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斯特亡灵前传》落柿于野

1、前

　　“据塔尼有关方面报道：西北部塔尼沙漠地区发生暴动，‘罗刹’大规模入侵沙漠腹地，已造成三十余人死亡，数百人受伤…据相关记者报道，此次‘罗刹’倾巢而出或与玛斯特王朝有关。玛斯特王朝消亡至今已三百余年，传说中的玛斯特王冢疑似被发现…”
　　“贴肚脐，治痔疮…”
　　“我要在你的基因里，植入一场爱我的突变…”
　　“嘿，等等马杰里，往上调一个。”
　　“贴肚脐，治痔疮…”
　　“不！我是说再上一条。”
　　“除罗刹以外，塔尼地区对王冢虎视眈眈的盗窃集团闻风而动，如今的塔尼沙漠又要掀起一场风波…”
　　“罗德勒，要我说，王冢就是塔尼政府造出来骗你们这些闲的蛋疼的有钱人的，还记得教授和你那位精英前女友怎么说，玛斯特王朝是否存在已经无法考据，毕竟它可不像埃及有金字塔、印度有泰姬陵、中国有骊山皇陵…”
　　新式书店红木吧台上，马杰里眼睛下方的皮肤透着青光，他手里松垮垮的握一个遥控器，不时敲在桌子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昨晚的“銮战”实在使他有点力不从心——谁叫他难得碰上一个不为罗德勒而钻进这家充满原木呛鼻气息的新书店的火热女子。想到这，他挺直身板，一边眉毛不自觉上挑。
　　罗德勒肩宽腿长，卷起衬衫的袖口，结实有力的手臂抱了四五本堆起的书，大步流星，三两下跨到马杰里面前，淡蓝色的眼眸仿佛宝石，被嵌在塔尼沙漠金黄的底座上。
　　“喔，马杰里，你知道的，我的博士论文就与玛斯特王冢有关，它的神秘让人痴迷，它的信仰让人臣服，它曾经的富有足以容纳至今从未崭露头角的宝贝，当然最重要的是…你知道的，我一直想研究清楚那位公主的事…算了，要我说，不亲自去一趟，你怎会知道它是否存在？”罗德勒单臂靠在吧台上，双目闪烁着光芒。
　　“够了，够了，罗德勒，你已经讲了太多有关玛斯特的事，你应该和玛斯特那位蛇蝎公主结婚，好歹你家那花不完的财产还后继有人。”马杰里点燃一支香烟，却被罗德勒无情掐灭。
　　罗德勒指向玻璃推门旁“禁止吸烟”的立牌，显露一点老板的威严，“不，马杰里，我只是对她的身世存疑，你知道的，历史上对她的评价两极分化严重，双方拿出的证据也大多无法自洽，个人色彩太强...不过，抛开这些，如果真能获得有关她的任何一点东西，我仍然会在王冢前表诉我对她的尊敬与爱意。”
　　马杰里无可奈何，揣了烟正要去“吸烟区”，罗德勒的话却像重锤，将他钉在原地，“不是，罗德勒，你是认真的？你的意思是，你要去塔尼？”
　　“千载难逢，马杰里，别这么惊讶。”
　　马杰里将烟盒摔在吧台上，“那全是□□、犯罪分子！会死人的罗德勒，会死的，你疯了…”
　　罗德勒淡蓝色的眼眸闪过晶莹，电视里的炮火声乍然响起，电视频幕跳了两三下，轰然黑屏，只映射出两人身形与吧台的一角。
　　“你看…”马杰里斜眼道。
　　“我知道，马杰里。可宝藏有它们该去的地方，我也有我该做的事，若真能亲眼瞧一瞧玛斯特王冢，我死而无憾了。”
　　马杰里瞠目，他无法想象自己如果有罗德勒的家世背景，他宁肯把自己锁在家里好好保护起来，最好活个上百年。
　　“行，行，我犯不着管你。”

　　“叮咚”一声，书店外走进一个美艳异常的黑衣女郎，她浓密乌亮的秀发散发出淡淡的玫瑰香，修长的脖颈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却远远不及本人散发的气质优雅高贵。
　　马杰里眼前一亮，将烟盒暗中揣回裤兜，转过身一脸殷勤，“美丽的小姐，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那女子修长的眼睫一抬，露出浸水的黑宝石般的双眸。她冲马杰里一笑，随即转向吧台后整理旧书的罗德勒，“您好，您就是贵店的老板—罗德勒教授？”
　　罗德勒原本只想礼貌回应，不料看向女子双眼时，脑中恍然一空，耳边“嗡”响一阵。
　　那女子等了片刻，马杰里查出异样，笑了几声，扯住罗德勒的袖子，低声吼了几句：“喂，罗德勒...”
