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旧事》宋昭

1、第 1 章

　　横店影视城。

　　《遇良人》剧组正在加班加点拍摄男女主角定情、恶毒女配搞破坏的戏份——汤倩饰演的女配，故意在男女主定情的关键时刻捅了自己一刀。

　　噗嗤一声，血浆四溅，喷得满身都是。
　　汤倩满脸虚弱地跪在地上，不忘做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捂住受伤的胸口，指着女主跟男主大喊：“哥哥，她害我！她害我！”

　　导演皱眉喊了声cut，表情严肃、嫌弃地痛骂汤倩：“说了几次了？！你他妈能不能别干瞪眼，有点其他表情！！演技比他妈狗屎还烂，真不知道你怎么进组的。要不是你这张脸在娱乐圈找不出第二张，我当初怎么会让你过面试。”
　　汤倩：“……”

　　导演拍电影出身，要求出了名的高。这次要不是为了救场，不可能来拍这部剧。当然名气越高，脾气越大，这个月汤倩已经被骂了无数次。
　　其他演员虽然没汤倩惨，但也被导演劈头盖脸骂过。

　　汤倩是出了名的恶毒女配专业户，也是被黑粉们群起而攻之的坏女人、绿茶婊。
　　可谓臭名远播，全网找不到一个好评。

　　也许有人曾在网络中为她说过一两好话，可全都淹没在无边唾弃、谩骂中，成了网暴大海中微不足道的一滴雨点，掀不起任何波澜。

　　上个月汤倩跟如今炙手可热的顶流男星林越舟出现在同一场活动，只因在现场汤倩的披肩不小心掉在地上结果被林越舟捡起来物归原主，汤倩就被营销号、各大媒体、各路粉丝口诛笔伐，说她心机又恶毒，试图通过一些下流手段勾搭上林越舟。
　　毕竟按照她的咖位，她连林越舟的影子都不配触碰，更别提林越舟主动给她捡披肩。

　　网暴随风起，掀起阵阵喧嚣，最后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汤倩比窦娥还冤，刚开始她还试图登录小号跟网友对线，谁知道孤军奋战一整晚，除了气得自己彻夜难眠，没有任何作用。

　　某人出差回来得知她为了其他男人折腾一整晚，压着她做了两天两夜，逼着她在他身下哭泣求饶，哑着嗓子连连喊爸爸才放过。

　　精疲力竭之时，汤倩抱着男人汗津津的脖子，心底竟然生出一丝庆幸，庆幸他没有因为网上的议论放弃她。
　　至少在那一瞬间，她是感激他的。

　　不过后来她就想明白了，这狗东西怎么可能怜惜她。
　　她甚至觉得，她哪天要是被黑粉攻击死了，他都会在旁边拍手叫好。

　　毕竟下了床，他俩之间就成了遥不可及的陌路人。

　　男女主定情的戏份拍了一下午，汤倩NG了几十次，好不容易过了，汤倩人已经废了。

　　刚下戏，经纪人就打来电话通知：“把晚上的时间空出来，今晚你那高贵的金主要过来探班。”

　　前段时间有部S+级别的电视剧正在网上招募演员，导演是国内名导，编剧也是知名编剧，且这部戏的出品方是国内大牌影视公司。
　　好巧不巧，汤倩的金主正好是这家公司的掌权人。

　　为了拿到女三的角色，汤倩在床上伺候了林之珩一整晚。
　　直到她都累到翻白眼，怀疑林之珩快精尽人亡时，男人才捞起床侧的衬衫披在身上，哑着嗓子问了句：“女主角不要，要女三？”

　　汤倩一听有戏，立马爬起床搂住男人劲瘦的腰，谄媚道：“女三人设不错，要是演好了肯定火～你也不想你投的钱打水漂吧？”

　　男人冷冷瞥她一眼，嫌弃地扒开她环在腰上的手，不咸不淡道：“你的演技不是公认的垃圾？还有进步的空间？”

　　汤倩：“……”
　　你才垃圾。
　　—
　　得知林之珩要来，汤倩拒绝了同组的聚餐邀约，一个人回了附近的出租屋等他。
　　路过花店，汤倩还特意挑了一束布鲁诺绿小菊拿回去装束。

　　林之珩出生显赫，是当仁不让的天之骄子。
　　据说他祖上数民国起就有庞大的产业，祖辈还进宫面见过光绪帝，而今家族企业发扬光大，生意遍布全球，可谓豪门世家。
　　林之珩从出生起就被家族培养，成为唯一的企业继承人，身价上千亿。

