外》梅酒八两

39、返程

　　对面来的人说多不多，其实也就六个。如果不是暗算的话，言克礼认为弗拉米尔和王钊没理由会打不过人家。

　　不过现在木已成舟，多说无益，他用罗萨林和卡森换回了两人。不知出于某种原因，他们也没有对另外四名士兵下手，只是大家都处在警戒的状态，谁也不信谁。

　　除了在看到欧内斯的尸体被洛伊泽背出来时，那四名士兵才从高度紧张的状态中抽离出来，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这个联盟里最优秀的教授居然就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离开了他们。

　　罗萨林教授是怎么回事，他们的好兄弟卡森又是怎么回事，亚洲联盟和美洲联盟又是怎么回事。

　　一切都被迷雾笼罩着，人人都在不见五指的黑天里迷茫前行。

　　有一位士兵想从洛伊泽那里接过了欧内斯的尸体，但对方没有松手，于是他很自然地扭头去寻求罗萨林的意见。

　　可惜的是，对方也没表态。

　　无奈之下，他把目光移到了言克礼身上——那个他认为可以对他们的一切行为做主的男人，尽管现在看起来他们一行人应该在里面闹了矛盾，但士兵们还是选择听从他的指挥。毕竟他们在出发之前，大校也特意交代过，一切行动以亚洲联盟言克礼中将的命令为准。

　　虽然这么说很夸张，但言克礼在美南两洲联盟的声望完全不亚于亚洲，甚至于因为很难看得到，接触得到真人，他们对言克礼的敬重比亚洲联盟里的人还要多得多。

　　这一切还得从早些年说起。

　　蓝星尚且还是以国家为单位来划分势力范围时，各国军队之间时常会以友谊赛为噱头来搞一些军队竞技pk，名为促进交流。当然，交流那只是文明一点的说法，实质上炫耀和宣扬自己的国力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这活动具体就包括三年一届的特种兵野外生存技能赛。

　　该比赛的主要形式和内容是将各国的参赛选手定点投放到蓝星各个高难度生存地区，比如毒虫猛兽遍布的热带雨林，环境恶劣的无人区荒野、沙漠等等地方，参赛选手们不仅要靠自身本来在规定的时间里从「赛场」里活着出来，还要谨防别国选手的明枪暗箭，尽量“干”掉他们，争取拔得头筹。

　　这里的“干”肯定不能是真的把他们都杀了，毕竟这头上还镶着友谊赛的帽子，出了人命谁的脸上都不好看，说不定还会就此引发政治军事问题。因此为避免人为误伤，比赛过程中，除了对付动物可以使用真枪外，“杀”人时，他们只能用配备空包弹的枪械。

　　空包弹制只有响声而无弹头的子弹，无法对人体造成物理伤害。而“杀”死敌人实际上是靠枪械上的激光模拟装置射出的一束激光，敌人身上装有激光探测装置，被发射来的激光照到后，头盔上的发烟筒就冒烟，代表“被击中”。

　　这是一项极其考验单兵作战能力的活动，但选手也不能把它看成所谓纯粹的个人战。

　　譬如在「赛场」上同时碰到自家人和外国人，那肯定还是要暂时放下个人利益，联手解决共敌，对于对方来说，也是一样的。

　　在绝大部分情况下，个人利益需要服从于集体利益，集体利益永远要凌驾于个人利益之上，这是毋庸置疑的。

　　当时的言克礼刚满21岁，转到空降兵部队不到一年，恰好就赶上这么一届比赛，上级二话不说就把他的名字给报了上去——不过就算没有上级，言克礼也不会错过这种如此刺激的比赛机会。

　　原因是这项比赛的榜首常年都被美俄两国轮流占据，上届是你下届是我，老中在第三的位置憋屈了太久，都想靠着这次招来的一批有潜质的新人翻身把歌唱。

　　而言克礼作为新兵连里表现最为突出的选手，自然是被寄予了最大的希望。那一次的比赛中有着不少的熟面孔，如张景、王钊、弗拉米尔、现美南联盟两位大校、卡森……

　　最后他当然是不负众望，在比赛中拔得头筹，狠狠地替老中扬眉吐气了一回。

　　不过，使得他在两洲联盟军队里颇有声望的原因并不是这个，而是彼时他在亚马逊雨林里的一段突袭经历。

　　在言克礼参加该比赛前，各国都没有听说过此号人物，因此前期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随着后面出局人数越来越多，他们才猝然意识到他的危险。到了中后段时，以美为首的八个特种兵开始对中国仅剩的三名选手展开包抄，意图把他们全部绞杀在该段路程。

