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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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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觉醒来躺在了这个黑洞洞的地方。
她不是在自家床上睡着吗?
丛薇爬起来,发现周围还有几个人,和她一样躺着,但都紧闭着眼,有男有女,还是并排的。
甚至按照身高从左到右依次排列好了,远看跟一排wifi似的。
这是什么鬼?
一个荒诞的想法从她心头浮现,他们好像小孩子玩的芭比娃娃,被主人整齐的排列好了放着。
但显然没有哪个孩子能有这样大的怪力把一群成年人从家里扛过来放着,除非是千与千寻里面汤婆婆的胖宝宝。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丛薇忍不住烦躁的敲了敲脑壳,她明天就要升职了,熬了这么多年,在年近三十岁的时候升任公司华东区的副总裁,这将打破公司最年轻副总裁的记录。眼看自己的人生即将走向巅峰,却一睁眼发现自己在这个诡异的地方,谁能不抓狂?
她查看了四周的环境,除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有一些微弱的光,四周都是浓厚凝滞的灰雾。
出于对未知的恐惧,她也不敢擅自走进去。
“喂,有人吗?”
她轻声呼唤着,本来也没打算得到回应,但却叫醒了地上躺着的人。
率先醒来的是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男生,他猛的睁开眼弹坐起来,冷冷扭头的看向丛薇,这个动作倒是把丛薇吓了一跳。
“你能不能别像丧尸一样坐起来啊。”
高中生没有理她,单手撑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身高清瘦,这个动作也有些利落。
丛薇挑了挑眉,哟,还是个小酷哥。
酷哥第一时间也是查看了地上躺着的人,然后看向丛薇。
“你要把我们绑到哪里去?”
丛薇无语的扶额:“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是人贩子的,没看见地上还有一个空吗,那就是我刚刚躺着的位置,我就比你早醒几分钟而已。”
酷哥显然没有相信她:“你要多少钱都行,我爸很有钱。”
丛薇叹气,决定等其他成年人醒来再说。
没过多久,地上的人陆陆续续都醒过来了,他们也都是一脸懵,互相询问这是哪里,当然没有人能够回答他们。
站着也是站着,在一个热情的厨子召唤下,他们开始了自我介绍。
厨子说:“我叫张万军,是东北的,平时就在惠民餐馆炒菜。”他说完后,不知是谁建议道:“大家介绍完自己的身份之后,说说来之前我们都在做什么吧,说不定还能有点头绪呢?”
众人自然是同意,张万军就说:“我昨晚睡觉前,餐馆里来了个大单子,有一群附近的工人来这里聚餐,我从早上一直忙活到下午,人实在是太多了,煤气罐都用空了,老板娘就叫人送来,我帮着老板卸完货,就继续进去炒菜了。我们餐馆小,也没有服务员,就我跟老板娘两个人忙。我们一直忙到了晚上,幸好晚上他们去吃烧烤去了,不然真得累死我。不过幸好老板娘人好,她说今晚之后就给我加薪,我当然高兴了,主动揽下了打扫卫生的活。我扫完都是深夜了,路上都没几个人,具体几点我不记得了,因为打扫完我就困得不行,直接在桌子上趴睡着了。”
他们下意识的围成了个圆圈,厨子说完以后按照顺时针轮到了下一个人,是一个还在读大学的女生,她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不自在的推了推眼镜:“内个,我叫胡月敏,是江北大学大二的学生,平时喜欢看些小说……”
“昨晚,我熬夜看小说看到了三点,至于白天没什么稀奇的,哦对了。我们白天搞团日,在跳蚤市场摆摊,但是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张万军说:“大妹子,我没读过大学,跳蚤市场是啥?你细说说吧,哥乐意听。”
胡月敏有些害臊,这个大个子看起来都快赶她叔年纪大了,但是她还是说:“嗯……就是学生们在操场上摆摊,卖些小东西,可以是自己不穿了但是舍不得扔的衣服,也有卖自己做的小蛋糕什么的,主要是自己不再用的二手物品,用很低的价格卖出去。我跟舍友卖的就是色号不对的化妆品,我们卖完之后也去逛了逛,主办方是我们学院,平时特别抠门,这次摆出了好多东西出来抽奖,也许是为了吸引流量吧。我这个人运气一直不好,但这次居然抽中了一瓶饮料,我跟舍友一起喝完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早早的上床开始看小说,也许是白天逛累了,我舍友也很快就睡觉了。我下床上厕所的时候都没有吵醒她。”
