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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开端 ...

  •   “穆扬,原名穆秧,现年20岁,北京大学83级学生,粤省人,家住小河山县穆家公社下属一号大队,家中七口人……”

      “婚姻状态:已婚——”
      负责念调查报告的年轻战士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口水,几不可查顿了一秒后继续:“曾于83年7月与同村男子穆三摆酒结成事实婚姻,8月逃往广市,9月抵达北京入学……”

      在“已婚”两个字出现的时候,办公室的气压骤低,下首几人屏住呼吸,用余光观察坐在上首的两人。

      二人均是一袭军装,但军绿色上衫上没有任何徽章和标识,连代表士兵或军官的区别衣兜都没有。

      坐在中间的是一个老成持重的中年人,表情严肃,鬓角微霜,前一秒还像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下一刻眉头拧紧,锋芒微露时那股气势差点压得人抬不起头。另一个年轻人坐在他侧首,不仅头抬得好好的,姿势还有点惬意放松,嘴角微挑,那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在此时莫名显得有些嘲讽。

      “江桦!你给老子严肃点!”
      大概是那点笑意在他脸上实在有些过于不合时宜,中年人猛地炸了,跟被点着的火炮似的,“老子现在头疼是为什么?我们现在整个办公室的人坐在一起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个龟儿——你个混账!为了给你擦屁股!”

      “让你执行任务,你就是这么执行的?你他娘的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军人!”

      “许同志,老许同志,”被直呼大名的江桦挨一顿呲儿脸色连变都不带变的,状似好脾气地笑笑,给自己辩白:“这不能好话赖话都让你说了吧?你说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能把自己当军人,我就没把自己当军人。现在出了事儿,你又怨我当时没把自己当军人——这已经是我当时能做出的最有利的判断,您也相信我的判断,对吧?”

      情报系统的军人难就难在这个地方,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能有明显的军人作风,否则敌方间谍那还不是一看一个准,所以就得表现得跟常人、甚至跟有道德瑕疵的常人一般无二,才不会打草惊蛇。

      可这么表现确实是让敌方放心了,但也容易在自己身上落下污点。

      他们是军人,一般人身上的污点在军人身上那就是影响前途的大事。

      许志鸿是打算把第五办公室交到江桦手上的,谁知现在出了这么个事儿……他长叹口气,“你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跟事不关己似的说风凉话呢,老子都快替你急死了!现在严打虽然没前几年那么严重,但流氓罪该判的刑还判着呢,人女同志要是舍下脸面,或者谁拿住你的把柄,那你就擎等着上军事法庭得了!”

      江桦闻言又想起昨晚的事,恍了一下神,手畔的香烟许久不动,“女同志应该不会多说什么……知道昨天的事儿的,除了当时那俩缺德玩意儿就剩现在办公室这些人了,你们要是想拿我的把柄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束手就擒呗。”

      说后半句的时候他看向下面坐着的几个人,呲牙咧出一个友善极了的笑容,双眼皮褶明显的桃花眼也弯起来,带出迷人的笑意,让同办公室的人不约而同瑟瑟发抖,赶忙表明立场。

      “不说不说,什么把柄啊,不知道。”

      “是啊,昨天啥事儿啊,我外出执勤去了。”

      “嗯嗯,不知道不知道!”

      这孙子真阴险啊,威胁他们。几个人面上打哈哈装模作样,心里却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他说的明显是反话,意思是要是他这事儿传出去,一准就是他们说的,非要来跟他们算账不可!

      不过几人其实也理解他的难处,江桦作为第五办公室的副主任,向来执行的是最危险的任务,面对最老辣的敌人,探取最艰难的情报,昨晚那情况与其说是遭了算计,不如说对方就等着看江桦在那种情况下会怎么做,退一步就是打草惊蛇,进一步顺着他们,得到的可能是微薄但难得的信任。

      ——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只能说幸好不是他们面对这种敌人。

      江桦的取舍很难得,这话不是褒奖他,而是单纯客观描述。毕竟对军人来说,顺应自己的本心,遵从自己的道德感做出选择很容易,可明知会违反部队条例,明知这样做不道德的前提下坚持这么做了,完成了任务,对他们这些搞情报的军人来说才是最难做到的。

      这群老外的鬼主意是真多啊,谁能想到类似武侠小说里的那种春天的药竟然真的存在呢?

      江桦也不知道外头居然有这种药,因此一时大意,被迫直面道德困境。

      当然,从本心来说他并不觉得这种选择有什么困难,歌舞厅里一个陌生女人,睡了就睡了,虽然以前没干过这事,但对他来说没什么道德底线需要突破,反正过后谁也见不着谁,就当没事发生过呗。可惜问题就是,他是在任务途中出现这种状况的,必然要同上级解释清楚。

      于是许志鸿这个老古董上级就把这事当做一件大事、要事、紧急的事,煞有介事地要开会解决——还立刻让人调取了那位女士的资料。倒不是故意让人看江桦的笑话,而是在老一辈的观点里,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更何况这种非恋爱对象的陌生人睡在一张床的行为,要是不负责那就是板上钉钉地耍流氓!严重,太严重了!

      按理说,发生了这种事,最妥当的办法就是让江桦跟人家女同志结婚。但进展太快对任务不好,对执行任务的人也不好。再加上这个人……

      许志鸿头疼,江桦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虽然在外人眼里他可能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二代子弟,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江桦的真实履历那可是顶顶优秀的,胆大心细又有手段有能力,是个搞情报的好苗子。要不是自己没女儿,他都恨不得直接扒拉回自己家里。这样优秀的青年军官,和一个已婚的、逃家的、一听就很洋腔洋调的女人……这不太配呀!

      北大高材生是挺难得,但以江桦的条件,找个北大的身家清白、盘靓条顺的姑娘还不是手拿把攥。

      但是骨子里的道德感强行压过他护短的滤镜,一跳一跳提醒他,江桦再好,也对人姑娘耍流氓啦!耍流氓!他就是个大流氓!

      军人的天性又在说,耍流氓,那是江桦自己乐意的吗!还不是任务把人逼到那份上了,任务,为了任务的事,能叫耍流氓吗!

      两边想法在他脑子里打架,愁得他都想掉头发。

      最终,在一根烟结束后,许志鸿艰难地作出决定,“江桦,你这样……尽量及时、尽快跟穆扬同志秘密结婚!这样任务的事也有交代,给你记档案上也还有转圜的余地,对人女同志也是个交代,不然白被你耍流氓了。”到时候闹出什么事来不好看也不好听的。

      江桦:“……”
      这老头真绝了,思考半天得出的决定就这?直接让他结婚?别说他乐不乐意,人女同志也不能乐意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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