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把酒》山月散人

54、归南

　　顾安轻哼一声。
　　雷阳后面说的甚，他已听不清了。
　　只因雷阳那粗糙大手，顺着他衣襟里下去，搅得他神智模糊。
　　三十五六的汉子，忍了十来年，骤然开荤，如何受得了。
　　觉更是没得睡了。
　　床上，床边，炕上，塌上，桌边，甚至窗边……
　　雷阳身高九尺，夯实雄壮，一手便能稳稳将顾安抱在怀里，剩下一手，一唇，何事做不得？
　　往日顾安撩得如何欢快，今儿就如何苦。
　　雷阳低沉温柔的诱哄声，缠绵缱绻。
　　顾安算是知道，越沉默寡言的人，越一肚子坏水儿。
　　什么哥哥，好哥哥，情哥哥，官人，相公，夫君……甚至顾安这辈子没听过的野话村话，无不别逼着说了。
　　这时顾安才想起，这人是在军营和大头兵们混了大半辈子的。
　　天底下，除秦楼楚馆外，也只这处荤话最多。
　　往日自己竟错看他了，哪儿是个老实人，肚儿里不知装了多少狡诈诡计污言秽语。
　　只他也近而立，如何吃得消？
　　等他醒来，已第三日中晌。
　　楼里正筹备最后一天的流水宴，只等今晚宴罢，婚宴才算完。
　　竟错过了端午节。
　　睁眼，见雷阳正在旁边酣睡，火上心头。
　　一夜啊，他眼睁睁瞧着东方泛青，红日升起，听着外面儿人声响起，他强忍着，却被雷阳手指插进嘴里漏了声儿。
　　最后竟不知何时昏了过去。
　　欲抬手拍醒雷阳，一动，发现浑身酸疼，瘫痪一般。
　　雷阳却立刻醒来，见顾安怒目而视，心知有亏，嘿嘿傻笑，起身：“我瞧瞧，伤了没？”
　　说着，一面掀了夏被，抬起顾安的腿，掰开细瞧。
　　顾安臊得满面通红，青天白日的做什么？！
　　想抬腿踹，却连腿也抬不动，任由雷阳为所欲为。
　　雷阳起身拿了药膏：“有点肿，擦点药吧。”
　　手指轻柔擦药，顾安额头密密麻麻一层汗，连鼻尖都沁了汗珠子，在阳光底下，熠熠闪光。
　　雷阳瞧呆了，一时忘情，手指伸里面些儿。顾安低低一声，又燃起扑天大火来。
　　眼看又要遭罪，顾安忙道：“我饿了。”
　　雷阳喘了半日的粗气，方忍了，出门唤人。
　　水来，吃的来，也不叫人进门，自个儿抬了大木桶进了门，抱顾安洗漱。
　　顾安紧紧盯着他，生怕他再出幺蛾子。
　　雷阳轻吻顾安额头：“放心，你累了。”
　　顾安冷哼一声，知道就好。
　　洗了一身汗渍，雷阳瞧着那一大桶水，颇为可惜似的。
　　抱起顾安，浑身上下，从头到尾，好好擦拭干净，只顾安踹了下他，冷道：“老实些！”
　　原那粗糙大手不老实，一面擦，一面摩挲轻蹭。
　　被顾安警告了，也只嘿嘿憨笑，雷阳替他更了衣，抱桌边坐了，喂他吃饭。
　　顾安手累，懒得烦，枕雷阳胸口上，懒懒的，任由他去。
　　饭罢，又回到床上，雷阳坐床边盯着他，眉眼笑意融融。
　　顾安又怕他犯浑，道：“你只床边坐着，不许上来，我们说说话。”
　　雷阳拿靠枕叫他倚了：“好。”
　　顾安拿了雷阳的手，揉捏把玩着：“不去敬茶？”
　　雷阳温声道：“母亲已忙着弟弟搬家事宜，顾夫人回了顾府，顾老太爷也回去了，叫我们自便。”
　　“你弟弟要搬家？”
　　“门牌上挂的是将军府，他已成家，我府里兵将男子又多，又粗蟒不知礼数，怕冲撞了弟媳。本早准备下的，因我成婚一事耽搁了，现我这里诸事皆罢，也就又提了上来。”
　　“你母亲……”
　　“不要紧，原来的院子已买了下来，上的母亲的名字，她高兴住将军府就住，想去弟弟家就去，想清净两日自个儿住着也能有个小院子。”
　　雷阳捧了个鲜果匣子，撕了香蕉皮喂给顾安：“索性，弟弟买的将军府隔壁的宅子，到时，墙上开一道门，日常也方便。母亲也不要弟媳立规矩，小夫妻俩自便。”
　　顾安吃了两口便不吃了，雷阳囫囵吃了。
　　顾安又问：“对了，出海之事，是你跟今上提的？”
　　雷阳大头蹭了蹭顾安手背，轻吻了吻：“你说想出去瞧瞧的，请今上赐婚时，顺嘴提了一句。”
　　顾安手抓了抓雷阳的短发茬，皱眉：“现下，只一件，礼王他，到底想做什么。”
　　雷阳摇头：“不知。”
　　顾安凝神思索，雷阳起身吻他唇角，点起火热：“新婚，不想别的人，可以么……”
　　趁顾安失神，又爬上床去。
　　等顾安出门，已初八日。
　　二人竟在房里厮混了整整四日。
　　老圣手给顾安诊了脉，交代了句节制，便走了。
