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何十五

9、第 9 章

　　看着那道熟悉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秦萧然回收目光，刚还绷着的眼皮像是一下卸了劲。
　　原地默了几秒，秦萧然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转身，身后脚步声近前。
　　再抬头时，秦萧然挂着职业微笑迎上来人目光。
　　“王总，晚上好。”

　　王总面上讪讪，想了想自己这么做似乎也没想象中那么不妥，何况看刚才的情形，好像两人间确实已经掰得彻底了。
　　遂放心道：“萧然，这花……”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晚风微拂，花叶轻轻摇曳。秦萧然望着那花，不知想到什么，唇边扯了个极轻的笑，明明不过转瞬即逝，却让面前人看得呆了。

　　“王总？”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王总轻咳一声，刚想找补，秦萧然又把话续上了。

　　“您最近有再联系林总吗？”
　　？

　　“没，”摸不准面前美女为何突然这样问，王总恭维道：“林总可是大忙人，我们这些小打小闹的，平时要是没什么要紧事，都不敢打扰她老人家。”

　　秦萧然颔首，像是听到了自己预想中的答案。她说：
　　“我最近也没怎么联系林总，”触上王总流连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秦萧然笑了下，“不过这段时间承蒙王总多多照应，我应当跟林总汇报一声，也谢谢她老人家的牵线了。”

　　王总眼底闪了丝狐疑神色，总觉得这话似乎，话里有话？

　　“啊对了，顺便也跟她老人家说一声，王总这么看得起我，还单独约我出来，”目光游移到那簇鲜花上，“还要送我玫瑰花。”

　　听见这句，递出去的花，又慢慢被收了回去。

　　王总面上挂了点霜，“秦小姐，你这样，搞得大家都没意思了。”

　　秦萧然近前几步，王总睨着她神色，没退。
　　女人气息一瞬游离在耳廓，闻着她身上凛冽玫瑰香气，王总刚还强装沉稳的心，剧烈颤了颤。
　　而更让他颤的，还在后头。

　　女人开腔，气息就喷薄在他耳廓，每个字句都清晰得像铁钉凿入心间。
　　“王总，是谁给你的错觉，认为我会像您身边那位贴身秘书一样，是可以随便被男人约出来吃饭，送花的？”

　　王总不自觉后退两步，与她隔开距离。

　　秦萧然面上冷若冰霜，“想必王总时间宝贵，我就不多叨扰了。”

　　望着女人离去背影，几乎跟酒店那次短促照面如出一辙，单薄，瘦削，又清丽异常，让人无端心生怜爱。

　　原以为秦家失势，又离了顾家这棵大树庇佑，这女人势必会像他之前接触的绝大多数女人一样，急于寻找下个避风港，却不成想，是自己小看她了。

　　离开后，秦萧然没急着回去。
　　避着人群走了会，不知不觉间，秦萧然走到这处海滩的西边，因靠近私家别墅，周围都被围了起来，少有人至。

　　独自坐了会，感受着微湿海风轻轻拂面，胸中那口烦闷之气，也在慢慢消解。

　　天色已黯，也就是在秦萧然起身，将要回去时，她无意中往海域里一瞥，似乎看到个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秦萧然心中犹疑，再次凝眸细看，一惊之下，她近乎本能地快跑过去。

　　不远处的海域，有双手正随着海浪起伏，上下轻晃。
　　那是……有人溺水了！

　　-

　　赵策望着自家发小渐渐蹙起的眉心，实在无奈，但还是摇摇头，他刚问过了，“那个老男人确实订了包间，但饭还没吃，就退了。”

　　“两个人一起走的？”
　　赵策赶忙摇头，“没，我问得很清楚，他一个人走的，而且那经理还跟我说，走得时候十分生气。”

　　顾予衡扭头看了他一眼。
　　赵策立马顺杆爬，“真的，刚酒店经理亲口告诉我的，那老男人把一束玫瑰花往垃圾桶里一扔，气哼哼地走了！”

　　见发小眉心稍舒，赵策赶紧建议道：“这种时候你就别端着了，赶紧给秦女神去个电话啊。”
　　“这黑灯瞎火的，万一再遇个好歹，可咋整！”