确实没什么稀奇的,顺序轮到了胡月敏的下一位,是一个还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眼睛下面还挂着两个黑眼圈。
他面无表情的指了指自己:“我是个医生,来之前在值夜班。”
那副憔悴的样子,众人看了都不由得报之以同情的目光。
“昨天医院收治了很多病患,都是在一场爆炸事故后送来的,我是急诊科的值班医生,从凌晨忙到了晚上,至于诊疗的过程我就不细说了,反正你们也听不懂。总之我正常的值完班,轮到自己休息的时候,我像往常一样走到了休息室的小床上开始休息。我睡眠很浅,但是这次我很快就睡着了。”
也许是职业习惯,医生的介绍言简意赅。
有人注意到他没有介绍姓名,他干脆的答道:“如果我们不能出去,知道我的名字也没用,如果我们出去了,以后想必也是见不着面的,没有这个必要。”
这个答案让氛围沉默了一下,他的下顺位很快就接话了:“我觉得医生说的对,我们都是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呢,又不是很愉快的经历。”
视线汇集到了医生的右手边,那是一个穿西装的眼镜男,他身材干瘦,眼神里透着市侩的精明。
“我是个市场销售,昨天我在公司加班,该死的老板非要留我们把项目做完才走,这些资本家简直就不是人,就是周扒皮,为了赶工,已经叫我们连续加班三天了。我加班到了很晚很晚,实在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真怀疑这样下去会不会猝死……”也许是意识到在这个阴冷的场地谈死不吉利,眼镜男连忙呸了呸,“等我出去,非要把文件全砸在那个周扒皮身上,叫他压榨我们,害我被关到这个鬼地方出都出不去!”
眼镜男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又不自觉的说出了忌讳的词。
下一位就是酷哥了,他手插在兜里,冷淡的说:“我叫周穆,高三。昨天我们学校放假,司机载我回了家,家里没人,我自己吃饭,打了一个小时游戏,写了一小时作业,上床睡觉,没了。”
他介绍完毕,本该轮到下一个人说话,但却话锋一转:“我是第二个醒来的,在我之前,她已经站在这里了。”
说完,他目光看向了丛薇。
丛薇没想到这小子突然来这一下,瞬间将所有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她随意的笑了笑:“我不知道你想借此表达什么,一群人里总有一个最先醒来的吧,不是我就是你。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周穆冷眼道:“可是你非常镇定,这不像是一个来到陌生地方的人该有的反应吧。”
丛薇摇摇头:“这只能说明我性格沉稳,如果说疑点,你不也有疑点吗?”
周穆那张冰块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困惑。
她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掠过,说:“根据大家的描述,我们所有人都是在睡着后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除了医生需要值班穿的是白大褂,大家穿的都是睡衣,只有你穿戴整齐,是一身校服哦。”
周穆的脸顿时僵住了。
“小孩,你根本不是睡着之后来的吧。”
待到大家的目光都带上了怀疑之后,周穆忽然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脸上的破绽也消失不见,他没有回应,将话题扔回给了丛薇:“哪里有所有人,你还没有介绍。”
丛薇说:“确实,那我就先把这个环节结束了吧。我叫丛薇,是个打工的小白领。昨天晚上我没有经历什么异常,和平时一样下班,跟同事聚个餐,回家喂猫,然后做做家务,敷个面膜,就睡觉了。”
这个回答确实跟丛薇的外表很匹配,她就长了一副都市丽人的脸,脸蛋清秀,眼神温和。周穆却冷笑了:“撒谎,哪个公司的小白领穿得起Olivia von halle的睡衣。”
丛薇忍不住头疼,她说自己是小白领,无非就是不想在这个地方太过显眼,谁知这个小孩跟她杠上了似的,非要针对她。
好在有旁人解围道:“其实穿很贵的衣服也说明不了什么吧,也许是人家家境本来就比较好呢?再说了,你一个高中生,不也戴着积家的手表吗?”