　　从认识他的那一刻开始汤倩就明白他俩之间天差地别，如果不是意外，他们的人生甚至不会有一丝交集。

　　汤倩跟了他半年就明白一个事实——
　　「他这样的狗东西，迟早死在床上。」

　　他在那方面需求旺盛，在床上玩得五花八门，但是有很强的洁癖，从不肯在外乱来。
　　当初林之珩在酒局结束后选中汤倩，一是因为她漂亮，他需要个能拿得出手的门面，二是因为汤倩干净、能接受他不为人知的性/癖。

　　当然，汤倩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除了拿到丰厚的报酬，林之珩的技巧也很高超，每次都能将她送上云巅，且他自律到苛刻的地步，身材保持很好，八块腹肌饱满又性感，她白嫖也不吃亏。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一个月，汤倩都怀疑他死了，没曾想活得好好的。

　　林之珩不光感情有洁癖，其他方面也有洁癖。

　　为了不让林之珩找到借口发邪火，汤倩回出租屋第一件事就是大扫除，将林之珩看不顺眼的东西全都丢进垃圾桶，再拿上她藏在衣柜深处的性感睡衣走进卫生间将自己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洗了个遍。

　　最后再捞起床头柜放置的香水，往脖子上喷了两下。

　　汤倩钟爱柑橘香，每次喷了香水，林之珩都恨不得将她脖子上的那块软肉咬下来。
　　他将她禁锢在怀里，大手掐住她的后颈，俯身在她耳边呢喃：“真想将你的皮扒下来，喝一口血，看看你的血肉是不是柑橘做的。”
　　“在我没腻之前，不许换香水。”

　　汤倩被他的变态折服，嘴上应承，私下却骂他狗东西。
　　—
　　林之珩各方面要求都很高，为了应付他，汤倩当初租房的时候咬牙租了套月租三四万的高档小区。
　　当然，羊毛出在羊身上，最终这钱还是林之珩出。

　　南江壹号是横店明星住宅区，这里住满了横店演员，随便走出去都能碰到一个明星。

　　隔壁剧组正在拍摄一部现偶，男女主是国内最有热度的两位演员，一位是刚晋升顶流、不久前凭借出名作拿了百花奖最佳男演员的林越舟，另一位则是童星出道，18岁就拿了影后桂冠的沈曼青。

　　汤倩有次收工比较晚，独自回到南江壹号时正好跟参加完活动赶回横店的林越舟在电梯里碰到。
　　他身边围绕了十几个工作人员，电梯里挤满人，机械音提醒超重，汤倩为了不打扰对方，主动退出电梯。

　　电梯门关闭前一秒，汤倩抬头的瞬间不小心与众星捧月的林越舟对上眼，对方欲言又止，想要说点什么却被工作人员打断。

　　直到电梯门阖上，光幕上的数字跳动到十二楼，汤倩才回过神。

　　她自嘲似地笑了下，在想——
　　人与人之间的命运安排为啥相差这么大？

　　同样是跑龙套出身，林越舟最终逆袭成了国民顶流，万人爱戴，而她成了人人喊打的恶毒女配专业户。

　　三年前汤倩因为拒绝一个投资人的潜规则，被冷藏了快两年，最穷的时候她蜗居在地下室靠喝水饱腹。
　　在她坚持不住时，林之珩以一个强势的态度出现在她面前，成了她的救世主。

　　也就是那一刻，她放弃了那颗廉价的自尊心，成了林之珩的秘密情人。

　　思绪回笼，汤倩晃晃脑袋，将那些莫须有的念头全都甩出脑海。
　　算了，人各有命。

　　站在全身镜前欣赏了一番自己的装扮，汤倩迫不及待地翻出包里的手机，打开相机，对着全身镜拍了几张照片后退出相机，点进微信，翻到「金主」的备注，点开对话框的+号，将刚刚拍的照片发送出去。

　　发送成功，汤倩抬起头，认真欣赏起全身镜的自己。

　　她皮肤很白，白到发光那种。此刻穿了件挂脖式、长度到小腿的黑色丝绒材质的旗袍，将她的好身材暴露得彻底。

　　旗袍设计很有心机，中间镂空，只堪堪设计了三个盘扣，裸/露大半肌肤，衬得那两颗桃呼之欲出。
　　后背之用一根绳子系着，光洁、白皙、线条感明显的脊背优美又漂亮。
　　腰侧贴了块绣着玫瑰的蕾丝，腰窝若隐若现，往下是一双笔直、匀称的大腿。

　　汤倩拍照时故意找了角度，将她身上的优点全都暴露出来。

　　现在导演们之所以还愿意用她，一是因为黑红也是红，二是因为汤倩长得真的很漂亮，漂亮到可以忽视她蹩脚的演技。

　　如果能用脸代替演技，那她大概是浑然天成。
　　汤倩不是科班出身，当初误入娱乐圈，虽然也刻苦修炼演技，奈何没那个天赋。

　　本以为林之珩会秒回，谁曾想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汤倩从九点等到十二点依旧没有回应，熬了两个大夜，汤倩早没了最初的激情，困得直打瞌睡。

