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客栈》张女士_

36、第十七章

　　马车之上，茅小宝忍不住唤道：“老板老板！”

　　“肥猫，不要总是叫我，我还要思考事情的。”

　　“思考什么？”

　　“……照此发展，他们二人应该是会在一起的吧。”

　　“那岂不是好？”

　　“……与你这蠢货说了也是白说。只可恨我现在还是不能从苏陌烟身体里出来，稍后……啊啊啊啊！！”

　　茅小宝撇撇嘴：“老板你别闹，我有事情问你。”

　　“说。”

　　“柯妤龄，是怎么回事？”

　　扶祗低笑了两声，慢悠悠地道：“被你瞧出来了。”

　　“真的是你！”茅小宝有些不可思议地叫了出来：“你、你怎的扮成了柯妤龄模样，去撮合他二人？”

　　“此事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

　　“啧，你个肥猫，越发不懂规矩了。李霞霞与苏陌烟并非一丝夫妻缘分也没有的，只不过他二人进展忒慢，让人着急。那苏家老太太刚搬到此处时便来过红尘客栈，求早日可以四世同堂，我如此做不过是为了完成老人家一桩心愿罢了。且虽然注定他们会阴阳相隔，可他们二人早一日互通心意，便能多过上一日美满的日子。若能推他们一把，也算功德一件。”

　　茅小宝点点头，又狐疑道：“没有别的想法？”

　　扶祗讪笑两声：“那些时日生意确实不好，又来了俩吃白食的，我也是为咱们客栈创些营收么不是。”

　　茅小宝忍住吐槽的冲动，继续问：“还有一个问题，你这点法力是如何附到柯妤龄身上的？”

　　扶祗反驳：“瞧不起谁呢！想当初我也是天上地下仅此一人的上神扶祗……”

　　“好汉不提当年勇，咱就说眼目下，你如何做到的？”

　　“就是那什么，那天正巧尧思来吃饭，我便提出个小要求，让他施个法，我便免了他的饭钱。”

　　茅小宝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还是要求人的呀！”

　　扶祗愤恨地咬牙切齿：“那厮不提也罢。说好事成之后尽快将我移魂出来，谁知他却故意晚来。若不是我严防紧守，怕不是就被苏砚之给……哼，事后那尧思还说着风凉话，说什么他尽了全力，奈何法力微薄，一时失了效用。我今后若再信他我就是那猪！”

　　想到刚刚的情形，回到家中苏砚之与柯妤龄指不定要如何你侬我侬，可偏偏当时的柯妤龄却是扶祗，茅小宝捂着肚子笑个不停，而扶祗却一言不发，在一旁生着闷气。

　　*

　　于马车上冷风一吹，李霞霞已清醒大半，看着苏陌烟的脸顿时心虚起来：“你、你怎么来了？”

　　他压了过来，薄唇几乎都要贴到她的脸上了，明明面色极具凌厉和压迫，偏生声音满是委屈且狼狈的。

　　“那你要谁过来？”

　　“我若是不来找你，你是不是真的就不回家了？”

　　“你不要我，不要万俟鸿，就看上了那货色？”

　　面对苏陌烟的灵魂三问，李霞霞竟哑口无言。

　　他眉眼俊逸，整天都是一副清冷宛如谪仙的气质，在此时却双眸泛红，可怜极了。

　　真让人看着心里无端发闷。

　　“我去找过万俟鸿了……”

　　嗯，我已经知道了。

　　“……我们没有吵架，在友好和谐的气氛中我对他说今后休要再打我夫人的主意，他答应了。”

　　鬼才信你的友好和谐。

　　“……所以，你若与我和离，便没有退路，那玲珑阁老板是我，我若收回你便没有银钱。你孤身一个女子，寸步难行。”

　　苏陌烟你个混账东西，断我后路是吧。

　　他叹了口气，声音也有些暗哑：“敬远侯家老太太与我祖母是手帕交，我与元儿的亲事是在襁褓之中便定下了的。”

