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不听话》喜桑麻长

1、星星

　　炎炎夏日，晴空万里。
　　得到短暂休息的学生就地而坐，喝水的喝水，上厕所的上厕所。

　　“慢点吃，不要吃急了。”
　　“我怕集合赶不回去。”路久星胡乱往嘴里塞着西瓜，口齿不清，“我们教官可凶了。”
　　白非一手抱着篮球一手给他扇风，“我教你一招，站军姿的时候假装中暑晕倒，打造一个病弱人设，再厉害的教官都得供着你。”
　　“我才不要。”
　　冰冰凉凉的西瓜很好抚慰了暴晒一天的身体。路久星又叉一块。

　　“星星，我觉得白非说的可行。”张雨辰欲言又止，“你要不试试呗，真军训一个星期，你得掉一层皮。”
　　路久星立场很坚定，叉掉盒子里最后一块瓜，眼睛亮亮的，说，“No no no，男人嘛，掉层皮算什么。”

　　真男人，无所畏惧。

　　白非用扇子给他一个脑壳蹦，“毛都没齐，还男人。”

　　“别把我拍矮了！”

　　集合哨声响起。
　　路久星条件反射拔腿就跑，“辰辰姐我先走了，拜拜！”
　　白非在原地跳脚，“还有我呢！”
　　“再见非非！”
　　“没大没小，叫哥！”

　　_

　　“所有人集合！”
　　“后面那几个没吃饭吗！”
　　“动作快点！”

　　“路久星，刚才那两个高年级的是你朋友吗？”
　　问话的是袁宇，军训时站路久星旁边。

　　路久星压着嗓子，“是我哥哥姐姐。”
　　“好爽，有兄弟姐妹探班，”袁宇忽然从旁边嗅到一股清香，耸耸鼻子找到气味来源，“不是吧，你还吃了西瓜。”
　　路久星身体挺的笔直，语气得意，“羡慕吧，我哥哥姐姐带给我的。”

　　“稍息！立正！”教官叉着腰，“后面那两个给我闭嘴！喜欢说话是不是？要不要上来说个够啊！”

　　路久星让他吼得一个哆嗦，立马老老实实闭麦。
　　不过这并没用，教官新官上任，把两人拉出来杀鸡儆猴，惩罚他们来回蛙跳200米。

　　路久星从小不爱运动，体力差得很，跳几步累得直喘气，刚开始还能和袁宇并排，到后来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每想停下来喘口气，身后教官的雷达触动，一声怒吼，“继续跳！谁让你停下来了！不跳完今天别想休息！”
　　等到终于跳完，路久星感觉他的腿已经坏掉了，里面灌满铅，他怎么也站立不起来，好不容易站起来，走一步膝盖控制不住发软，险些跪倒在地。

　　刘明收回目光，冷声道：“今天是第一天，接下来一周都由我来训练你们，如果再发生类似事件，你不尊重我，也别怪我不客气！现在你们就是军人，要绝对服从命令，明不明白！”
　　“明白！”
　　“大点声！”
　　“明白！！”
　　“没吃饭吗！”
　　“明白！！！”

　　路久星在震耳欲聋的叫声中偷偷咳咳嗽，用力过猛了。教官一直盯着他和袁宇，眼神阴鸷鸷的，他不敢滥竽充数，只得叫的破了音，红了脸。
　　不过心里更多的是委屈，明明刚才队伍都没集合好，有的同学甚至还没归队，讲话的人不少，他和袁宇的讲话声也不大，怎么就被惩罚了，还被教官认为是不尊重他。

　　真就是哑巴吃黄连。

　　“有苦说不出呗，这种感觉嘛，我懂，”白非挖一大勺毛巾卷，糊了一嘴抹茶，喝一口果汁去掉半杯，“想当年我们班军训遇见一个傻逼教官，天天没事找事，只会在我们身上找存在感。”

　　一天高强度的军训让路久星面对最爱的甜品都没力气去享用，浑身瘫软在椅子上。
　　“我们教官只找存在感就好了。”
　　可他会惩罚别人。路久星苦着小脸，他的腿现在都还疼，路都走不稳，稍不注意都得跪下去。

　　“没办法，教官再过分你们只能忍。”张雨辰道，“要是白非和你们一届你们还有可能反抗反抗。”

　　白非一副好汉不提当年勇的姿态，撩一撩头发摆个pose，压出气泡音，“哥，不只是传说。”
　　路久星：“……”
　　张雨辰：“……”
　　路久星：“来，非非，请讲述你的光辉事迹。”