　　罗德勒回过神来，惊觉仿若隔世。
　　“呃…抱歉，是的小姐，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马杰里嘘了一声，小声道：“呵，还能怎么帮？”
　　“嘘，马杰里，麻烦你将这些归类，辛苦了。”罗德勒将之前的四五本书递给马杰里，面带微笑给他指了个方向。
　　黑衣女子目不斜视，盯着罗德勒淡蓝色的双眸。
　　“我听说本市只有贵店售有…玛斯特王朝的著作，不知是否？”
　　此话一出，除去罗德勒，马杰里也是一怔。他们对视一眼，毕竟有关玛斯特王朝的史料太少，它没有踪迹，没有诅咒，即使是人们寻觅宝藏的热情，也早已被一个世纪前纷纷丧命的冒险团的的血水冲淡。
　　罗德勒的笑容消失，双手撑在吧台上，依稀可见衬衣下壮硕的胸膛。他与面前不善的来者对视，但那双沉冷的黑眸让他痴迷，又不寒而栗。
　　“是这样小姐，不过恕我多嘴，您问这些做什么？”
　　罗德勒的质问化作无形的丝线，黑衣女郎不断向他靠近，直到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的距离，她的眼眸上下大量罗德勒，最后停留在他薄红的嘴唇上，轻如耳语：“我想，买下它们，全部…”
　　三
　　直升飞机穿过无边的塔尼沙漠上空，在天际留下螺旋桨飞速旋转的轰鸣。
　　“你说，洛伽小姐也会到这来吗？她一个年轻小姐怎么能来这受苦呢？我还以为只有你会把那本《玛斯特王朝史》当宝贝，谁知道她还买走了你的博士论文，喔，真希望你的大名能再将她吸引来。说实话，我已经有点理解你对洛伽尼公主的执着了。果然，美人都一样叫人魂牵梦绕，尤其是得不到的美人。”马杰里盘起双腿，冲罗德勒的后背自言自语。
　　罗德勒目不转睛盯着身下广袤无垠的沙漠，仿佛自己也是万千沙砾中的一颗，并以此为豪。但他的双眸又闪过不安，他在想那位买走了他学术成果的女子，那位与公主几乎同名的女郎，还有她看似想要一口将他吞下的眼神…
　　马杰里见罗德勒无心应答，只与前座的塔尼向导说几几句，两人笑得欢快。
　　四
　　塔尼的黄昏被橙黄的夕阳笼罩，一望无际的沙漠绿洲里隐有几个小镇。由于与疑似“王冢之地”相隔甚远，尚且安宁。于是罗德勒二人外加一个身穿蓝色长袍的小个子向导一同住在此处宿楼中。
　　宿楼位于小镇繁华地带，周边围着酒馆、蛇毒膏药棚、捏泥塑的摊子还有表面上朴实无华的面棚，背地里却运输着一批批鲜亮色彩的薄纱和冰冷的枪支。
　　身着长袍的塔尼人一贯身形矮小，肤色也远不如罗德勒和马杰里白皙。女子则从头到脚包裹长袍，颜色以深色为主，即使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也少着亮色。
　　小个子塔尼向导说，亮色是挑逗性的颜色，自从二十年前那位败诉于塔尼法庭的少女因不堪受人轮流侵犯的耻辱而血溅法庭后，当地政府就剥夺了亮色服装在市面上流通的权利。
　　罗德勒对此熟知，却只能如往常一般饮蝎尾酒，以麻痹他的不安。马杰里则频频摇头，眼神却不断地在酒馆中猎取略有姿色的女子，以慰藉无聊而漫长的夜晚。
　　直到人群中闪过一个紫色的人影，马杰里隔着一圈圈骚臭味都仿佛能嗅到那倩影身上如紫罗兰般令人着迷的香味，“嘿，罗德勒，我先走一步，咱们明早见。”他拍去手上的灰尘，笑意盈盈。
　　“马杰里，记得我们说好的么？”罗德勒的眼眶承受着怒意，更显的深沉，“塔尼不是寻欢作乐的地方，你可无法得知怀中人是不是罗刹…那些人，亦或是别的什么…所以我劝你，安分一点。”
