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谎囚徒》冰月寒梦

21、第二十一章 风尘花十三

　　融蒲的接待服务安排得很到位，到位得有些过头。
　　我带着天淇刚走到客栈大厅，一名穿着火辣女子便迎了上来。大波浪卷发披肩，碎花紧身小短裙，红唇黛目，风情万千，惹得周围路人频频侧目。
　　她远远地看了一眼我肩上的苍蓝，或许是雨林本就盛产鹦鹉，她并不像东国人那样大惊小怪，反而对天淇更感兴趣。
　　那热切的目光让少年登时红了脸，忙不迟疑地往我身后挪了一步，拿我挡住了那女人的注视。
　　好嘛，这小子果然无论走到哪里都很招女人注目，我颇为无奈，略微上前了一步。
　　“大人您好，我是花十三，您的专属侍从兼导游，还请多多指教喔。”自称花十三的女人步履摇曳，娇笑着向我施了个礼。虽然她真正感兴趣的是躲在我身后的天淇，但工作时还算尽职尽责，一个眼神都没乱飘。
　　“小女子负责为您提供各类服务——什么都可以喔。”
　　我没理会她话中的深意，反手按住眉头倒竖的天淇，问她：“融蒲还专门培养了你们这种职业？”
　　“是岗位，”花十三纠正我，“另外，我并不隶属于融蒲总负责人，而是直接由军师调遣。”
　　军师？我心头一凛。
　　能在南洋团称军师的，只有那个一人之下的位置。之前融蒲说过会向上级再报告，没想到居然直接报到这种高层去了，也不知南洋团的军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好，省了我的时间。我思量着。
　　“这名字也不是本名吧？”
　　面对我的疑问，花十三并没有遮掩的意思：“大人慧眼如炬，花十三确实只是小女子的代号，我的姐妹众多，都以各自的编号称呼，不过具体详情是机密，恕小女子不能细说。”
　　我了然地点点头：“无妨，这种事对我并无意义。行了，带路吧。”
　　“好的大人。”花十三咯咯笑着，却顺势贴到我身侧，像演练过千百遍一般自然而然地捞起我的胳膊挽住，欲带着我向前走。
　　“嗯？”
　　我没动。她身上的香水味很重，饶是我喜爱甜食，也受不住如此浓烈的香甜气味，更重要的是，我非常讨厌跟外人这样过近的接触。
　　她仿佛有些疑惑，靠着我的手臂仰起头，妆容精致的脸庞确实有几分姿色，可惜并不能打动我分毫。我蹙着眉，从她怀里抽出手，没说话，而是先看了看袖子。
　　经过花十三这一顿操作，我玄黑的衣料上竟没沾染半点脂粉，我这才勉强压下了心头不爽。
　　不得不说，这女人做这工作还是有点东西的。
　　“大人，怎么了？”
　　我提步走向门口，不动声色地错开她一步之距：“请你保持距离，别靠我太近。”
　　花十三恍然，郑重地点点头，像是切换了模式似的，忽然摆出一副正经端庄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十分炸裂：“我懂了。主人，请随我来。”
　　主人？她懂了？她懂什么了？她懂个屁！
　　不用看我都知道周围路人此刻的眼神如何，我深吸了一口气，紧绷着脸跟在她身后。
　　将就着吧，将就着吧，等到地方就不用跟她打交道了。我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完全不敢回头看天淇是什么表情。
　　此刻天色将夜未夜，街上的灯光已经亮起，花十三沿着枝路边的人行道一路向前。巨木很高，为了防止有人不慎跌落，枝路开凿之初就留有镂空栏杆，我看向身旁，发现这一路上的木制栏杆早就被来来往往的人群盘得包浆发亮了。
　　极目远眺，余晖未尽的暮色里，远远近近的巨木城市接连开了灯，整棵巨树像缠绕了节日灯串，虽然看不清细节，但那灯光的密集程度，足以证明这一片巨木城市的繁华。
　　随着花十三的脚步，我们下到了二层，绕着树干走了约十多分钟，在一片熙攘热闹的区域停下。
　　“这里是二号军区最大的广场，每到晚上就会变成一片烧烤城。”花十三微笑着向我介绍，脚步不停，带着我们走入顶着“星夜广场”四个霓虹灯字的钢架大门。
　　香是真的香，那食材也是真的怪。
　　我不止一次看见各种巨型虫子被串成烤串，在大烤盘摞成了小山。一串串紫色绿色的果实摆在旁边作点缀，有标价，看来也是单独的菜品，但我完全不好奇它的滋味。
　　视觉的震撼与鼻尖的香气互相冲突，给人独特的刺激。
　　花十三轻车熟路地来到最角落的一辆烧烤推车，旁边摆开了五六张简易桌，而融蒲正在冲我招手。
　　她旁边还坐着一个陌生男子，见到我们，只是微微颔首示意。
　　这个人身上并没有能量波动，看样子不是术士。保险起见，我用眼神询问了天淇，他的明澈之瞳比我的判断更保险。见天淇摇头，我稍微松了口气。
　　如果只是普通人，至少不会发生战斗。我不想节外生枝。
　　“来来来，咱们第二军区没别的特色，但烧烤是一绝。”