丛薇看向说话的方向,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士,她看起来二三十岁,穿着长长的棉布睡裙,外面罩着一件米色的针织衫,看起来很是温婉。
莫名的,丛薇觉得她很像一个老师,于是善意的点点头。
纯棉睡裙以微笑回应,她之前一直很低调,在众人围坐一团时也不发一言,存在感有些低。
但是她刚才的解围之举,成功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
“我叫苏沁,是一名高中老师。这个年纪的孩子有些叛逆,爱反着人来,都是正常的。”
周穆面无表情,别过脸去。
苏沁温和的道,在这个阴冷的地方,她的声音有种抚平人心的力量。
“我倒是遇见了一个怪事。”
这句话让周穆都把头扭过来看她。
“我教的是数学,带的是高三,我们学校只是一个县城中学,平时升学压力也没有那么大,可是最近新校长上任,要求今年的指标必须翻倍,一本的上岸率必须是去年的两倍。这个任务可太重了,我既是数学老师,又是班主任,天天为这事愁的睡不着觉。“苏沁轻叹了口气,眉头微皱,似乎很是烦恼,“我们班是普通班,各科水平都是吊车尾,年级主任为这事找了我好几次,我天天家都不回了,在办公室打地铺睡,就为了看这帮孩子学习。孩子们来不及吃饭,我就帮他们把饭打好送到班上,孩子们天天五点起十二点睡,我看了都心疼,就自掏腰包开了几十幅中药给他们补身体。虽然是辛苦了点,但毕竟是高三嘛,孩子们最关键的时候,我作为老师忙一点又有什么呢。”
张万军忍不住感叹道:“老师真的太了不起了。”
胡月敏也点点头:“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苏老师,您真的是个好老师。”
丛薇倒是有些汗颜,这么一比较,自己读高三的时候简直就是在摸鱼。
苏沁继续道:“在我的努力下,我们班的成绩终于从年级末上升到了中段,可惜离校长的指标还是差的远,总的来看,还是数学扯了后腿。”
职业惯性使然,让她忍不住开始一顿分析班上的成绩,大家也从一开始的兴趣盎然慢慢打起了哈欠,颇有种重回高中教室听老师上课的催眠感。苏沁的声音本就有点循循善诱的感觉。
她念叨完成绩,见胡月敏打了第二个哈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抱歉,我似乎有些跑题了,不过这也是因为我这些天脑子里全都装着孩子们的成绩,唉,不把成绩提上去,我觉都睡不好呢。”
丛薇离她近,才发现在她眼下有青黑之色,眼球里也充满了血。
真是个挂念学生的好老师,不过这也太努力了,把自己都逼成什么样了。丛薇转念一想,说到底还是新校长的错,给老师们制定天方夜谭的目标,完全没有考虑过是否现实,就连她给下属发任务都会考虑可行度呢。
苏沁言归正传:“数学平均分太低了,我也知道数学难,可是我分析过班上的情况,其实大部分人的成绩都还可以,只是有个孩子数学成绩太低了,每次都考个位数,把均分拉低了好多。我格外关心这个孩子,一有机会就给他补习,虽然这孩子不太领情吧,总是逃避我。但那也没关系,谁叫我是老师呢,我就是要为学生奉献自己呀。”
丛薇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她从苏沁的话里察觉出一丝诡异。
其他人倒是没有发现,依然点头附和着。
“我跟着那个孩子回家,发现他居然抽烟,这怎么行?我赶紧上去打掉了烟,谁知那孩子竟然不领情,我好心好意为他着想,他居然开口就质问我:你是在跟踪我吗?”
