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宁》何十五

33、第 33 章

　　在杨何雪看来，沈青杬最多就是看到魏以宁准备了这么多，感觉挺抱歉的，但魏以宁真正付出了多少，她是真真看在眼里的。

　　所以她懂那种希望一瞬落空的感觉，等她拨到第三遍时，也默认道，这孩子，果然谁的电话都不接。

　　杨何雪想着又给冯翊去了个电话，等冯老二迷迷糊糊接起时，结果跟她预料的差不多，此时，她衣服也穿好了，拿着钥匙就出了门。

　　这大半夜的，能去哪呢？

　　魏以宁不是爱耍小性子的人，杨何雪不疑有他，立马往操场方向跑去。

　　“我去，小祖宗哎，可算是找着你了。”杨何雪在操场看台处搜寻了好几遍，终于在一片乌漆嘛黑中，寻摸到了那两束绿油油的小光点。

　　魏以宁淡漠地看了她一眼，继续仰着头，专注的看天上繁星。

　　刚才数到第几颗来着？

　　思绪又被打断，魏以宁懊恼地想，怎么小时候数星星就能一颗不落呢？

　　算了，算了，不数了！魏以宁干脆双手托腮，平视前方，心里乱糟糟地想，果然，长大后，那些让人心烦意乱的事，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见他这样，杨何雪没再多言，只是几步跨过去，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俩人间一时静默。

　　良久后，杨何雪侧目，看着他，多么俊美的一张脸啊，仿佛不管他做了多大的错事，都让人不忍心苛责。

　　可惜了，这么个人，却总是别人做错事，来伤害他。

　　最终打破他俩瞎想的，是杨何雪打出的一声，超大的喷嚏。

　　魏以宁一瞬躲得远远的，杨何雪也嫌弃地回瞪了他一眼，这下惹得少男心事算是暂时搁置了，魏以宁明知故问道：“你怎么来了？”

　　杨何雪哼了一声，“你说呢？”

　　魏以宁长出一口气，“我真没事。”

　　杨何雪牙疼似的看了他一眼，刚想教育家附体时，手机却响了起来。

　　杨何雪拿起一看，然后就把手机屏幕直怼到他面前。

　　不待魏以宁有什么表示，杨何雪又立马撤回，从善如流地接起，“喂沈总啊，还没睡呢，”边说还边朝魏以宁挑了下眉。

　　魏以宁干脆不看她，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坐得板正，心里也是无端一紧。

　　就听杨何雪在那边应，“嗯嗯，没事，他啊，他好得很，嗯好，那行，回见啊，哎呀，沈总太客气了。”

　　挂断电话，杨何雪意味深长地回看他，“故意不接的？”

　　魏以宁撇撇嘴，拿出手机一看，嚯，好家伙，十几个未接，外加一条讯息。

　　魏以宁干脆把屏幕抻到她面前，装的理直气壮，“静音来着，没听见。”

　　杨何雪长长地“哦”了一声，又笑着调侃，“你呀，说了你还不听，非整这些个花里胡哨的幺蛾子，你不知道凡是惊喜，九成九到最后，都会变成惊吓吗？”

　　魏以宁可没空听她在那马后炮，他只是静静看着屏幕上那条讯息，发愣。

　　“以宁，不管多晚，你看到消息后，请给我回个电，让我知道你平安。”

　　平安……

　　魏以宁出神地望着这两个字。

　　杨何雪看他不吭声，刚想近前拍他两下，魏以宁手机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等铃声都响完一个来回了，魏以宁还迟迟按不下接听键。

　　“不接？”杨何雪问他。

　　魏以宁抬头，目光没什么焦点的看了她一眼，又把头低下了。

　　谁知杨何雪却突然从他手中拿过手机，二话不说就给挂了。

　　“不想接的话，可以不用接。”杨何雪言毕，重又把手机递向他。

　　当你不想做某事时，可以不做，但事前必须有正当理由，事后必须有补救措施，人的天性不应被无端压制，同样的，也不能被随意放逐。

　　魏以宁记得这是在他很小时，杨隶告诉他的话。

　　当时他不懂，只是觉得这句歪理从面前这个鬼马大叔口中说出，看起来很滑稽。

　　而现在……

　　现在他却觉得这句话无比受用，仿佛救星般，救他于水深火热中。

　　魏以宁接过手机，看向杨何雪。

　　“以宁啊，我们现在都长大了，成年人是很注重社交礼仪的，我想即使是出于礼貌，你也可以在挂断后，给对方发条讯息。”杨何雪又斟酌着开口。

　　听他轻轻叹了一声，杨何雪柔声安慰道：“至少，在我看来，我觉得，沈青杬他还是很在乎你的。”

　　魏以宁没想到，杨何雪会对他这么说。

　　最终，在俩人离开前，他给那人回了条讯息。

　　“沈青杬，现在太晚了，刚才不太方便接，你也早些睡吧，晚安。”

　　那边几乎是秒回，“好，只要你平安就好。”

　　平安，又是平安……

　　魏以宁把手机摁灭，不妨又是“叮”地一声，点开一看，还是沈青杬发给他的。

　　“以宁，礼物我看到了，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费心为我所做的这一切，我明天傍晚来接你回家，好吗？”