　　融蒲大大咧咧地招呼老板将一盘盘烤串端上桌，我看着那个烧烤老板，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瘦得像把柴火，佝偻着身子忙前忙后。
　　我朝那老头偏了偏头，问融蒲：“这老板，信得过吗？”
　　“信得过，”她肯定地点点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这老头的儿子在我手下干活，你不知道他儿子有多废物，要不是老头给咱兄弟伙们提供免费夜宵，我连后勤都不会让他混。这老头自然知道分寸。”
　　融蒲说话期间，又有两拨士兵来拿烤串，拿了就走，没有一个人付钱，那摊主也像没看见一般，只自顾自地做事。看来融蒲说的是真的。
　　我与融蒲等人的谈话需要屏蔽外人，天淇和花十三不得不去了另一桌坐下，花十三并没有听到我们的谈话，她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天淇，直到后者来桌边坐下。
　　天淇没应付过这种场面，完全不敢看对方，那女人的目光灼得他的脸像烧起来似的，火辣辣地发热。
　　“小哥，你真的很容易脸红呢。”花十三调笑道，平时她被指定服务的基本都是各路大人物，像天淇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年轻完全不可能遇到，这还是头一次，自然引起她几分兴致。
　　天淇不说话，干脆搬起凳子转了个身背对她，不料花十三突然从身侧探头，与他贴的很近。
　　“你到底想干什么！”怕扰了师父那边的谈话，他连生气都很克制。
　　花十三咯咯一笑，起身坐到了天淇正面：“他们今天肯定会聊很久，反正我也走不了，你也不会走，不如咱俩单独在这里喝点？”
　　“不行。”天淇果断拒绝，他和我一样，酒量不好。
　　但花十三也不多说，自顾自地要来了一瓶酒和两个小小的玻璃酒杯。她的指甲很长，涂着深红甲油，精心修饰着细碎的钻，倒使她斟酒的动作也多了几分优雅韵味。
　　她把其中一杯推到天淇面前，自己捻起小酒杯浅酌一口：“小哥，你莫非是不会喝酒？”
　　天淇不想跟她说话，但出于礼貌还是点了一下头。
　　花十三失笑：“你师父都会喝，怎么不教教你？以后走到哪儿都好应酬嘛。”
　　“我师父不喝酒。”天淇闷闷地反驳她。
　　“怎么可能，”花十三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捻着空杯指了指融蒲和那个男人，“他们俩可会喝了，你师父要想跟他们和和气气地聊事情，就是捏着鼻子也得跟着喝点吧。”
　　闻言，天淇不淡定了，他马上转头看着我们这桌的动静，发现我的面前确实摆着一杯喝了一半的酒。
　　花十三翘着腿，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姿势很恣意，给自己又斟了一杯，面带得意：“怎么样？我说吧？”
　　天淇转回身子，有些失神：“那个军师很厉害吗？”
　　“啧，一般般吧。”花十三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机密，“他叫韩无措，厉不厉害我不知道，反正权力很大，什么事都能插手。”
　　她指了指天淇面前那杯原封不动的酒：“小哥，这跟你师父喝的那种酒是一样的，要不要尝尝？”
　　天淇把目光投向小酒杯，在灯光照射下，那澄黄的酒液反射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他看见水面映着自己的脸。
　　师父都喝了，我试试就试试。
　　他心一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三秒后，花十三变得十分愉快，笑得花枝乱颤，相比之下天淇表情扭曲，龇牙咧嘴的模样更是滑稽。
　　“好啦好啦，原来小哥你是真的一点儿也喝不得啊。不过你师父还不赖，虽然也没喝多少，但至少已经三杯啦，要真像你说的那样也，他现在还能面不改色地谈事情，怪不得能当你师父呢。”花十三倒来一杯清水给天淇，嘴上笑得厉害，做事还算贴心。
　　天淇难受得直咳嗽，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把一杯清水一饮而尽，他在很久以前喝过一次东国产的啤酒，当时已经觉得很难喝了，但南洋森林这种酒的烈度与它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师父喝不了这种东西的……”亲身体验过这酒的猛烈，他愈发担心我，扭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