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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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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方的顶灯无情地发出刺目白光,江户川乱步又踢了踢小腿边的木栏,完全是针对罪犯的设计嘛。
“做个交易吧,长官。”他说。
“不可以。”对方一本正经地拒绝。
“真的不做吗?现在可是自由贸易的时代,不会做交易的人——”
他的话被打断了。
“这里是警署,不是什么农贸市场。你到底想干嘛,江户川。”警员咆哮着。
“给我半天时间,我——”
“涉嫌贿赂,你是想进监狱了吧!”
……
“真的不同意吗?”乱步直到被带回那个封闭的小房间的时候,还执着于和面无表情的警员讨价还价。
砰——
铁门彻底闭上。
唉。
难道他学那些油滑的老头子学得不好吗?为什么一样的过程,他还是达不到自己的目的呢?江户川乱步失望地叹了口气,“难道没有机会从正门离开这个看守所了吗?”
“一定要通过正门出去才可以吗?”房间的角落里冷不丁地传来声音。
乱步被吓了一跳,他像只受了惊的猫一样瞪大眼睛,紧盯着空无一人的角落,然而从阴影里走出来一个身材瘦长的红发少年,蓝色的眼睛上下扫视了一下他,然而并没有什么压迫感,仿佛在与一只刚进入人类社会的野生动物对视。
“欸,是你啊。”乱步想起来了。
“对,有人给我介绍了新工作,福泽先生也同意雇佣我当你的保镖,”少年淡淡地开口,“你还没有回答前面的问题,一定要从正门出去才可以吗?那样会有点麻烦,你的体积有点大了。”
“是透明人君吧,还有,体积大了?”江户川乱步此时反而不急了,“你先前夹带过最大的脏物是什么?织田。”
“我以前不常接偷窃的活,一般是人头。”织田作之助说话的时候像一个三流推销员在介绍一台汽车是怎么运转的。
气氛一时有些诡谲。
乱步吐了吐舌头,放弃了大摇大摆从正门出去的想法。“我们要去找到这场案件的证人,至少要找到两个才行。”
织田作之助带着乱步躲过巡视的警员,“福泽先生有集合逃出来的孩子们,有很多,上一个委托人的儿子秀树也在里面。”
“还不够,”乱步狭长的眼睛眯起来,“只有他们还不够。”
**
见到光一时,他正在和一个同龄人“争执”。
说是争执也不太恰当,对方明显又惊又畏,像是看到哑巴口若悬河。
实际上也差不多。
“不想死就别过去了。”
“你、你见到神了对吗?所以你才突然能开口,”他依然不敢相信以前那个蠢蠢的哑巴突然那么尖牙利嘴,他鼓起勇气,像瘦弱的豺狼看见失群的牛犊,“你不想我见到神迹,想自己一个人独吞好处,你以为我会听你的吗?”
这个人,光一忘记了他叫什么名字,过去也是找他和奶奶麻烦的人之一,他一直搞不懂为什么,但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不再困扰他了,经历了那些事,他不在意他们了。
他的存在可以帮助到他人,他有能力去救下别人。
他想,他应该已经做到了奶奶的愿望,他在做一个好人的好人。
“话已经和你说过了。”他转身就要离开。
那个人徒劳地伸出手,“喂,讲什么莫名其妙的,给我回来。”
——
“光一,你上次是从那家工厂的侧门溜进去的吧。”
“?”光一惊愕地转身,令他惊讶的并不是话语的内容,而是声音。
但原本还想纠缠下去的人看见他这副不知所措的表情反而以为自己听到了真相,带着得逞的笑,急匆匆跑开了。
“是你。”光一顾不到那人,只是惊喜。
好人出现在他面前,身边还有一个高大的男子。
“对,是我,江户川乱步,你愿意为我们作证吗?在审判庭上说出你在那里见到的东西。”江户川乱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我、当然愿意——!”
“我当然不愿意!”
渡边友梨奈气息奄奄,然而仍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了出来,她充满怨愤地盯着眼前一脸温和的医生,不,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人,刺中医生背后的那个少年。
她怎么可能不恨呢?
——右耳鼓膜破裂,肩胛骨、眉骨骨折,头部有被击打的痕迹,但并没有造成致命的伤害。
医生平淡地宣布她身上的伤,好像在排练一次有病患出场的舞台剧,但那些疼痛绝望只有她自己知道啊,被丢在坚硬的金属地板上,感觉自己流出的血泊一点点变得冰冷。她昏迷了又被枪声惊醒,惊醒了又被剧烈的震动弄晕,几乎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
现在她的身上还是疼痛、僵硬,哪怕吊着止痛针也是。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少年!
狡诈、凶狠、无情……用再多再恶劣的词汇来形容他也不为过!
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种恶毒的人!他一定会遭报应的!
渡边友梨奈恶狠狠地盯着太宰治。
但连一个嘲讽的微笑都没有得到,对方像对空气一样,完全无视了她的怨气。
“……想让我帮你们说话,绝对不可能。”她脸色苍白,咬牙切齿道。
森鸥外无奈地叹气,他瞥了太宰治一眼,放弃让对方开口的想法,“渡边女士,出堂作证并不有损您的利益,如您所说,您对研究的深层一无所知——”
但对方反而被激怒了,毫无血色的面颊上浮起红晕,“谁一无所知?我做的数据是这场研究发展下去的基础,是有人用他们做了坏事,但怎么能说我一无所知浮于表象!”
