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雪上加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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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事毕，他们带小豆子回到驿站，洗漱更衣，一阵忙碌，总算将孩子安顿睡下。
这一夜经历了太多事，穆云晗此刻全无睡意，脑袋空空，也不知该想些什么，趴在桌上发呆。
之前被他撞翻的妆奁与内里的物件均已收好，那件玉质的物件也被居无思修复如初，本以为居无思该回房休息了，不料他又端了碗甜粥进来。
“喝吧。”还真是符合他风格的言简意赅。
“门规不是说...”
“饿了一天，就不必再死守着规矩了。”居无思搅拌两下，将粥碗推至穆云晗面前，“以你的修为，吃点凡间的东西不碍事。”
“...”你不说后半句，我兴许会更感动一点。
不过哪怕加上后半句，这碗粥也是居无思分外罕见的好意，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怎么，等我喂你？”
“不敢，不敢。”穆云晗舀起一勺，吹了吹正要咽下，心中涌起一阵不安，这粥...不会有毒吧？转念一想，居无思倒也犯不上下毒，他若真的想此刻杀了自己，直接拔剑岂不更省事。
放心地尝了一勺，穆云晗一张俊俏的脸皱成一团：齁甜！
“咳、咳...”急忙给自己倒一碗茶，咕咚咕咚咽下，才缓和一些，“不是，这厨子放了多少糖啊？！”
“...”居无思板着脸，面不改色道，“许是夜间犯困，多放了几勺。”
“这哪里是几勺，起码多放了十几勺吧？”
像是被戳穿了什么心事似的，居无思抢走碗，送上一块藤花饼，“这粥别喝了，你吃点心吧。”
“罢了罢了，我不饿，喝点茶就好。”
那点心是你买给花折雨吃的，我可不敢碰。
几杯茶下肚，见居无思还坐在一旁，穆云晗试探道，“大师兄还不回房休息？”
“你呢？”居无思反问。
“我...我还不困。”他不想承认，只要闭上眼，眼前就会浮现出那些横死之人死不瞑目的模样，他们盯着自己，似乎在说：你若是能早些来，我们就不会死。
之所以下定决心要彻查此事，不仅是因为对小豆子的承诺，也是出于他内心无法抹去的内疚。
“师弟若是不困，不如听我讲个故事吧。”居无思续一杯茶，声音既轻又沉，如同月下潭水，平静无波。
穆云晗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点头道，“大师兄请讲。”
“前阵子，我奉师父之命带领众仙门弟子平定妖乱，在宁山曾救下一个女子。”
“她被附近的小山妖掳去做妻，虽是被迫，但那山妖对她也算情真意切，还分与她内丹，想要与她共享长生。”居无思顿了顿，又道，“宁山被破，我救了她，她求我将她送回原本的村子，我答应了。”
“可是后来，当我再路过那个村子，问起她的近况时，才知村民愚昧，说她嫁过妖便也成了妖，终日对她辱骂不休，有一日竟活活用乱石将她打死了。”
“...竟有此事？”
“在凡间走一遭，便什么事都能碰到了。”居无思的笑中有一丝无奈，“师弟，在你看来，我当时选择送她回家，是对还是错？”
穆云晗沉吟道，“你当日无法预见后来之事，只是依她所求，自然无错。”
“是啊，只是我也曾想过，若是我没有应允，让她留在宁山，她是不是就能活下去？”
见穆云晗不语，居无思又道，“可我后来想明白一事，世间诸事牵扯繁多，怎会仅凭一人之力就可改变？哪怕当日我未曾应允，又如何保证她不会有别的际遇？人各有命，就算是你们仙界的至尊天昊，想要抵抗如洪流般的命运，也不过是如同螳臂当车一般。”
“...大师兄，我明白你的意思。”虽不知居无思为何突发善心开解自己，但他说的没错，一昧将他人的因果归结与自己，的确是一桩傻事。
“既然明白，就早些休息。”居无思起身，“你既已下定决心彻查此事，从明天起，便要开始忙碌了。”
“是。”他纠结片刻，终是抬起头，小声吐出一句，“谢过大师兄。”
居无思面无表情地颔首，似是不甚在意，却不知为何，离开时的脚步声变得轻快了许多。
***
第二日晨起见花折雨，将昨夜之事大致同他讲了，他自然是不胜唏嘘。
“想不到之间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折雨羞愧，睡梦之中浑然不知...只是云晗遇到这样的事，也该来知会我一声，我也好尽一尽绵薄之力。”
“先生言重了。”穆云晗牵着小豆子，将他引见给花折雨，“花先生要是不弃，在长留期间请多去教教这孩子，也算是告慰他家人的在天之灵。”
“这个自然，我...”
