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坑坑坑坑坑》周白

16、捞月人

　　言竟把我带到一座岛屿，只有我和他。
　　半夜，我忽然醒来，月光落在我的脸上。
　　我起来，站在窗口，晚风把白色床来吹得飘起来，黑夜中的大海一片黑暗，潮声细细，仿佛有谁在暗中窃窃私语。
　　我似受诱惑，自窗户跃出去，一路漫步到海滩上。
　　那个人曾说过，有一天要带我去天涯海角。但终于没有实现。
　　我已经知道生命中有太多的意外，一开头我便走好准备，所以并不责怪他。
　　只是觉得悲伤。因为命运并未对我有一丝怜悯。
　　我只是想爱他，但仅是如此，也不被允许。
　　我赤着脚，慢慢朝海中走去。海水冰凉，淹没我的足踝，然后膝弯，及至胸膛。我白色的衬衫在水中飘起来，如有人见，必似一朵暗夜中飘荡的白花，无根无凭，流落飘零。
　　忽然身后有水花飞溅的声音，我回过头，月光下一个人朝这边跑过来，好像摩西分开红海的海水那样的气势。
　　他狠狠拽祝我的臂膀。
　　是言竟。
　　他一脸暴怒，额上有青筋跃起：你敢自杀！
　　我先是一怔，而后大笑，几乎流出眼泪来。
　　他伸出手给我一记耳光，骂我：你笑什么！
　　我并不觉得痛，仍然笑。我说：你误会我。
　　他真的误会我。自杀是一件十分需要勇气的事，能够决意自杀的人必然胆量非常。而我，我并不是那么勇敢的人。
　　他发怒，钳住我的下颌：我误会你！若果不是我发现你不见，你早已陈尸海底。半夜三更，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喃喃说：我来捞月亮。
　　我指着海水中明亮的月光，轻声说：我来捞月亮。
　　有没有读过猴子捞月的故事？月亮落在泉水中央，那样美丽那样神秘，仿佛是真实的。所以有人迷惑了心窍，用尽一切力气，徒劳去捞一场空。
　　我就是那个捞月的人。
　　他皱眉：你疯了。
　　我同他说笑：请勿人身攻击！
　　不知怎的，他一点不了解我的幽默，竟然再次掌掴我，左边一下右边一下，十分之用力，仿佛我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
　　我先是发愣，然后被他扇的脾气也上来。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情，我扑过去与他厮打，但是我那几下花拳绣腿全部是他的对手。
　　他抓住我的头发将我按进海水中，他说：你想死，我成全你！
　　我拼命挣扎，无奈他的力气比我大出许多，我争不过他。
　　我心想，真是糟糕，难道今天真的命丧于此？
　　他是□□，一贯狂妄放肆，无法无天，手头不知有几条人命，想来也不在乎多我这一个。
　　多么冤枉，今夜我只是见月色怡人，恣肆一片刻罢了。谁知碰上言竟发疯，居然要赔上一条命去。
　　我力气渐渐没了，水里又冷，我闭不住气，嘴里灌进既咸又苦的海水来。
　　他忽然也钻入水中，静静看我片刻，仿佛只是一瞬间，也仿佛是几分钟，他突然凑过来，稳住我的嘴唇。
　　我一边从他口中汲取氧气，一边奋力向上，但是他的那只手一直牢牢按住我的后脑，让我无法动弹。
　　最后他终于放开我，我急忙钻出水面，大口吸气。
　　他站一边冷冷看着我。
　　我拿水拍他，大喊：你是神经病吗！我差点被你杀死！
　　他只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他拽着我的手腕，将我一路拖回房间。
　　我四肢都软绵绵，一点力气都没有。也不管一身湿冷的海水，就那样躺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