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纸贵银轻

14、酒吧相遇

　　“抱歉，今晚我有急事不能过去了。”何夕苒无力地在屏幕上打下这几个字。

　　不一会，对面发来一句，“好吧。”

　　何夕苒躺在床上翻过身去，她头下的枕头早已湿透，泪痕挂在她脸上形成了一条悲伤之路。

　　“好累。”她用手揉了揉眼睛，疲惫感席卷全身。

　　她下床走出客厅，打开冰箱，里面只剩两罐可乐直直地站在那里。

　　何夕苒转身走向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她直愣愣地盯着喷涌而出的水，把手放在水流下面，捧起冰凉的水打在脸上。

　　心里好闷。

　　她看着镜子上肿起的眼睛，憔悴的脸庞，那股堵塞感从胸口处漫上喉咙。

　　矗立在人行道上的路灯闪了一下后同时亮了起来，暗沉的天空乌云密布，马路上车水马龙。

　　何夕苒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在水泥路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的便利店灯牌。

　　喧闹的街市，说话声、喇叭声、嬉笑声、引擎声一切的一切无一不在刺激着她的神经，令她原本就苦闷的内心变得更为脆弱。

　　她仰头看着天上的电线，抑制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走着走着，一阵悠悠歌声从她的左边传来。

　　她扭动脖子看向左边，“lifehouse”字样的灯牌不停在她眼前闪烁着。

　　“这里什么时候开了这家店？”何夕苒放弃原本的计划，走进了铺着黑色瓷砖的店铺。

　　还没进到里面，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和发胶味就扑鼻而来，何夕苒皱了皱鼻头。

　　拨开面前的门帘，何夕苒走到吧台处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一位穿着制服的男生看到何夕苒，放下手中的杯子，走了过来。

　　何夕苒看着越来越清晰的脸庞，觉得无比的熟悉。

　　“怎么又是他？”何夕苒心里有些惊讶道。

　　“请问你要喝什么？”穿着制服的调酒员看着何夕苒露出标准性笑容问道。

　　翠绿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看着何夕苒，她被那双看不懂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怵。

　　“你们这有什么酒是比较烈的？”何夕苒也不甘示弱般回看着他。

　　“一般比较烈的酒口感都会比较辣，要不我给你调一杯烈但会比较符合你口味的酒吧。”洁白的虎牙在调酒员张合的嘴唇下若隐若现。

　　“行。”何夕苒把手搭在吧台上，看着面前扎着半马尾的调酒员淡淡开口。

　　何夕苒的目光紧紧跟随有着特别颜色瞳孔的眼睛，她把垂到脸颊的头发拨到了耳后。“你怎么到处打工？”她沙哑的声音此刻多了一分缱绻。

　　“因为我需要钱。”调酒员摇晃着手里的调酒杯，对着何夕苒浅浅笑道。

　　他微笑的弧度恰到好处，让人觉得亲切却又不会太过于虚假。

　　“你平时不是还要上课吗？不累吗？”何夕苒把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就有些后悔了，她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太过愚蠢。

　　“对于我来说也还好，不是很累。”调酒员把调酒杯里的酒倒进了磨砂质感的玻璃杯中，把它端到了何夕苒的面前。

　　“尝尝吧。”