　　顾予衡摸出手机，想了想，还是拨了过去。

　　“嘟……嘟……嘟……”
　　过了会，电话自动挂断。

　　赵策没注意到这人马上又要转阴的脸色，狐疑道：“秦女神这么快就把你给拉黑了？”
　　顾予衡：“……”
　　不会说话就请闭嘴。

　　顾予衡放下手机，凉凉道：“你给她拨过去。”

　　“我拨就我拨呗，”赵策调出通讯录，“谁让我是你俩的月老来着……”

　　又是一连串的嘟嘟嘟声过，对面跟刚才一样，毫无回应。

　　“没道理啊，秦女神把我拉黑做什么，我可是良民。”

　　顾予衡瞥了他眼，一言不发朝停车场走去。

　　“诶，等等我。”

　　因是临时停靠，没入库，顾予衡走得急，落在身后的赵策反而又留恋地往身后海域望了眼，也就是这眼——

　　“诶？”赵策眯眼，忙扯住发小，“不对啊，你看那是什么？我怎么感觉，那么像……”

　　他话没说完，满脸不耐的人再看清赵策所指后，几乎是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

　　凑得近了，秦萧然能明显感觉到溺水那人正发出微弱的求救声。

　　秦萧然奋力游过去，直到近前，这才看清，溺水的，是个孩童，看身形面貌，也就七八岁的模样。
　　根本来不及思考这孩子是怎么掉进水中的，秦萧然从腋下架起小男孩，开始奋力往回游。

　　这会孩子已经失了力气，不再挣动，多少方便救援。

　　游了没一会，秦萧然明显听到有人在喊她。

　　抬眼间，眼睫被水珠覆盖，模糊了她的视线，只隐约觉得，那人似乎也跳入了水中，秦萧然其实想喊声不用的。

　　这里是浅水区，她又从小就会游泳，外加这孩子拖着也不太费力，她自己完全能挣动上去。
　　但顷刻间，一声惊呼，打断了她的思绪。

　　阻在胸口的海浪像是被外力推了一把，秦萧然明白，那是有人也扑了过来。

　　不消片刻，那人近前，直接一手稳稳抓紧她胳膊，另只手从后绕过她架住的那个孩童，以环抱之姿，把俩人拥在怀中，朝着岸上推去。

　　秦萧然没耽搁，奋力往前游。

　　几分钟后，三人上岸。
　　秦萧然终于看清了来人，是去而复返的顾予衡和赵策。

　　等在岸边的赵策也没闲着，见是有人溺水，当即联系了附近值班的救援队。

　　秦萧然俯下|身查看孩童情况，见那小男孩双目紧闭，面色青白，手刚压在男孩胸口，几道身影顷刻压了下来。
　　是救援队的人赶了过来。

　　秦萧然忙往旁移开，腾出空间，忽然感觉后背撞到什么，她蓦地转身，冷不防触上一双漆黑的眸。
　　那是两人相处时，秦萧然不曾见过的神色。

　　晦暗，惊惧，配着男人愈发冷白的眉眼，让人心里狠狠一抽。

　　这份担心，后怕，像记重锤，突然敲在秦萧然紧闭多年的心门上。
　　“咚”地一声，震得她心尖一颤。

　　水珠顺着男人锋利的下颌线滑落，倏然一下，她指尖一凉，像个误入迷雾森林的人，突然惊醒过来。
　　不等她移开，几乎是一瞬，男人倾身，将她死死箍在怀中。
　　力道之大，勒得她脊背生疼。

　　似乎怕自己一松手，面前人就会被海浪卷走。

　　溺水的人不是她，救援也远没有那么惊心动魄。
　　但男人拥过来的力道之重，呼吸之促，让秦萧然有一瞬的恍惚。

　　如果自己出事，他会很伤心吧？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便再也压抑不住。

　　救援人员带着孩童快速离开。
　　有人近前，见他们相拥，想了想，到底没出声。

　　周遭的喧哗，走动，及至不远处的浪卷声，这一刻，都仿佛从他们周身抽离。

　　一片白茫中，秦萧然只听见身前男人紧挨在自己胸前，近乎脱轨的剧烈心跳。

　　心房有一刻的松懈，也就是那一瞬——
　　秦萧然环过手臂，轻轻抚上男人后背，似是犹豫很久，终是很轻地说道：“我真的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