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八云鹿角

19、第 19 章

　　秦赫奕觉得错了，哪里都不太对。

　　梁昭没去集训，他怎么能没去呢，他和梁昭之间的感情就是在集训上开始升温的。

　　他们一起学习、考试。在集训期间，他们同吃同住，时不时肩并着肩，手臂贴着手臂，梁昭给他讲数学题。

　　月考那道题就是梁昭教他的，秦赫奕还记得那天。梁昭拉着昏昏欲睡的秦赫奕从床上下来，秦赫奕见他只穿着一件薄外套，就顺手把被子盖在他脑袋上了。

　　同住的还有两位同学，进屋没开灯，被梁昭吓了一大跳。

　　其中一位同学问他是不是在装鬼吓人。

　　秦赫奕想帮他解释，见梁昭裹住被子，盯着他们手里的烧烤味薯片，问这个颜色的薯片好吃吗。

　　那位同学分给他们一点，说有人在悄悄卖零食，今天是最后一天，那个卖零食的同学自己也没有了。

　　梁昭谨慎地点点头。

　　另一位同学说看到梁昭这个造型就想起他十岁的妹妹，他妹妹经常和朋友们把家里的被子床单披在身上扮演女王大人。

　　他说有机会可以介绍他们认识，她妹妹可能会看在他的面子上让梁昭演小蝴蝶或者花仙子。

　　梁昭没听懂那人在说什么。

　　秦赫奕环住梁昭的脖子，把人捞走了，还念念有词，梁昭才不是小蝴蝶。

　　梁昭应该不知道，秦赫奕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现在的秦赫奕非常清楚，那段时光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颗种子。

　　他的占有欲，他的情窦初开，他青涩的少年心事开始生根发芽。

　　回忆不到半刻，门卫大叔走过来，看了看提着大包小包的梁昭，又垂眼看秦赫奕。

　　“你们是不是去参加那个什么训练的啊？车子已经开走了。”

　　见秦赫奕无动于衷，梁昭说：“我们先回教室吧，不要在这里等了。”

　　大叔说：“对啊，你们回去问问老师吧。”

　　“嗯，”梁昭不确定道，“老师会有办法的……吧？”

　　有没有办法不知道，秦赫奕心想，梁昭和他都要挨骂了。

　　他又要听到“不要影响梁昭学习”，“梁昭和你不一样”诸如此类的话，老师很可能会让他离梁昭远一点。

　　梁昭拉秦赫奕站起来。

　　秦赫奕接过梁昭的书包，背在肩上，一言不发地往回走。

　　之前不是没有同学迟到过，被取消资格了，但也有同学晚去的，这种事情他不清楚怎么操作，还得问问老师。

　　再不行就找他妈，他亲爱的蒋闻岚女士。他妈妈朋友多，关系网错综复杂。

　　“多大点事啊”，“什么事情能难到美丽动人的蒋闻岚”，“小事情”……他妈妈喜欢说这些话。

　　在秦赫奕的世界里，蒋闻岚确实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秦赫奕说：“蒋女士是不是让你遇到问题找她？”

　　梁昭：“嗯。”

　　秦赫奕：“那你等会找她。”

　　“……”

　　梁昭踌躇不安，不太好吧，而且秦赫奕为什么要让他联系呢，他没有带手机吗，秦赫奕的妈妈会不会觉得他们很烦。

　　秦赫奕看穿他的想法，“没什么不好，遇到问题找家长，蒋女士说的。”

　　梁昭提了提行李，没有答应他。

　　秦赫奕把他的行李扯下来，左右捏捏，打开一看，“梁昭你又带泡面，我跟你说几回了不许吃这个，吃了长不高。”

　　“可是很方便啊。”梁昭又扯回来自己抱着。

　　秦赫奕说：“你可抱紧一点，待会我会把你的面都收走。”

　　梁昭瞪着他：“你怎么这样？”

　　“哪样呢？”秦赫奕漫不经心地踢着小道上的枯树枝。

　　“蛮横霸道不讲理。”梁昭与秦赫奕同时道。

　　秦赫奕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

　　梁昭说：“你又知道了。”

　　秦赫奕肯定道：“嗯，我都知道的啊。”

　　他们回到教室，梁昭忽略了班级里的同学向他投来的惊讶的目光，匆匆忙忙把行李放下。

　　去办公室的路上，他遇到从那里回来的同学。

　　同学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还在？”

　　梁昭问：“老师在吗？”

　　同学的表情从诧异转变为惊恐：“梁昭你，你在问我问题？”

　　梁昭疑惑地转头，没别人啊。

　　“你第一次问我问题，”同学说，“老师不在，你别去了。”