　　“她温柔善良，是个好姑娘，也会是个好妻子，我不否认我爱她，两个人在一起时互相爱慕这没有错。可是元儿不在了，难道我也应该守着这份爱而去殉情吗？这样才能算得上所谓的情深吗？”

　　李霞霞沉默不语。

　　（茅小宝大喊道：“李霞霞他说的有理！你与万俟鸿可以不爱了再去追求新的生活，为什么苏陌烟不能在柳元儿不在了之后去追求他的人生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喂！”）

　　苏陌烟又靠近了些，他神色清朗，眸色却被马车外斑驳的光点映得很浅。

　　“你知道的，自大姐去世后我便睡得浅，直到遇到你才能睡得着。难道你就忍心我一直这样下去，吃不饱，睡不着？”

　　李霞霞看着他，心想苏陌烟你居然还学会了道德绑架，真是恐怖。

　　更恐怖的是，她心里居然暖暖的很受用。

　　苏陌烟屈膝在地，靠在她的怀里，玉冠散落，乌发倾泻而出，和衣袖一起被风吹的飘飘逸逸。

　　他闭上深邃含雾的眸子，将鼻尖抵在她的下颌，轻触两下。

　　“霞娘，给我一个家吧。”

　　泪在李霞霞眼眶中转荡了无数次，终于顺着下巴滚落下来。

　　“好。”

　　马车停下，苏陌烟率先跳了下来，牵着李霞霞的手一把将她抱起，李霞霞在他怀中脸颊通红：“苏陌烟，你做什么！”

　　低沉又带着些许得逞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圆房。”

　　（？！

　　茅小宝终于明白扶祗自刚才便一直纠结的是什么了。

　　她的声音亦有些颤抖：“老板，怎么办？”

　　“怎么办，他们二人圆房与我们何干？一会儿你把眼睛闭上，把耳朵堵上，背上二百遍《洞灵真经》，再诵上二百遍《南华真经》，若还未完，再念上二百遍《太上感应篇》来，大约也就天亮了。”

　　茅小宝怯怯地问道：“老板，这事……需要那么久吗？”

　　扶祗咬牙切齿地吼道：“那凡人一个个的皆声色犬马，纵欲无度，尤其这二人初通心意，干柴烈火的，谁晓得要怎样！你当我愿意一把年纪了还来重新诵经啊！”

　　你好像有点不甘心呢。

　　茅小宝咂咂嘴，没说话。

　　只是夜间，茅小宝被外界声响扰得虚汗直流时，扶祗的声音不断传来：“静心，大道至虚至静，心亦要清虚宁静，以合大道。”

　　他的声音很平静，很轻，使得她的心倏然便静了下来。

　　扶祗继续道：“吐故纳新，出浊吸清……勿用于耳，以心迎之。心于炁中，无心而听炁……守心一处，于阴阳二炁之和谐。”

　　茅小宝听着他的引导，渐渐呼吸平稳，一夜下来，自觉修为又精进不少。）

　　*以上修炼法门原文引用自《庄子》，皆是道家修习之法*

　　*

　　苏陌烟果然带着李霞霞回了江州，来到了他家的老宅。

　　而后，他们去祭拜了他的母亲与大姐。

　　他说，母亲，大姐，阿烟长大了，也娶到心爱的女子为妻，请你们放心吧。

　　然后，便侧过脸看着李霞霞傻笑。

　　在江洲每日的清晨，他都会拉着想要赖床的李霞霞一起，像平常夫妻一般前往市集购买新鲜的蔬菜。

　　他会把所有银钱都交给她，让她过上随意买买买的生活，也会在看到路边小吃时，缠着李霞霞去买给他，然后在路人艳羡的目光中再喂给她吃。

　　浓云叆叇，细雨漫漫。

　　听外面竹梢蕉叶之上，雨声清溅，李霞霞有些坐不住，便去檐下拿了把青绸油伞，站在廊下等着苏陌烟。

　　他早上心血来潮说要去山林打只狐狸，可是都正午了，还不见回还。

　　正张望着，月亮门那边儿就有个人影走了过来。

　　他紧走两步，接过她手里的伞：“怎么在这里等着？”