“抱歉,是我说的话不太恰当。”森鸥外一脸苦笑,“但你确实没有主动参与人体实验,这没有错误吧。”
女人默认了。
“那么作证也是为了证明您的清白。”
渡边友梨奈:“你当公司的人都死了吗?”
“没有,不过和死了也差不多了。”
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温和友善的医生会说出这样尖利的话,渡边友梨奈猛地抬头。
森鸥外微笑着看着她,“实验室所有的研究员都变成植物人了,除了您,渡边女士。”
所有!
她下意识地想要质疑,但对上那双紫红色的眼睛,明明还是温和的样子,却默默把想说的话都吞了下去,她咬住下唇。
她是他们商谈的第一个吗?拒绝的话,自己会不会也变成那堆植物人里的一个呢。
空气似乎结冰了。
渡边友梨奈脸色难看地抓紧医院的床单,“做完证后,我要一笔钱,然后立刻横滨,不,离开日本。”
医生并不奇怪,也并没有找什么借口说自己做不了主啊什么的,简直不像个医生。他很自然地接过话题,“那么你想好前往的地点了吗?欧洲?还是美洲?”
“美国。”渡边友梨奈斩钉截铁。
她再也不要和异能力者扯上关系了,她要离开日本,当然也不可能去异能力者的老家欧洲。
“没问题。”
渡边友梨奈感觉自己所做的决定似乎都在对方的意料之中,她没有理由再反驳了,但又的确身心不适,“既然没问题,那就让我休息吧。”
她再也忍受不了那个少年待在房间里面。
“那请你保重自己,渡边女士。”森鸥外说。
此处是一家私人医院,当然,由港口黑/手/党控股,各项设施都很完备。阳光从走廊的玻璃射入,照亮大半片雪白地面。
太宰治背对着窗户,站在阳光与阴影的分界线,眼神朝外。
“太宰君,我是真的有些奇怪,既然你并不打算对你的作为道歉,为什么要出现在她的面前呢?何况,我并不认为你想杀她的话会做得那么拙劣。”森鸥外似乎很不可思议的样子。
他相当认真地揣摩着这个天才的少年,即便相较而言,他可能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太宰治的人。
但这种程度的了解还远远不够理解他。
因此只有他自己才能说出来。索性他今天兴致不错。
太宰治往阴凉的地界走了几步,似乎嫌那点阳光晒伤了后背,他露出一点隽巧精致的微笑,做工太精细了,以至于森鸥外难以分辨他是有意伪装,还是真的难得愉快。
“觉得我会内疚于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森先生,您什么时候也那么天真了,暂且不说她是不是真的无辜,我在你眼中也变成正直的好学生了吗?”他勾起嘴唇,更轻蔑地笑了。
“我没有必要对她说任何话。”太宰治说道,声音懒散,充满无聊的感觉,“我确实没有想过杀掉她,我只是利用她达到阶段性的目的而已,至于她的生死,不在我的考虑范围里。”
“证人当然可以不从研究员里面选择。”
森鸥外:“所以你只是突发奇想要来医院散步?”
“只是来听听她有没有更多的价值,”太宰治转了转眼睛,慢吞吞地开口,“但是显然,没有,等你用她送走柚木的时候,就彻底没有用处了。”
森鸥外点点头表示赞同,他话锋一转,“太宰君,你在找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太宰治收敛笑容,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这里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吗?
森鸥外不置可否。
“我还以为你在寻找那个帮了大忙的朋友呢,看起来它也并没有那么喜爱你啊,太宰君。”
太宰治一脸嫌弃,“什么朋友,真恶心,我怎么会和一个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是朋友。”
“是这样吗?那么你偷偷到港口黑/手/党秘密情报处查的资料是关于什么呢?”
太宰治不屑一顾。
什么秘密情报处,里面的东西一点质量都没有。
“其实日本过去也出现过类似的存在,在一些保密机构里还有所记载,不过这种东西知不知道没什么必要吧。”森鸥外迈步离开,白大褂的衣摆扬出锐利的弧度,“今天还要回去看看首领大人的情况呢,哎呀哎呀,真是苦恼啊,我们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怎么就迷恋上不知名的丹药了呢?要是有什么副作用可就难办了。”
这位森医生忧心忡忡的模样,似乎真的是在为自己的病患煞费苦心。如果让港口黑/手/党的人看见了,一定会感叹首领用人有术吧。
“什么类似?”太宰治迅速跑过去,“快告诉我!”
“这么好奇吗?”森鸥外漫不经心地反问,“这次你是好奇什么呢?太宰君。”
“我也依然很想知道呢。”
太宰治像个teenager一样大叫起来,“一定要我不停地用那个奇怪的代称吗?你的恶趣味真是难以形容啊。”
“这里还是医院,太宰君。”森鸥外捂住一边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