　　梁昭和他一同回教室。

　　过了大约半节课的时间，梁昭的班主任陆老师得知梁昭没有参加集训的消息赶来兴师问罪。

　　陆老师平时对梁昭很关照，连讲话都似和风细雨，此刻，她什么好态度都没有了，直接打断别的老师上课，点名把梁昭叫走。

　　秦赫奕听到动静，从窗口探出半个脑袋。

　　秦赫奕的班主任宇文老师重重地拍了一下讲台：“秦赫奕你想干什么？”

　　秦赫奕张口就来：“老师我身体不太舒服。”

　　宇文老师严肃道：“说实话。”

　　秦赫奕说：“我朋友有点事。”

　　宇文老师垂眸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二十分钟下课。”

　　秦赫奕只好眼睁睁看着梁昭站在教室门口被陆老师教训。

　　“你知不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啊？”

　　“我跟你讲的话都白说吗？我为你操心，你为自己负责吗？”

　　“高三很重要，每一个看似普通的选择都可以决定你人生的轨迹。”

　　陆老师一时情急说了很多，没控制音量。直到靠窗位置的同学把窗户关上，她才带梁昭回办公室。

　　秦赫奕坐在教室里，思绪随风去。他的手指攥着笔杆迟迟不落，指尖渐渐泛白。

　　宇文老师提醒道：“这堂课结束，要收试卷。”

　　秦赫奕终于开始动笔。

　　铃声响起，后排的同学陆续往前传试卷，宇文老师收整试卷，打开文件夹往里一塞。

　　秦赫奕在宇文老师的注视下离开教室。

　　宇文老师一如既往，语重心长，“一次的随堂测验决定不了你们人生的轨迹，大家不用担心，但是高考可以，请务必好好努力。”

　　梁昭从陆老师办公室里出来，一脸凝重，以至于秦赫奕欲言又止。

　　梁昭不太习惯他的拘束，“你想说什么呢？”

　　“陆老师是不是……”

　　“嗯。”

　　“我们找蒋女士帮忙，我给她打电话。”秦赫奕的声音少见的有一丝慌乱，但他很快镇定下来。

　　“你不是……”梁昭茫然道，“让我，联系她的吗？”

　　秦赫奕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你联系？”

　　梁昭摇摇头。

　　秦赫奕轻拍了一下他的肩：“没事的，我来说。”

　　“不、不用联系了，”梁昭及时阻止，“陆老师说这次集训没那么重要，让我回教室去，不要想着这事。”

　　秦赫奕说：“那你想去吗？”

　　“本来是想的，陆老师说很重要的，现在又不重要了，”梁昭说，“我也不知道怎么想。”

　　“陆老师还说什么了？”秦赫奕问。

　　梁昭看他一眼，没说话。

　　秦赫奕困惑道：“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想和我说？”

　　梁昭又看了看他，垂下眼睫，不自然地嗡声道：“不让我和你玩。”

　　“什么？”秦赫奕一时没听懂，一字一句道，“不让你和我玩。”

　　梁昭补充道：“高考之前。”

　　秦赫奕听懂了，“陆老师很关心你啊。”

　　梁昭心里不安，“你会不高兴吗？”

　　秦赫奕以为梁昭被陆老师骂了才神色不愉，原来是这样，“我为什么要不高兴，有人把你当小朋友，关心、爱护你，我很高兴。”

　　梁昭说：“那你不和我玩吗？”

　　“……”

　　梁昭再次补充：“高考之前。”

　　秦赫奕一时语塞。

　　梁昭气人的本事真是自成一派，偏偏他还不自知。

　　秦赫奕说：“秦赫奕现在有点不高兴了。”

　　梁昭心里有些难过，“晚上还一起复习吗？”

　　宋诀去参加集训了，秦赫奕现在又不高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三人的学习小组才成立不久，好像要散了。

　　梁昭说：“还一起吃饭吗？”

　　秦赫奕笑问：“你的老师不让你和我玩，你怎么说得像是我不想和你玩了一样？”

　　梁昭说：“你说你不高兴。”

　　秦赫奕说：“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我高不高兴，都和你玩。”

　　本可以与梁昭重现那段时光，他一时冲动，提前与梁昭来往了。

　　未来已然改变。

　　他担心未知的未来，他无法捕捉和复刻每一个怦然心动的瞬间。

　　他忘了他的情感没有重来，他对梁昭的喜欢早就深埋地底，扎根蔓延。

　　秦赫奕说：“我们老师就没有说不让我和你来往。”

　　梁昭说：“可是我的老师说了。”

　　秦赫奕说：“你的老师又不教我。”

　　最初的秦赫奕足够收敛，时常克制，梁昭依然可以感受到他的攻击性，那是他与生俱来的，像是太阳灼烧的温度。

　　现在秦赫奕都不装了，说话不像从前那样温柔，还扬言要抢他的面。

　　梁昭说：“我可能会听老师的话。”

　　秦赫奕想都没想，勾住梁昭的脖子，“梁昭同学，我给你一次机会。”

　　梁昭说：“不要。”

　　秦赫奕放开他，与他贴得很近，“那我们只能偷偷来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