　　李霞霞笑着拿手指一下下戳着他的脸颊：“你不常说能一人打几只虎，怎么捉个狐狸还要那么久？嗯？你手里拿的怎么是兔子，狐狸呢？”

　　苏陌烟脸红了红，在房间里褪了蓑衣，卸了乌发玉簪，拉着她坐下说：“你就喜欢软绒绒的物什，我便想打只狐狸用皮毛给你做条毯子。谁知下起雨来，跑了狐狸……”

　　李霞霞抿唇一笑，也不戳破他，只道：“兔子毛也很软的，晚上还能烤兔腿吃。”

　　苏陌烟低笑应着，只是晚饭过后，他的眼里突然又盈满绿光。

　　（扶祗道：“小宝，非礼勿视。”

　　茅小宝闭上眼睛：“老板，非礼勿听。”

　　于此，他们二人早已见怪不怪，很有默契地一齐闭上眼睛，打起坐来。）

　　几个月前谁能想到静如清茶的苏陌烟，也会有着动如脱兔的一面。

　　良久，汗津津的苏陌烟拥着同样汗津津的李霞霞，懒洋洋地躺在枕上。

　　“霞娘，我们要回去了。”

　　来的时候就想到不会待太久，可到了离去时，她还真有些不舍。

　　“嗯，我店里生意也很忙的。”

　　腰间的手臂又紧了几分，苏陌烟的脸贴到了她的后背上，发出的声音也闷闷的。

　　“朝廷要出征西戎了，我……”

　　李霞霞后背一紧，继而又放松下来，只轻轻“嗯”了一声。

　　苏陌烟的唇贴在她的肩胛骨上摩挲，声音越来越软：“我很快便回来，回来后我们就来此定居，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李霞霞转过身来，直视着他双眸定定说道：“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放弃万俟鸿吗？”

　　他摇头。

　　“我与万俟鸿年少情真，他的心热情如火，可却没有支撑我坚守的力量。我要的是真挚的心，全心全意交给我的心。所以苏陌烟，你就如此不信任我吗？”

　　苏陌烟拥住她：“自然不是。我一直不敢向你表白心意就是怕你担心，我迟早要去西戎，而现在我们才刚刚在一起……”

　　“苏陌烟，我若拦你，你就不会去了吗？”

　　他不语。

　　“如果荡平西戎是你曾经对大姐的承诺，那么如今也便是我的心愿。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我又怎会为一己私欲而阻你拦你？”

　　苏陌烟那浓密的睫毛安静垂下，嘴角逐渐爬上笑意。

　　“我们夫妻同心，什么事情都会安然度过。”

　　李霞霞的脸别却向一旁：“什么夫妻同心，你何时听过我的话。”

　　“我几时又不听你的了？”

　　她瞪苏陌烟一眼问：“我让你轻些时，你可曾轻过？”

　　他想了想，轻咳一声道：“不曾。”

　　“我让你停下来时，你可曾停了？”

　　他面红耳热：“亦不曾。”

　　“所以我冤枉你了？”

　　他腆着脸又凑了过来：“夫人莫气，我这就改，你来查验查验成效。”

　　他亲的铺天盖地，一双手东掐西捏，浑身乱蹭，李霞霞闭上眼睛，就知道枕上之言哪可轻信。

　　成效，有个屁的成效。

　　（茅小宝叹息：“老板，如此常诵经文，打坐调息，待咱们出去时，我恐怕已然修成正果了。”

　　扶祗亦叹息：“所以这些年来你修为一直无甚进展，还是因为你自己偷懒。”

　　“我再也不偷懒了，如果当初用功些，如今我早便能从李霞霞身上脱离，也无需成日忍受这般了。

　　“男女之事，阴阳和合，本属正常。可现下却是于他人身上做看客，若不是寻你，我又何需成日于此观看这活春宫？唉……”

　　“老板我错了，出去后我定好好努力，再不让你忍受这些。”

　　“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