　　白非来了兴趣，坐直身子，磨拳擦脚准备追忆往昔。
　　嘴一张还没蹦出一个字就被张雨辰简单的一句话介绍完毕——

　　“那个教官只敢欺负我们班女生，白非带头警告他并为我们要争取到最轻松的训练。”
　　“不是吧张雨辰，我那么多英勇事迹你就一句话概括了？”
　　“不然呢。”她可不想花几个小时听他吹了几年的牛。

　　路久星竖起大拇指捧场，“非非好牛。”
　　“不看哥是谁，”白非十分得意，“叫声哥来听听，哥教你怎么拿捏你们那个教官。”
　　路久星默默收了大拇指。

　　“走吧各位，下班，回家吃饭。”宋婷走过来说。“你们路叔今天在家，我叫他做了你们爱吃的菜。”

　　在路久星没上幼儿园前，路家和张家、白家是一个小区的邻居。
　　路久星和他们从小玩到大，张雨辰和白非都是独生子，又比路久星大三岁，从小把他当亲弟弟看，几个人从小好的没边，经常留宿对方家是很正常的事。

　　白非：“路叔万岁！我爱路叔！”
　　张雨辰：“宋姨，我最爱你。”
　　路久星不甘示弱，“妈妈，我最最爱你。”
　　宋姨被逗得直乐，“我也爱你们啊。”

　　路久星忘了自己的腿，准备站起来发现脚使不上劲，走一步腿比僵尸的腿还直。

　　“我走不动了，”他一下趴在白非背上，“非非背我。”

　　宋婷一点不惯着他，“星星！你都多大了还要你哥哥背，羞不羞。自己走。”

　　路久星微微撇嘴，依旧扒拉着白非脖子，“我腿痛，非非哥哥背我嘛。”
　　“背背背。”白非最受不住他撒娇喊哥哥，没事叫非非，有事喊哥哥，他亲弟都没这待遇，虽然他家就他一个，“宋姨你别说他了，我是自愿的，十分自愿。”

　　为了体现这份自愿，白非背着人颠了颠，脚步飞快跑出去，“走咯！”
　　路久星：“冲啊！”

　　宋婷望着两人背影无奈笑笑，转头对张雨辰说，“星星长大了，你和白非得凶一凶他，不能一直让着他。”

　　“放心啦宋姨，星星人乖，不乖我和白非才懒得带他玩，再说我觉得星星这样挺好的，多单纯呐。”
　　“男孩子要什么单纯，会受欺负。”

　　_

　　九月份的太阳还很毒辣。尤其是下午一两点。
　　操场上多数班级都在原地休息，学生和教官之间其乐融融，只有几个班还在训练。

　　路久星他们班就是“几个班”之一。
　　不过他们没在训练，而在站军姿。
　　罚站军姿。

　　他们面朝着太阳，高温加上军训服堪比在桑拿房。

　　路久星眯起眼，心里的火气蹭蹭往上冒，他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刘明到底在发什么疯，他们怎么就又被罚了。短短两天军训，刘明就找了一堆莫名其妙的理由罚他们蹲马步，蹲军姿，站军姿等等。

　　今天的理由是什么来着？好像是班上的一个女同学看着隔壁班的表演笑了笑，人家没笑出声，但不巧被刘明看到了。于是他就破防了，长篇大论一大段逻辑不通的话，然后惩罚他们。

　　等刘明从自己跟前走过后路久星忍不住翻一个白眼，他悄悄叹口气，遇上阴晴不定的教官，怎么不算一种福气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队伍里不少同学已经坚持不住。

　　“嘭”的一声，打断了窒息的安静。
　　“有人晕倒了！教官，有人晕倒了！”

　　人群哄闹起来。

　　“不就是中暑吗？吵吵什么！安静！继续站军姿！”刘明抱起晕倒的女生，对着队伍说，“都给我自觉点给我站好！”

　　等人一走，班上的同学都呼出口气，太压抑了。

　　路久星也趁机放松放松身体，站的太久，脚一动明显听到“咔咔”的声音。
　　心里那口气堵住出不去，他忍不住吐槽，“他是不是到更年期了啊。”

　　“更年期？是傻逼！”袁宇戴着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这两天来被这样搞心里的小火山早就爆发了。

　　“谁家的更年期这样发疯？我看他就是有病！”

　　路久星用衣袖擦掉眼皮上的汗水，说，“我觉得他要是正常训练我们那没问题，可他总是故意找事骂我们，体罚我们，我们是来军训的，又不是来给他当出气筒。”
　　袁宇狠狠赞同，“脾气还臭，骂的也难听。”
　　“对！我们也没干嘛他，至于骂的那么脏吗？还体罚，我们祖国的小花朵都快让他搞枯萎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诉说着这几天的憋屈。
　　说的正起劲，路久星仰头摸摸额头，“哎？下雨了？”

