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都在觊觎女王殿下》炤炤

3、第三章

　　扶萤跟传单的路线，左拐右拐穿过一条小巷，再走下一道长长的台阶，便来到地下酒吧的入口。
　　入口是一扇厚重的木门，她凑过身去，隐隐约约听到里头传来的音乐声。

　　扶萤双手贴在木门上，用力推开大门，一脚跨了进去。

　　在身后跟着的吉尔犹豫半晌，到底是想起斯沉的嘱咐，触角无奈地垂下，紧紧跟上。

　　昏黄的灯光，混浊的空气，碰撞的酒杯声，还有疯狂的哄闹声，和地上的热闹是不同的气氛。
　　身边的顾客大多是南赫满，身着高档精致的衣服。举着酒水来往的服务员是莱姆，有模有样地穿着黑色燕尾服，碰到扶萤，会礼貌地鞠躬。
　　本就黏糊的莱姆穿上黑色的燕尾服，更是黑乎乎一团，什么也看不清楚。

　　这地下酒吧占地面积着实不小，通道四通八达，扶萤随意走了会，眼尖地发现不远处聚集着一大群人，她来劲了，便往那处跑去。

　　她挤入人群，发现这是在舞台前，舞台上放着六七个铁笼，笼子里隐隐约约看得出人形。

　　“新抓的劳尔！”
　　一位穿着黑色大衣，脚踏过膝长靴的南赫满鸟头卖家吆喝道，“听得懂指令，无病无痛，健康体格，服从性强！买一赠一了！”

　　扶萤抓起传单，认真比对了番。
　　原来买一赠一是指这个啊！！？

　　说完他打开了其中一个笼子，说了声“出来。”

　　紧接着，一位人形生物摇摇晃晃地爬了出来，他的头发长至脚跟，完全遮盖住了五官，身上披着一块破破烂烂的灰麻布，身上脚上都是泥土，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个长着长毛的猿人。

　　劳尔在南赫满和莱姆前，都不允许站立。

　　“请各位先生小姐看好——”南赫满拿起桌上的盘子，那装着一颗颗葡萄，他手一歪，颗颗葡萄滚落到地上，洒满了一地。
　　卖家骄傲地发出指令，“去，把地板弄干净。”

　　话音落下，劳尔便跪着，四脚并用地开始爬行。但是大概是没有吃饱饭的原因，他的身形十分不稳，摇摇晃晃。
　　他就这么爬到滚落的葡萄前，伸出双手，急不可耐地丢入口中。囫囵吞枣地吞下后，似乎是尝到美味，又手脚并用地爬到下一颗葡萄滚落之处。

　　而在他爬行的时候，卖家高兴地介绍，“在口令落下第一时间就准确无误地执行，速度、力量、反应力都是满分！”

　　扶萤眉头皱起，身边的买家们却在低语赞同。

　　“力量还行。”
　　“四肢修长，体格还算不错。”

　　此时，有位买家高声道，“雄还是雌性，多大了。”

　　雌性劳尔虽然力量弱小，但能生育，有些买家会特意挑些雌性劳尔回去进行繁育。

　　卖家回答道，“雄性，年龄大概22左右。”

　　明明前面在用雌雄性、仿若在叫小狗小猫的称呼，描述年龄的时候却用回人类的描述方式，这令扶萤心中的反胃感更加强烈。

　　此时，扶萤身前的人群开始躁动，她仔细一看，发现是有颗葡萄滚落到她身前，劳尔也在朝她爬来，左右人群大概是谁也不想近距离地接近这位劳尔，纷纷厌恶地退后。

　　竟让出了一条道来。

　　扶萤看到不断朝自己接近的劳尔，轻轻叹了口气。

　　让她做嚣张跋扈的女王殿下，但她实在无法不尊重生命。

　　劳尔留着一头黑发，十分凌乱，垂落到地面，几乎遮盖他的全身，只有在跪爬时，动作的手穿过发丝落了出来。
　　他的十指修长，皮肤苍白，没有什么血色。

　　他在离扶萤有半米的距离时停了下来，按律，劳尔不被允许抬头看向其他阶级的民众。

　　因此他在远远瞧见扶萤的裙摆时，就停下动作，双手撑在地面，头抵着地面，俯下身行礼。
　　劳尔在进入高阶级民众半米的距离内时，需要俯地行礼。

　　他行礼以后，放轻了动作，朝着扶萤鞋尖的葡萄慢慢接近。在他能用手触到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不敢把垂着的头抬高半分，只是紧紧地绷着身体，伸出手，试图不发出动静将葡萄取到。

