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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峡谷回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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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接到许言清电话的时候,李泽睡眼惺忪,盯着电子钟看了半天,脑子都没反应过来。
“哥们,你知道现在几点的吧?”
对面语气颇为淡定:“嗯,你的电子钟没坏,是凌晨四点。”
“凌晨四点——所以——你不睡觉的吗!!”
面对抓狂的李泽,许言清依然淡定。
“去清风小区408号,找一个叫温思凝的女明星,她现在很危险,我需要你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喂喂喂,我是刑警,不是保镖好吧,而且我现在还在休假!休假,懂什么意思吗?”
尽管嘴上唧唧歪歪,李泽还是顶着凌乱的鸡窝头,认命地去了许言清交代的地方。
在李泽骑着摩托车过去的路上,许言清向他说明了温思凝的委托,最近发生的命案,以及她经纪人身上的疑点。
“你是不是想让我查她啊?”风呼呼吹着,李泽问得很大声。
“谁?”
“温思凝啊,不然我这个能力,纯纯当个保镖?”
蓝牙耳机那头可疑地停顿了下。
李泽发誓。
如果他听到许言清说,真让他只做保镖。
他会立马!
掉头回家!
继续睡大觉!
“你要查,就自己看着办。”
这是让他自由发挥的意思喽?
还没等他继续聊深入些,电话那头好像传来了女人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耳熟。他一时没想起来是谁,嘴快过脑:“这个点,家里还有女人,我们神仙苗苗开荤了?”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嘟——”地挂了。
李泽到了目的地,天还没亮。他不方便敲门,于是靠在门口点了根烟打发时间,打火机一点上他顿时咂摸出味儿来了。
刚刚电话里那女人,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像顾朝朝啊!
而此时被他推测出来的顾朝朝,以板鸭趴的姿势,扒在长沙发上睡得正香。
案子折腾地太晚了,跟着许言清来到他家,都快两点了。她实在不想收拾行李再整理许言清给她匀出的次卧。
况且明天还要早八去所里,本来就没多少睡眠时间了,还不如直接裹着毯子在沙发上睡一宿得了。
于是,许言清洗完澡出来,给李泽打电话的时候,顾朝朝已经睡熟了。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差点坐在她小腿上。
他习惯了孤独,甚至享受这种孤独,不愿让人打扰。
而突然闯入他领域的顾朝朝……
不——不能说是闯入,明明是他,主动将人带回的。
许言清捏了捏鼻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电话里李泽还在不断说着什么话,他没仔细听,只凭借本能随意敷衍。他的目光却不自觉地停驻在了她睡着时嘟起的红唇上。
娇艳欲滴,宛若熟透的水蜜桃,手指稍微一捏,便有汁水四溅。
他的目光逡巡,放肆,侵略如有实质。
直到沙发上的女子不自觉地嘤咛了声,他才恍然大梦初醒。
他方才在想些什么?
电话里,李泽的调侃,这时竟然变得格外让人心虚,他当即掐断电话。
挂断了,才突然觉得这番操作,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他根本没必要心虚。
因为,本来也什么都没发生。
*
温思凝像往常一样,七点半打开了大门。
只是,今天院子外站了个男人。
身材高大肌肉健硕,蓝色T恤,连帽夹克外套敞开着。他正靠在矮墙边闭目小憩,地上零落着烟头。她心头一跳,捏住门把手,下意识想要退回自己的安全领域。
可惜,那人的听觉实在灵敏。
还没等她动作,就单手压着矮墙,轻松一跃便跳进了院子里。
“欸,别关门。我不是坏人!”
李泽压住门把手,把人拦下,“我叫李泽,是个警察。你不是委托了许言清办事儿吗?和那事儿有牵扯的人昨晚上死了一个,我是他委托来保护你的。”
警察?
温思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重。
“保护我?”面前的女人长睫轻颤,弱弱的问,“那我……是会有什么危险吗?”
看着眼前这个声音大一点似乎都要吓晕过去的女孩,李泽还是把那句“有被杀的危险”给咽了回去。
他思索半晌,宽慰道:“没事,我是警察,有我保护你,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会没事的。”
温思凝把门廊下那把撑了一夜的雨伞抖了抖水珠,收了起来,说:“我能问问,昨天晚上死的人是谁吗?”
说着,便领着李泽进屋子。
李泽瞥了那雨伞两眼,在玄关边换客人用的拖鞋边回她:“是黄挺,昨天晚上似乎是和女人厮混的过程中,死掉的。”
他顿了顿,继续,“他是当年沈漫案子牵涉到的人吧?”
“除了黄挺,还有蒋仁武和紫金慈善会,沈漫是紫金事件的受害人吗?”
他的话里隐约带了几分试探。
温思凝走到沙发边,阖上了茶几上敞开的书页,她捏着染着一圈圈咖啡渍的杯子,目光直直地看了过来。
浅棕色瞳孔中的暗色一闪而过。
“李警官是什么意思,可以直说。”
她拿着杯子去了开放式厨房的洗手台,背对着李泽,动作用力地搓洗着隔夜的污渍,杯子和水流声碰撞在一起,听起来让人格外烦躁。
李泽:“我得到消息,安娜是紫金慈善会的小老鸨……”
“您是想问,我是不是她手里的高级妓.女吗?”