　　他和老火头时隔大半辈子相见还是吵架，这几日吵得小辈们焦头烂额。
　　顾老太爷不在还好，若在，老火头一骂二更是天翻地覆。
　　顾老太爷沉默任他骂，老火头什么老匹夫老庸医老不死的，骂得老圣手直跳脚。
　　见顾安出门，也无甚事，开了几帖子清心败火的苦药给雷阳，便领着小乖孙儿走了。
　　三爷一家也来告辞，大郎已是酒楼掌柜的，二郎进了府城做了幕僚，阖家日常住府城里，年节还回姚家村。
　　“常回去看看，都给你照料好好的。”三爷携着雷阳顾安的手笑道。
　　雷阳应了。
　　钱娘子也来辞行，不到两日，亲朋好友各自回去，雷阳看向顾安：“我们也该走了。”
　　顾安嗯了一声。
　　十二日晚，遇仙楼关门一日。
　　楼里只自家人。
　　顾老太爷何夫人坐上首，顾老太爷下顾老爷，顾太太，顾安，顾二夫妇，顾三夫妇。何夫人下雷阳，成柏夫妇，老火头，王单二蛤。
　　众人围坐，算是一顿团圆家宴。
　　一大家子不管私底下如何，面上到底和和睦睦，顾老爷被顾老太爷和顾太太辖制，又见雷阳霸道，鹌鹑似的只一味吃菜，不敢多说一句废话。
　　顾安雷阳敬酒，也老老实实接着，饮罢坐下。
　　五月十四众人启程。
　　雷阳携众兵将回边沿城守边，顾安原要跟窦国公去东南处，只因窦国公叫他径直去边沿，他东南处收拾妥当，自去边沿，顺道儿走。
　　顾安领了他的情。
　　辞别那日，何夫人拉着雷阳好生叮嘱，成柏站后面道：“放心。”
　　雷阳点头，上马去。
　　顾安那儿，顾老太爷顾夫人也百般不舍，只顾二，怀疑地盯着顾安：“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相信，你就这么把遇仙楼给我了？”
　　顾安挑唇微笑。
　　顾二一见他这表情，心里一跳，忐忑不已。
　　狐狸样儿，从小到大，没少算计他。
　　顾安对顾老太爷和顾夫人好一番叮嘱，又对顾老爷道：“父亲，保重。”
　　顾老爷嗯了一声。
　　这才上了马车。
　　众人向东走，走了十来日，上了船。
　　日行四百里，很快到了边沿城。
　　边沿城官府上下素知雷阳的脾气，知他到了，也不去迎接，照常当值。
　　只出海百姓，远远的瞧见了雷字大旗，忙回来报信，一时岸边涌满了人群，兵丁们组成人墙，防止百姓踩踏掉海里出事儿。
　　王单出舱瞧见：“嚯，将军，不可能是来瞧你的吧。”
　　雷阳皱眉嗯了一声。
　　遇之还在船舱里睡着，本打算抱他上岸，这么多人，若真抱了，把人惹恼了，今晚又得睡榻上。
　　昨儿哄了半日才允了的。
　　王单瞧他脸色，想起昨夜听到的些许动静，咯吱声虽只一点儿，但也能猜出，不禁幸灾乐祸起来。
　　“将军，按素日的习惯，可无车马来接啊。”
　　概雷阳往日回来，总只身，徒步到营里，骑了马就回，百姓们素日也各自劳动，并不聚众迎接。
　　叹了口气，少不得回舱将人轻轻唤起，穿了衣裳。
　　顾安只觉刚闭眼，怎又叫他起来，心情极差，又听雷阳道外面儿围了好多人只等着瞧他，一时恼火，瞥了眼雷阳。
　　眸光犀利。
　　雷阳心一惊，自知今晚没好果子吃，脸上的笑更憨了些。
　　顾安冷道：“别装憨了，亏你脑子还在，还知道叫我起来。”
　　雷阳揽着他的腰，喂了些细粥。
　　心想，若真抱着他在人群中穿过，依顾安的性子，起码半个多月不叫他近身。
　　等上了岸，两边百姓叫嚷起来，只道将军好福气，媳妇儿漂亮得很。
　　雷阳轻扶顾安后腰，一面走着，一面叫两边儿百姓回去。
　　顾安微笑以对。
　　忽一声惊叫，人群骤静。
　　原是个小娃娃，被人群挤倒，摔顾安身前。
　　顾安将小娃娃扶起，拍了拍身上尘灰，抱起，交给惊慌失措的父母。
　　温声对两边百姓道：“回吧，以后有见的日子。小心挤着老人孩子，伤着就不好了。顾安多谢大家好意。”
　　说着深鞠一礼。
　　雷阳跟着躬身。
　　后面儿跟着的兵将们也跟着劝人回去，
　　王单早叫提前快舟上岸的二蛤准备好，必要时抬顶小轿来。
　　不多久，小轿来了，随后的兵丁牵来几匹马来，顾安进了轿，雷阳骑马跟在轿旁，一众兵将也上马而行，百姓们才慢慢散去。
　　等人散去，兵将各回各地，雷阳将顾安抱在怀里，叫小轿进城。
　　自个儿却信马慢行。
　　顾安迷迷瞪瞪，窝他怀里，也不理论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