　　然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八名选手被反杀了。以前他们没少用这种方法来“霸凌”中国选手，这是第一次遭到反噬，还是在三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将身上。

　　他们自以为的“合纵”却没能打过老中最擅长的游击，在言克礼的指挥下，他们成功以一换八，基本扫清了通关路上的障碍，抢先在弗拉米尔到达前拔下了旗帜。

　　这是言克礼的成名之战，而后他又在下一届横穿非洲刚果雨林里真正获得了国际军人的敬重。

　　如果说亚马逊是人类禁区，那刚果比之于它，那可谓是旗鼓相当。刚果里潜伏着的瘴气和病原体完全不输于亚马逊，甚至于要更胜一筹，比如著名的猴痘、艾滋病、疟疾和埃博拉病毒就是从它这里产生的。更别提按照指定路线行走的士兵一路上会碰到各种致命性野生动物，什么性情暴躁的鬼狒狒、“非洲死神”黑曼巴、体长可达六米的尼罗河鳄、能以鳄鱼为食的岩蟒、不惧豹子母狮，以掏肛闻名的斑鬣狗等等，不胜枚举。

　　而在这次比赛中，言克礼因出手救下渡河时差点被鳄鱼咬死的现美洲联盟大校以及将身上唯一一瓶特制血清打在他压根不认识的一名南洲士兵身上而彻底闻名。

　　大家都觉得这人不仅能力强到一定境界，而且还特善良，特讲义气，能把自己同胞的生命放在荣誉面前，这种人就应该得到他们的敬佩。

　　然而，你若是要问言克礼他那会救人时的心理活动，他只会冷冰冰地来上一句：顺手的事。

　　反正救了也不会影响他拿第一，虽然拿不拿第一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参加这个比赛的原因就是因为刺激，但上级的命令和寄托还在，他也就只能把它当成一个任务来完成。

　　言克礼对上士兵求助的眼神，只说：“让他背就行。”

　　如此，士兵便退了回去。

　　言克礼在不了解对方的底细下不欲与他们多聊，打算让李胜接过弗拉米尔就离开这里，罗萨林和卡森回到了对方的阵营，美洲那两名特种兵犹豫片刻后，选择和言克礼站到了一起。

　　对方没有阻拦他们的意思，只是在他们走出有一段距离后，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声言克礼的名字。言克礼停下，转身，众人跟着一齐回头，望见独自站在种子库门口的杰顿对他们笑了一下——应该是笑着的，但下一秒，他就蓦然消失在了一团灼目的火光里。

　　尸体四分五裂，肉渣和血液溅在这片刚刚开满野花的地方。

　　背后的阳光晃眼极了。

　　“操！”即便并不清楚种子库里发生的事情，但这也不妨碍弗拉米尔发出咒骂。毕竟以前他和杰顿是有过一小段交集的，他潜意识里认为杰顿和那些人不会是一路人。

　　可是，他居然就这么死了，当真是人命不如蝼蚁。

　　上了飞机后，副驾驶换成了李胜，言克礼依旧操控着主驾驶位，他没着急离开，而是先在种子库和小城附近绕了一圈。白天鹅在低空飘过那栋三层楼房时，仪表盘上的导航数据突然发生了严重的偏差，机身在空中大幅摆动，言克礼循着风挡玻璃俯视过去，发现本应该是空地的房子背后竟隐藏着一大片建筑群，那些物体像极了RH研究所附近的人工磁场增强器。

　　信号受到干扰，导弹的制导系统也无法做到精准打击，言克礼深知这东西有问题，然当下也只能先留着它，等回去以后，和众人制定好作战计划，再来这里把它一锅端了。

　　抵达联盟时已是深夜，上弦月挂在高空，周围不见几颗星，难得的云从远处飘来，遮住了大半华光，飞机就在这惨淡的光照下缓缓落地。

　　言克礼让人领着美，南的士兵和洛伊泽去休息，又把弗拉米尔和王钊丢去医院检查一番，然后把欧内斯的尸体暂存在医院的地下冷库，最后交代了张景一些事项后，墙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了数字4。

　　坐在办公室的转椅上，言克礼捏了捏山根，神态有些疲惫。想了想，还是尽最快的速度将待会要报告的内容赶了出来，随即抓上桌面的车钥匙下了楼。

　　他非常想见洛晏清，没有理由，只觉得光想到这个人就很安心。

　　言克礼向来是个行动派，想见一个人，那就要立马去见，多犹豫一秒，多等待一秒都是浪费时间。

　　于是，在太阳越出地平线，鲸鱼腾出海面带起彩虹浪花的那一秒，他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