杯子碰在洗手台边角,伴随着女孩冰冷的话音落下,瓷杯碎了边角。
李泽一愣,察觉到失言,想要解释。
他不是那个意思。
却见温思凝转过身来,眼角泛着红,嘴唇紧紧抿着:“那我回答你,是的……我们都是……”
李泽懊恼万分,才想道歉,刚要开口就被打断。
“我不需要你这样的警察来保护我,希望你尽早离开!”
温思凝并不想听他的道歉,这种没什么同理心的男警察她见多了。三年前和经纪人一起去给沈漫报警的时候就见过了,早就掀不起她内心多少的波澜了。
她冷漠地收拾好杯子碎片,包好扔进垃圾桶,看也没看李泽一眼,转身便上了楼。
留下李泽一个人在客厅,郁闷地走了两个来回。
他瞥见茶几上有本书,名字叫《重塑心灵—NLP疗法》,是本心理学的书。
NLP疗法,似乎还是治疗心理创伤后遗症的。
李泽皱了皱眉,忽然联想到温思凝那副模样,而后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你可真该死啊!”
他看到了门口那把伞,警察天生的疑心病就犯了。
伞,有水珠,没干。
昨夜,八点后下了雨,直到凌晨才停下的。
——说明,温思凝昨夜八点后出去过,或者八点后有人过来找过她,凌晨时分雨停后才走,留下来了把伞。
结合昨夜发生的命案,安娜的身份,她和死者的关系,很难不让人怀疑……
温思凝会不会就是导致黄挺死亡的A女士。
但怀疑归怀疑,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去戳一个女孩子的伤疤!
同一时间的朗博路256号,顾朝朝按照生物钟准点起来的时候,没在屋子里看到许言清。
倒是注意到客厅的餐桌上,三明治底下压了一张小纸条,旁边是一张银行卡和一把钥匙。
三明治的样式,顾朝朝挺眼熟的,是楼下咖啡厅买来的。
她捏着纸条,看了眼。
上面写着:饭卡密码,七分之一。
虽然有点无语,但是她脑子居然条件反射蹦出一串数字。
——142857
朝朝能建立起这种条件反射,纯粹是因为许言清在高中那会儿,特别喜欢研究七为分母的真分数的小数值。
据说无论分子是多少,小数点后面的循环,永远都是这六个数字的循环。
他觉得这种数字的永恒很有趣。
连带着她也记住了。
思绪有些飘远。
朝朝实在赶时间,没看卡里面有多少钱,洗完澡就匆匆咬着三明治出了门。后来,她才知道那张“饭卡”里居然有……五十万,还只是他某一个案子的酬劳。
一时间,酸到她差点不认识饭卡这两个字了。
不过,无论那张卡里数额是多少,也和她没多大关系。她就是一个短暂借宿的,这短暂时间里花费了多少钱,她等发了工资都会AA回去。
因为,他对她的特殊。
她有太多的不确定了。
或许,她只是站在了峡谷的另一边,拼尽全力呼喊。她需要思考自己得到的回复,究竟是来自于他,还是只是自己的回声。
*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过来。顾朝朝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她转过身,正好和解剖室走出来的老师碰了个正着。
她立刻迎上前去。
还没等顾朝朝问出口,主刀的王老师是她的博导,觑她一眼就知道。
——这货肯定不是偶遇,是来蹲他的点,想知道尸检结果的。
“急性心力衰竭,病死的。”
“老师,我可没问这个,是您主动说的昂。”顾朝朝讪讪,“我就是来问问您和师母夏威夷度假,玩得开不开心。”
王老白胡子一抖,哼了声,一副我信了你的邪的样子。
顾朝朝摸摸鼻子,怪不好意思的:“老师,那我实话实说,您别骂我就行。”
王老白了她一眼。
看老师没打算开骂,顾朝朝斟酌道:“有没有可能是……他杀啊?我瞧他脖子上,颈动脉的位置,有刀片划伤的痕迹。”
王老:“我看到你让助理法医写的现场记录了,虽然那个位置确实奇怪,但是脖子上的外伤确实不是致命伤。”
见顾朝朝仍然有疑虑,王老反而提起了她硕导。
顾朝朝本来是京大的学生,远在北市。
来南市读王老的博,是她硕导给王老写了推荐信。在那封信里最让王老记忆深刻的,就是顾朝朝的敏锐和细心。
为什么说深刻呢?
因为她硕导提了一件事儿,提到他第一次带着顾朝朝去跑现场,尸体的膝盖上有一道不知道从哪里磕到的淤青。
当时,没有人在意这个淤青,因为不是致命伤。
致命伤在死者的额头,是被屋子里的金属雕塑砸伤的。
当时死因的鉴定结果就是前颅骨粉碎性死亡。
警方一度怀疑是他杀。
是顾朝朝注意到了膝盖的淤青,并且根据淤青留下的形状找出了死者在屋子里的行动轨迹。
是死者的膝盖撞到了柜台,导致金属雕塑刚好从柜台上坠下,砸到了他的额头。
意外死亡。
王老回忆完过去,拍了拍朝朝的肩膀:“我当时收你做弟子,就是因为这份敏锐。法医研究的是死者的死因,而你却能看得更多。”
“那老师,黄挺的死……您觉得是?”
王老笑了笑:“老师给你的是法医的结论,死者死于急性心力衰竭。至于急性心力衰竭的原因,我就没办法给你了。”
顾朝朝愣了下。
等到老师走远了,她才品到这话里的一丝玄机。
老师是指,急性心力衰竭是自然死,也有可能是……他人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