“天色不早了。”在一旁沉默的居无思突然强势加入对话，“都收拾好便上路吧。”
清晨时分，阳光普照，哪里来的“天色不早”？
对了，差点忘了你不喜欢我同花折雨讲话。
“小豆子，咱们走。”他拉着小豆子向驿站门外走去，在经过居无思时，刻意没去瞧他。
经历过昨夜的事，对居无思虽然有了些改观，但仍时刻不敢忘记刺在胸口的那一剑。也许居无思的确有人性，但也要分对象，否则要如何解释他不分青红皂白便刺向自己的一剑，还要让自己品尝生不如死的断角之痛？
自己就算死了也是个冤死鬼，至今仍不明白究竟哪里招惹了他。
跟在他身后的花折雨在居无思身旁停下，待穆云晗和小豆子走远些，才露出有些幸灾乐祸的笑，“看来某人忙活了一整夜，收效甚微呐。”
居无思垂眼道，“你也当心些，下回可别睡这么沉。”
花折雨收敛了笑，“...无思，你又拿我寻开心。”
“并非玩笑，只是关心罢了。”
小豆子回头看了看两人，抬头问，“云晗哥哥，无思哥哥和花先生在聊什么呢？”
“...你无思哥哥和花先生感情好，且有话要聊呢。”穆云晗拦揽过小豆子的肩膀，“我们等等便是。”
“可我觉得，无思哥哥跟你比较要好。”小豆子眨眨眼，“无思哥哥他...唔唔唔。”
他话未说完，穆云晗便一把捂住他的嘴，语气惊恐，“小豆子，这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再讲这种话，云晗哥哥就要被你吓死了，知不知道？”
他和居无思比较要好？这简直比黄鼠狼和鸡喜结连理还要离谱！
见小豆子用力眨了眨眼，穆云晗才放开他，只是惊魂未定，一路上都离居无思远远的。
在居无思的安排下，小豆子被寄宿在农庄一对老夫妇的家中，这家人没有孩子，见了小豆子自然欢喜，穆云晗也算暂时放下一桩心事，答应小豆子会抽空来看他，又同老夫妻闲聊几句，他们三人便启程回仙府。
不想只是离开两日，这山上竟像变了天似的，远远便看到山门处站着许多人。
本以为这些人都是来迎居无思的，再不济也是倾慕花折雨，穆云晗刻意走在这两人身后，不料突然被一只陌生的手掺起，紧接着一群女弟子围上来，对他嘘寒问暖。
“小师弟，累了吧？要不要师姐帮你擦擦汗？”
“师兄，这是我新摘的花，送给你拿去插瓶可好？”
“师弟，听说你博览群书、才高八斗，我前些天读书有几处困惑之处，可否向你请教呀~”
“等...等等...”
穆云晗被这些女弟子身上五花八门的香料气息熏得头晕，多亏居无思破开人群，将他捞出来，才终于再次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小师弟巡猎辛苦，还需休息，众位师妹请先让一让。”
“大师兄，我们也是关心小师弟，才来迎接他的嘛！”
“对啊，再说过几日小师弟就要离开长留山了，我们若是不此刻同他多讲几句，岂非好久都见不到他了。”
“什么？”一颗圆圆的脑袋从居无思身后探出，“谁说我要离开长留山了？”
“都怪你多嘴，就不能给小师弟留个惊喜吗？”
“就是就是，师妹你可真是大嘴巴！”
居无思显然也不知道此事，他眉心微蹙，“到底怎么回事？”
大师兄发问，众人不敢不答，都推举方才说漏嘴的女弟子回话。
“启禀大师兄，昨日画桥洞天发来请帖，邀请咱们师门的年轻弟子前往参加画桥仙会，据说掌门和二师兄商定过，似乎决定派小师弟去了。”
“啊？”穆云晗彻底愣住，旁人也就罢了，掌门师伯是知道他的身体情况的，怎会同意他离开长留？
“这位师姐，你确定是我去？”
“应当不会有错，听说这次仙会是为了从各仙门的年轻才俊中为未来的画桥仙主，也就是弗连仙子选道侣，小师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咱们小师弟一表人才，仙主见了一定喜欢！”
“事成之后，可别忘了师姐们啊！”
“肃静。”居无思横眉冷目，语气不善，“此事未有定论，若再聒噪，便都去执律院领罚。”
“...大师兄怎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
“哎，好了好了，都散了吧...”
女弟子们纷纷散去，高大的仙门牌匾下只剩他们三人。
穆云晗摸不着头脑，居无思面带不悦之色，只有花折雨笑盈盈地看着两人，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看来不仅是收效甚微，还有雪上加霜之势啊。”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雪上加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