　　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害怕冒犯了面前的扶萤。

　　好在他快成功了，就在他的指尖要碰到葡萄时。
　　另一只手先他一步将葡萄捡了起来。

　　他浑身一僵，血流瞬间凝滞，接着他的全身开始止不住地颤抖，他恐惧地大口大口吸气，但也没办法恢复发昏的大脑。

　　让尊贵的客人碰到了自己的垃圾，是多大的不敬！多大的过错！

　　“你这个肮脏的劳尔！你竟敢让客人亲手捡起垃圾！你你你不要命了吗！”卖家看到这场景几乎快要气疯了，举着手里的鞭子就气势汹汹地往他这处来。

　　周围的人们也在不住地谈论，但话语中满是鄙夷。

　　“太大胆了这劳尔！”
　　“贱民！要按律处理！”
　　“看到他我都觉得恶心！”
　　“王城容不下这样的垃圾！”

　　更有甚者，大声质问老板，“老板，你这第一只劳尔就是这种货色，你到底再卖什么啊！这批货根本不行！”

　　扶萤听着耳边的吵闹声，垂眼看着面前的劳尔。

　　他因过度恐惧，大口大口呼吸着，背脊剧烈地起伏。

　　卖家怒不可遏，从腰间抽出长剑，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
　　在大陆上，南赫满可以随意处置劳尔，只要拥有对劳尔的所有权。

　　面前这位犯错的劳尔听到卖家走来，浑身颤抖着，将身子俯得更低。
　　许是料想到自己的结局，没有求饶，没有抗拒，坦然地接受。
　　谁让他一出生就是劳尔。

　　鸟头卖家举起剑，声音尖利刺耳，“你这个肮脏的贱东西！当初就不该把你抓回来！”

　　“等等。”
　　扶萤挡在劳尔面前，声音抬高，“你，把剑放下来。”
　　到底也是做了数月女王，扶萤这一下颇有气势，周围的人群声音降了不少。

　　老板大声问:“你做什么？”

　　扶萤:“你呢？你拔剑做什么？”

　　“我要处理他，他是个下贱粗鲁的劳尔。”
　　他抬眼打量面前的扶萤，有了伪装术，扶萤在他眼中不过是同阶层的南赫满，根本不带怕的。

　　“把剑收了。”

　　“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管他？！”老板轻蔑地笑，“我将他们从森林抓到，我想杀他就杀他，管你什么事？！”

　　扶萤轻轻吐了口气，“我要买下他。”

　　“我才看不上这点小钱，他可是败坏了我的声誉，我才不……”卖家气笑了，一个劳尔不过标价十银钱，他才不想为了这种贱货坏了自己的生意。

　　“一金币。”

　　周围一阵哗然，一金币可是一百银元！竟用一百银元买一个劳尔！？
　　这可是性价比极低的交易！换句话说，大多数人都不会用十箱金币来买一块猪肉。
　　还是一块发馊的烂猪肉。

　　老板明显心动，毕竟一金币实在诱人，但他是个要面子的人，坚强地嘴硬，“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

　　“这些劳尔我都买了。”
　　扶萤说，“每一位，一金币。”

　　周围的哗然声变成静默。
　　客人们几乎都用艳羡的目光看向老板。
　　这里有十五位劳尔，就是十五金币，这价钱都可以买下这地下酒吧！

　　扶萤扬起下巴，直直看向老板，“如何？”

　　做生意的，到底还是不会和钱过不去，尤其是能吓死人的钱财。

　　老板不愧是做生意的，变脸极快，笑着道，“尊贵的女士，需要帮您送到哪个地址呢？”

　　扶萤小声询问了吉尔，说，“送到阿吉利亚大街35号。”

　　“好的！马上！”

　　“轻点，磕了碰了找你算账。”

　　“好好好。”老板笑眯眯地答应，又问道，“那您身前这位呢？”

　　“一起送过去吧。”扶萤回答完后，想到什么，蹲下身，轻声问身前的劳尔，“你还走得动吗？”

　　劳尔根本没想到南赫满会蹲下身来跟他对话，凝滞了几秒，拼命点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意思是走得动。

　　劳尔在高阶级人前说话，是大不敬。在高阶级人看来，劳尔说的都是污言秽语，即使他们使用同样的语言。

　　“好。”扶萤轻盈地应了声，“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个东西。”

　　他又是一愣，陷入犹豫。按理说，他不能做如此冒犯的动作，但现在他被买下，也得听这位小姐的任何命令。

　　扶萤也不催，在等着他。

　　犹豫再三，他颤颤地伸出双手，双手交叠着，颤颤地把掌心反转向上。

　　掌心落入了一个圆圆的东西。

　　“葡萄脏了，别捡了。”
　　“试一下这个吧？”
　　“把它吃下。才有力气走路。”
　　扶萤说完这话，起身就走，只听得她的鞋声越来越小。

　　他这才将手收了回来，双手交叠埋在胸口好一会，垂下头，眼睛死死地盯着手的位置，缓缓打开掌心。

　　——躺在掌心的，是一颗虫蛋。

　　他从来没有吃过的上等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