　　魏以宁正不知道要不要回时，杨何雪把头扎了过来，粗略一看，又把头抬起，朝着他饶有意味地笑了一下。

　　最终，他还是没回那条讯息，但却把讯息中，“喜欢”两字，反复看了很多遍，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正当他跟杨何雪一前一后往回走时，杨何雪突然回头“哎——”了一声，问他，“老四还那德行？”

　　魏以宁“啊？”“哦”“嗯”“唉——”地回她。

　　听闻，杨何雪背着个手，点点头，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趁他无所察觉间，突然屈指，就在他脑门上，弹了个爆栗子，旋即大笑着跑开了。

　　被弹懵的人，气得拔腿就追！

　　*****

　　困了，这一宿闹的，身心俱疲，魏以宁倒头就睡，但却睡不踏实，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

　　又是爱恨情仇，又是生离死别的。

　　直到五点多，被一只张着血盆大口，即将要咬住自己的鲨鱼，惊醒了。

　　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等心绪平复后，又迷迷蒙蒙看了眼时间。

　　卧槽？这么早……

　　魏以宁在心里骂了声娘后，想继续睡，但感觉全身都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他在床上瘫了会，在大大地叹息了一声后，干脆一骨碌地爬了起来。

　　等他洗漱完，临出门前，见其余两扇门均关着，打眼一瞧，挂钟刚好指向六点，魏以宁突发善心，打算去秦妈记给她俩带点早餐回来。

　　当他慢慢踱步到校门口时，习惯性地又朝那个老地方看去。

　　然后……

　　然后整个人就傻掉了。

　　因为他分明看到，沈青杬在那。

　　这人此刻就靠在车边，仔细一打量，指间还夹了根烟。

　　魏以宁长出一口气，不无哀叹地默念道：“History does not repeat itself，but it does often rhyme。”

　　果然先贤们早已看透了这个世界的本质。

　　但这次，魏以宁却不打算让历史重演了，他几乎是一瞬，就闪身避入了身侧的树丛中。

　　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殊不知，其实早在他晃晃悠悠地从校门口走出时，沈青杬就注意到他了。

　　可他刚想掐灭手中那只烟，去迎他时，就见他家小少年，倏忽一下，溜得没影了。

　　沈青杬愣了一下，又苦笑着摇摇头，心想，这孩子果然还在气头上。

　　他一夜未睡，很早就等在这里，初心就是想第一时间，当面跟魏以宁把误会澄清。

　　但现在看来，好像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无法，沈青杬只得重新坐回车中，默然离去。

　　一路上，沈青杬都在想“对策”，行动派如他，甫一回公司，就搜了一家川菜馆给魏以宁发了过去，邀请他晚上一起吃饭，谁知魏以宁秒回，同时也是秒拒。

　　“不了，我晚上跟同学有约了。”

　　沈青杬看着屏幕，苦笑连连，末了，又在隔天下午，到俩人常去的蓝山咖啡店，要了杯美式，然后给他发了个定位，想邀请他出来坐坐，过了几分钟，那边意见传了回来。

　　好嘛，他家小朋友推说，自己这会不在学校，又把他给拒了。

　　再隔天，沈青杬这回也学乖了，先问他，“以宁啊，这个周末有什么安排吗？”

　　魏以宁回他，“暂无安排”。

　　沈青杬立马把莫奈艺术展的宣传海报给他发了过去，然后静静等着他家小少年的回复。

　　这是他最爱看的展，票也是沈青杬托了好几手才买来的。

　　可这回他家小少年拒绝的理由，真就有点伤他的心了。

　　魏以宁回他，他有个十分要好的朋友也一直想去看这个展，无奈票不好买，问沈青杬能不能把票转给他？或者他自己不去看了，让沈青杬跟他朋友一道去。

　　这……

　　沈青杬默默看完这条讯息，真是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沈诸葛一时之间，想不出还有啥四顾茅庐的理由了……

　　算了，沈青杬干脆直接问他，假期多久回来住，因为冯始平已经从海南疗养回来了，也很想念他。

　　魏以宁则回他，自己这几天就回。

　　对话进行到这，就有点进行不下去了，俩人干脆都收了手机。

　　等魏以宁摁熄屏幕后，就跟犯了失魂症似的，顶着两个黑眼圈，又开始望向窗外。

　　正当他望得出神时，手机上“叮”地一声，魏以宁一惊，拿起一看，原来是沈青杬把那两张票的电子票根给他发了过来。

　　魏以宁刚输入“谢谢”，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了。

　　最终，他把这两张票转给了杨何雪，自个又更加失魂落魄地望向窗外。

　　这人啊，就是这样，但凡第一句话不好好说，后面的话，只会越说越难。

　　魏以宁感觉自己有点画地为牢了，但只要一想起，林司雅抱着他的那帧画面，他整个脑袋就嗡嗡嗡地响个不停，不仅把他仅剩的理智烧化殆尽，也让恶声恶气成了本能。

　　爱情果然会让人降智，可魏以宁不无悲哀地想，他们之间，或许还衬不上，爱情，这么伟大而又遥不可及的字眼。

　　注：History does not repeat itself，but it does often rhyme。--马克·吐温。白话译文：历史不会重演，但总是惊人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