　　“那我来这图什么呢？”马杰里单手揣兜，靠在半人高的原木酒桌上，身后的本地粗汉还在不断挤他。马杰里回肘抵抗，一边喃喃：“哦，天呐，别挤了傻大个，看着点！”
　　“我怎知你图什么？洛伽小姐，又或是…”罗德勒下意识瞥了眼桌台上的玛斯特仿制金币，没再说下去。
　　马杰里并没有意识到罗德勒的沉默，光是与身后粗鲁的当地人抗衡以及跟上那紫色美人的步伐便以耗费他太多的精力。“嘿，听着罗德勒，就一晚，等我们明天找到王冢亦或是打道回府，我都会和兔子一样安分，我保证。”
　　罗德勒来不及止住他，马杰里已消失在人群中。
　　五
　　“您就是罗德勒教授，玛斯特王朝的拥护者，痴迷于它过去的苦行僧，嗯哼，我应该没认错人吧？”马杰里前脚刚走，而后被他挤拥的那个长着络腮胡的方脸大个转过身来，与罗德勒手中的酒杯相碰，然后将宽大手掌中那小的可怜的一杯果酒一饮而尽，“幸会，教授，哈哈真是出人意料…”
　　方脸男人身后走近三个粗汉，和他一样，留着大把的络腮胡，仿佛以下巴为土壤培育了一片浓密的黑森林。
　　他们面色阴冷，其中矮一些的男人把玩着锋利的蝴蝶刀，黑色手套空了两指，松垮垮地和刀锋一起上下盘旋。另外两个均配有穿腰式枪套，贴在壮硕的大腿侧，只是他们表情木讷，和街道上出售的木雕一般无二。
　　罗德勒在方脸男人威胁般的注视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从对方的穿着与神色中嗅“罗刹”的气息，而他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要惹恼这些塔尼的邪神。
　　方脸男人对此十分满意，示意空了两指的男人忙自己的事，然后像掏钱一样轻描淡写掏出一把锃亮的银刀。
　　先是“哼”的轻蔑一笑，紧接着罗德勒看见方脸男人手中的利刃不由分说划破身旁无辜者的喉管，右耳爆发挣扎的呜咽声！
　　“呃啊！你…”无辜的塔尼男人指缝中流出一道道热腾的鲜血。
　　正在罗德勒身旁忘情舞蹈的本地人，或者说是将死之人被方脸男人抛在了地板上，脖颈上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将躯干和身下的地面染红。
　　罗德勒霎然一惊，汗毛倒立，淡蓝色的眸子骤然放大。
　　“无价值的人不值得同情，教授，不如让我坐下来和您回归正题…喔，真难说出口啊，毕竟您看起来，比我女儿还年轻，当然如果她还在人世…让我猜猜，您或许未到二十五岁？”
　　罗德勒惊魂未定，学校可从来没有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于是他只能沉住气，“抱歉，已二十五。”
　　“哦…哦…原来是这样，那行吧。”方脸男人从上到下欣赏罗德勒的躯体，又饮了一杯果子酒，“你知道么教授，这里的女人总是很喜欢像你这样的男人。”
　　罗德勒尴尬一笑，他以为这位“罗刹”是来与他交易，没想到先开口说的却是女人…
　　“呃，您不如开宗明义。”
　　方脸男人淡淡一笑，“看来教授对女人并不感兴趣。那么，若我接下来要说的是玛斯特王冢的事，您总该愿意与我多聊上几句。”
　　罗德勒暗中一惊。
　　他并没有将自己的行踪公之于众。
　　只有马杰里，和马杰里献殷勤时毫无顾忌倾诉的对象洛伽小姐知道此事…