　　何夕苒看了看杯中蓝粉色交接的液体，把它慢慢放到嘴边，猛喝了一口。

　　杯中的酒滑过她口腔时，何夕苒舌头先是感到白酒的辣，而后是鸡尾酒的甜，最后却是有威士忌的苦。

　　“这酒叫什么？”何夕苒舔了舔嘴唇问道。

　　“孤岛。”郜枯擦拭着杯具，慢慢开口道。他的眉眼间尽是笑意。

　　“接下来，我们乐队为大家带来的是周杰伦的《蒲公英的约定》。”站在舞台上拿着麦克风的女生对着台下的观众介绍道。

　　何夕苒用手撑着脸，看着台上的乐队，她的另一只手搭在腿上打着节拍。

　　台上的女生用娓娓道来的语调唱着“一起长大的约定那样清晰”，歌声听着令人感到悲伤与遗憾。

　　郜枯抬眸看向正全神贯注听歌的何夕苒，一颗硕大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滴落。

　　他静静地弯腰从柜子里拿出一包纸巾，轻轻拍打了一下何夕苒的肩膀，而后把脸扭向了舞台那边。

　　何夕苒伸出左手把纸巾从郜枯手中接了过来，还没等她拿出纸巾，她的泪水不受控制般从眼底不断涌出。

　　“我最好的朋友已经不在了，她真的不在了。”她抑制不住内心的自责与悲伤，将其化为泪水倾泻而出。

　　郜枯从始至终都在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不曾安慰何夕苒半分，只是在她的酒杯空的时候为她续上一杯又一杯的“孤岛”。

　　“学姐，学姐。”郜枯轻轻摇晃着趴在吧台上的何夕苒，她乌黑的直发挡住了她的脸庞，以至于郜枯看不见她此刻眼睛是否睁开了。

　　“郜枯，我先走了。”从吧台后面走出一个穿着牛仔装的女生对着换上便装的郜枯招呼道。

　　郜枯抬头应声后，看着面前醉得不成样子的何夕苒无奈地低下了头。

　　“你家在哪？”郜枯靠近何夕苒耳边轻声问道。

　　突然，何夕苒猛一抬头，她的后脑勺与郜枯的下巴碰撞在一起，下齿和上齿相碰的声音响彻大厅。

　　郜枯捂着下巴痛苦地呲着牙，弓下腰跺着脚。

　　何夕苒丝毫没有受影响，抬着头一脸懵地左右扭动着脑袋。

　　“怎么了？是要回家了吗？”她用黑色的袖子擦了擦嘴角，推开椅子站起身来。

　　郜枯揉着阵阵犯痛的下巴，艰难地开口道：“你醒了？你自己能回家吗？”

　　何夕苒挥动右手，大声喊道：“当然。”

　　说着，她就要走出门口，她摇摇晃晃地走着不断地用身体去碰撞桌椅。

　　郜枯赶紧快步走向前扶住了她，“算了，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一高一矮的身影在路灯的映照下斜斜地打在了路面上，两个孤独的人此刻正并肩走在月亮下。

　　何夕苒挣开一直抓着她的手掌，她不耐烦地咂了咂嘴，“都说了我能自己走。”

　　“好好好，你自己走。”郜枯肩膀上搭着何夕苒的外套，把手隔空护在了她的后背上。

　　何夕苒缓慢地向前蠕动着，没走两步她忽然停下了步伐，双手开始在身上摸索着。

　　“你在找什么？”郜枯也停了下来，他狭长的睫毛轻轻扇动着。

　　“烟，我的烟呢？”何夕苒慌张地上下左右寻找着，她说的话也变得语无伦次。

　　在确认所有的口袋都空着后，她弯曲膝盖蹲下身体，抱着电线杆嚎啕大哭。

　　“烟……我的烟……怎么没有了……”她一边抽泣一边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嘶吼着。

　　郜枯看着蹲在地上的何夕苒，他也跟着弯下身体把他肩上的外套给何夕苒披上，用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轻声道：“没事，烟没了我们再去买就是了。没事，没事。”他一遍又遍地重复着。

　　拉着窗帘的房间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郜枯的脚被木头状的东西绊了一下，他娘跄了一下拼命稳住了脚跟。

　　他把肩上的何夕苒慢慢放倒在床上，而后在墙边摸索着电灯开关。

　　突如其来的灯光照亮了漆黑的房间，房间内的所有东西瞬间映入眼帘。

　　郜枯帮何夕苒脱下鞋后，抓着她的左手脱下了她的外套，一条凸起来的疤痕被包在他的手心里。

　　他捏着何夕苒的手腕，用大拇指轻轻拂过她小臂上的疤痕，那双翠绿色的瞳孔静静地看着刺在洁白的皮肤上的“稻秆与昙花”。

　　“痛吗？”郜枯摩挲着紧紧缠绕在一起的梗和茎，看着熟睡的何夕苒温柔地低声问道。

　　他即使知道她不可能回答，但他还是想问一句她，“应该很痛吧？”

　　郜枯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放轻脚步走出房间，熄灭了头顶那盏短暂亮起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