　　坚持不到五分钟，汤倩困得要死，没再费尽心思地凹造型，而是躺回床上准备睡觉。

　　刚躺下，丢在床头柜充电的手机便嗡嗡震动两下。

　　汤倩忍着困意爬起身，捡起手机查看短信。
　　看到「金主」二字，汤倩骤然清醒，撑着眼皮查看消息。

　　「临时出了点状况，今晚算了。」
　　「照片拍得不错，下次见面奖励你。」

　　汤倩看完内容，忍不住咒骂一句：“死王八蛋，让我等一晚上！”

　　骂完，汤倩点开对话框，心口不一地回复：「好的～不要太辛苦噢～我会心疼的～」

　　发完，汤倩丢下手机，闭眼睡觉。
　　—
　　翌日一早，汤倩上午没戏份，还是早早地到了片场候着，观摩学习。

　　她搬来一个月亮椅，拿着剧本坐在廊下，一边晒太阳一边听导演讲戏。

　　汤倩虽然在网上风评很差，属于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搞得全网腥风血雨的程度，但是在片场她谦虚、温柔，又懂得示弱、说好话，抛开一些大牌明星，她在私底下人缘还不错。

　　这不，剧组打光组的小实习生兴致勃勃地凑到她身边小声八卦：“汤姐，你知不知道昨晚林越舟跟沈曼青同进一家饭店被拍了？网上都在传他俩的事儿，两家粉丝撕得好厉害。林粉骂青粉是离异带娃的老女人，居然敢妄想林越舟，青粉骂林粉异想天开，当初沈曼青火的时候林越舟还不知道在哪儿跑龙套……”

　　汤倩对两人的瓜丝毫不感兴趣，她撑着下巴，目光平静地盯着某处，想的却是——
　　「林之珩这狗东西昨晚到底出什么状况了？不会是被哪个女人缠住了吧？」

　　念头刚起就见副导急色匆匆地凑到导演身边说了什么。
　　导演立马停下工作，拍手示意道：“投资人过来探班了，大家打起精神，认真点！”

　　汤倩当即站起身，眼神逡巡一圈，没发现那道熟悉的身影，又一脸茫然地坐下。

　　为了预防妆造暴露、偷拍，一进影棚演员们都得上交手机，所以汤倩并不知道林之珩会来剧组探班。

　　直到看到一个身材高大、气场强大、带着墨镜的男人在导演、工作人员的簇拥下缓缓走进片场，汤倩才意识到他说的“下次”有多近。

　　导演正在点头哈腰地跟林之珩介绍剧组进度，而男人西装革履地侧站在月亮门，双手插着兜，眉目紧锁地望着廊下拿着剧本、一脸敷衍的女人。

　　导演注意到林之珩的目光，立马转变口风，笑着介绍：“那是我们组里的女三号……”

　　察觉到男人的视线，汤倩脖子一缩，攥着剧本不敢动。

　　他们动静不小，所以导演说的话也一字不漏地落入了汤倩的耳朵。

　　汤倩正在想林之珩会不会在大庭广众下提她，谁曾想他竟然蹙了蹙眉，煞有介事地问了句：“被网友骂得狗血淋漓，演技烂到无可救药的汤倩？有幸听过。”

　　汤倩：“……”
　　狗东西！

　　因着金主爸爸到访，导演大发慈悲，今日提前收工，汤倩回到南江壹号才六点半。

　　进门前汤倩以为林之珩已经走了，毕竟他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且他的时间都是按秒计算的，如果没有必要，他不会浪费一秒钟在不必要的人、事上。

　　汤倩很有自知之明，除了在床上，床下她就属于「不必要」的那类人。

　　谁曾想她输入密码打开门，结果看到男人穿着深色系家居服，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正悠闲地看着前段时间刚播出的某部电视剧。

　　那是汤倩第一部戏份超过三页纸的剧，彼时她还没意识到出演这个角色的后果，后来电视播出，她被网友鞭笞，骂得差点抑郁……

　　她进门时，电视剧刚好播到她饰演的角色陷害女主的桥段，想到那些谩骂，汤倩条件反射地闭了眼。

　　林之珩听到脚步声，回头瞧见这幕，关了遥控器，面无表情地问了声：“怎么才回来？”

　　汤倩深吸一口气，耐心解释：“……托您的福，今日收工已经很早了。”

　　话音刚落，男人便站起身，一脸嫌弃道：“去洗澡，脏死了。”
　　汤倩：“……”

　　还没走到浴室门口，男人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记得换上昨晚的旗袍。”

　　狗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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