周穆冷冷的看向苏沁,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张万军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跟旁边的胡月敏对视了一眼,说:“大妹子,你这就不对了,怎么也不能跟踪人啊。”
“我这不都是为了学生好吗。”苏沁似乎没有察觉到场上氛围的变化,依然自顾自的说道,“我没收了他的烟,这孩子就对我怀恨在心,下一次模考,他竟然交了白卷。”
她疲惫的揉了揉眼睛:“我不明白,明明就是为了他好,为什么不听老师的话呢,其实老师压力也很大,主任天天找我谈话,校长开会的时候都不让我坐下。我做了那么多,他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那后来呢?”丛薇轻声问。
“后来?”苏沁愣了一下,似乎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她努力回响着,仿佛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后来、后来我就找他谈心呀,毕竟是学生嘛,老师再怎样也不能跟学生动气呀。可是那孩子实在是太叛逆了,下课后我拦住他想找他聊聊,结果这孩子居然像见鬼一样跑开了,外面已经天黑了,我怎么放心得下他,所以我就追了出去。”
“谁知道那孩子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我在后面都跟不上了,我在后面喊他等等我,他头也不回,我担心他跑到河里,就捡起一块砖头扔了过去。”苏沁一顿,“我只是想叫住他,让他不要再跑了,谁知道、谁知道他居然掉下河里了。”
这一瞬间,话音落下,全场寂静。
只有苏沁的声音还在场上回响,仿佛鬼魅一般。
“我真的只是想叫住他,让他不要再跑了不要再跑了,万一掉进河里怎么办,谁知道他真的掉进去了。”她忽而释然一笑,“不过他这么一走,班上的成绩倒是好了不少,平均分一下子飙到了全级第三,这下子主任就没话可说了,我也好跟校长交代了。”
突然有一个人走出了圆圈,站到了苏沁面前,面若冰霜。
“他叫什么?”
苏沁愣楞的抬起头。
“我问你。”周穆恶狠狠的盯着她,那双少年的眼睛里仿佛燃烧着熊熊怒火:“那个人,是不是叫陈劲松?”
“呀!”苏沁惊讶的捂住嘴,“是他,你怎么知道这个孩子的名字。”
“陈劲松,是我的朋友,半个月前,他失踪了。学校的监控显示他从学校出去再也没有回来。”周穆的声音微微颤抖,“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丛薇就站在旁边,她突然觉得还有什么不对劲,还有什么被他们遗忘了。
“等等,苏沁,你说昨天发生了一件怪事,你还没有说。”
苏沁疲惫的揉着眼睛:“啊……这个啊,也没什么,就是我最近睡觉老是容易听到有人在叫我,吵得我睡不着。我本来睡眠就浅,唉,这样我还怎么睡得着。上班的时候,大家都不愿意靠近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一边说话一边揉着眼睛,越来越用力,直到手从狠狠的按进了眼眶,暗红的血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
“我靠!”一直没有发话的眼镜男爆了句粗口,“这特么的什么鬼!”
丛薇轻吸一口气,脚步缓缓往后退了一步:“苏沁,你有多久没有睡觉了。”
穿棉布长裙的女人揉着眼睛,鲜血宛如细蛇一样沿着脸部往下流,但她却毫无知觉一样:“十几天吧。”
十几天没有睡觉……胡月敏觉得嘴巴很干涩:“这、这还是人类吗?”张万军咋咂舌,说不出话来。
丛薇已经退到了对面去,跟张万军他们一边,她叫周穆:“你最好离她远点。”
穿校服的少年却丝毫没有惧意,他直面着恐怖的女人,厉声喝道:“是不是你,杀死了陈劲松?他一个好好的人,眼不瞎腿不瘸的,怎么会无缘无故掉下河里。还有,你明明看到他掉了下去,为什么不报警?你知道他家人找了他多久吗?”
丛薇忽然觉得自己的推测也许是对的,周穆不是被动来到这里的,他是主动到来的。
为了找寻自己的好友,不惜来到这个阴冷的地方。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丛薇的思绪飞快运转着,没有注意到身旁细微的变化。
雾,开始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