　　“马杰里在校期间从未谈论过罗刹的事，他的行踪甚至和太阳东升西落一样毫无秘密可言，那么告密者自然不会是他。那么，洛伽小姐，是罗刹的人！？罗刹在此想必蛰伏已久，掌握的线索只多不少，若是合作，倒可以省事不少…只不过，与罗刹合作危险重重，不与罗刹合作，则必死无疑…看来此番是开局不利了。”
　　罗德勒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却不料那可怜的男人竟被方脸男人的手下分而食之，连地板的血迹都被少了二指的男人舔舐而尽。
　　“食人族...”罗德勒吞了一口唾沫，不敢随意动弹。
　　“早听闻教授热衷于探寻王冢遗迹，罗刹此番行动并非毫无进展，想必不会辜负教授所望。
　　但我们需要教授这样的人作为向导，以确保我的敢死队能安全地获得全部宝藏…当然，您会有应有的报偿…”
　　“如果我不答应呢？”
　　方脸男人脸上的笑容消散，“哦…这就难说了…不过我知道，您一定会答应的。”
　　“啊，啊！你，你，别杀我，别杀我！”远处，马杰里被一个身着紫色流苏吊带长裙的丰腴女子踩在脚下，女人从绑腿处掏出尖刀，在马杰里□□处盘旋。
　　“马杰里！”罗德勒正要冲向前，却被满嘴血腥味的三个男人拦住。他气的心痒，本来他与马杰里可以无名无姓，仅以两个热衷于塔尼沙漠风光的外乡人自居，如今却来不及掩饰就被打听得明明白白…
　　若是再让他见到那位洛伽小姐，他宁愿自掏腰包也要把自己的书全赎回来…
　　“啧啧啧，教授，您的朋友色胆包天，竟然对萨丽敦夫人如此无礼，他必死无疑了…当然，您也可以选择救他。”
　　“啊啊啊！罗德勒！罗德勒！救救我，我还没结婚，没有孩子，一无所有…啊！”
　　六
　　“罗德勒，你那还有水么，借我喝点，我要渴死了。”
　　罗德勒分了一半水给马杰里，他们俩被前排的方脸男人和萨丽敦夫人控制地严严实实，压抑的恐惧与越野车颠簸的姿态让让他想吐。
　　马杰里将水一饮而尽，“啊，活着真好，幸好还有你罗德勒，我宁愿渴死也不要向他们…”
　　一条黑色巨蟒从座位底下探出头，顺着马杰里的小腿攀爬而上，最后栖息在他的裆口，某个不可言喻的地方…
　　“呜…呜…罗德勒…罗德勒…”
　　“又怎么了？”罗德勒正烦，他试图将洛伽从记忆中彻底去除，但总是矫枉过正。
　　“是蛇…蛇…”
　　“马杰里，你总喜欢大惊小…”罗德勒一转头，却与长着两对龙角的黑色蛇头上深黄色的竖瞳对视，他呆了两三秒，毕竟他以为纯黑色的玛丽芙蛇神与后代只喜欢血腥的战场和腐肉的气息，没想到人类的欲望蔓延得如此之快…
　　“喔，马杰里，我劝你别动，让它呆一会，现在是春天，你得理解她，就像理解你自己那样。”
　　“别，千万别！萨丽敦夫人，喔，求您行行好，把您的小宠物放归自然吧，别让它祸害人了…”马杰里以为这黑色的巨蟒是萨丽敦夫人的小宠物，毕竟她们作风一致。
　　谁知下一秒，巨蛇猛的一缩，从座位底下消失，重新变回副座上小麦色皮肤的妖娆女人，留下一串得意的笑声。
　　马杰里巴不得自己已经死了，指头都在颤抖，“她，萨丽敦夫人她…她！？”
　　“嘘。”罗德勒额上渗出冷汗，示意马杰里住嘴。
　　他扫向驾驶座与反光镜背后紧跟着的他们的越野车。
　　“食人族、蛇神后代…还有那位…”他暗自忖度，淡蓝色的眼眸扫过方脸男人的后脑勺，开始理解罗刹为何如此放心让五个人去探索玛斯特王朝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