　　“下雨了！”他眼睛嗖一下亮起来，下雨了他们就可以休息了。
　　袁宇伸出手试了试，“真的下雨了！”

　　天上的雨神可能听到他们的心声，雨说下就下，越下越大。
　　操场上全是一片欢呼雀跃。
　　墨绿色的小人欢快地涌进教学楼。

　　很遗憾的是及时雨只下了十几分钟。
　　操场很快又被绿色小人们占领。

　　刘明把女生送到医务室后让校医一顿数落，谁他妈知道这女学生贫血。带着一肚子火气回到操场就远远望见松松散散的队伍。
　　“卧槽卧槽，刘明回来了，大家站好！”
　　队伍里有人提醒，所有人立刻绷紧身体站好军姿。

　　“现在站什么站？刚才在做什么？怎么？认为我教不好你们是不是！现在装模作样给谁看！”刘明绕着队伍边走边说，

　　“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你们读的书没进脑子是不是！他妈的一群智障！回去让你们爹妈好好教教再放出来！没家教的东西！”

　　“狗逼…”
　　耳边传来袁宇压低的骂声。
　　路久星咬紧牙齿，牙根痒痒，骂人不带家包括爹妈的规律这人不懂吗？

　　“坐下！”刘明发令。

　　刚才的那场雨虽然时间短暂，但也来势汹汹，操场草坪上踩上去全是水，坐下去等同于坐在水里。所有人犹犹豫豫蹲下去，但没有坐下。

　　刘明怒了，“你们什么意思？我是叫你们坐下还是蹲下？很喜欢蹲下是吗？好！全体蹲军姿十分钟！”
　　“教官，刚才下雨，地上是湿的…”
　　“湿的怎么了？湿的不能坐吗！”
　　“你什么表情？很不服气？还对我翻白眼？觉得我脾气好好欺负吗？”

　　刘明停在刚才说话的女生面前。“我命令你，坐下！”

　　女生旁边的女同学看不下去，小声说，“教官，她身体不舒服，不能碰水。”
　　“我要你教我做事？！”

　　女同学被吼得身体一抖，刘明不再看她，就针对女生，“坐！”
　　女生哭了，哽咽为自己解释，“我没有翻白眼……”

　　路久星对那个女生有点印象，因为她的眼睛和别人不一样，左眼是斜的。女生就在第一排，军训两天了，刘明不可能不知道女生的情况。
　　他心里顿时明了，刘明就是看女生好欺负没事找事。

　　“你眼睛有问题不代表我眼睛瞎，你翻没翻白眼我看不出来？坐下！”
　　女生再也止不住泪水。

　　路久星想骂脏话，那个人知道女生眼睛有问题，却一口咬定别人翻白眼不尊重他。
　　诋毁就一句话。

　　女生不敢反抗，边哭边要坐下。

　　“别坐！”
　　路久星跑过去扶起女生，轻声对她说，“不要哭，你没有错。”
　　女生带着泪水的脸上满是错愕。

　　“报告教官，我反对！”
　　“你反对什么？我让你出列了吗？你有没有把我这个教官放在眼里！”
　　“那你呢？请问你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周围的学生倒吸口气，班上的人几天下来对刘明积怨颇多，但他们不敢直接叫板，现在有人站出来刚他，心里直呼叫好。

　　“怎么？是觉得我不尊重你们，让你们这群少爷小姐受委屈了？”刘明指着所有人说，“你们的任务是军训！不是来这里享福的！觉得我教不好你们的直接滚！在这里我就是长官，你们要绝对的服从命令！”
　　他最后转头盯着路久星的眼睛，“知道吗！”

　　“如果这个命令是颠倒黑白欺负弱小，那么，”路久星心跳的很快，他很害怕，腿也在发软，但眼睛还是对上那双明显浑浊的双眼。
　　“我拒不服从。”

　　“反了你！”刘明最受不了被人挑衅，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一个巴掌甩到路久星脸上。“服不服！”
　　路久星被这巴掌打得退几步，大脑只听得到“嗡嗡”的一声，火辣辣的疼迅速在脸上散开。刘明不给他反应，一个横踢在膝窝。

　　路久星根本受不住成年男人的力道，可以说是飞出去的，冲击力让他的脸在橡胶跑道上摩擦一段距离。

　　“干什么！”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跑过来推开正要踢人的刘明。

　　“受不了了我操你妈！同学们干他！”袁宇睚眦欲裂，大喊一句，率先冲了上去。其他人也被激怒，不管不顾扑向刘明。

　　路久星趴在地上，脑袋嗡嗡作响，整张脸火辣辣的疼。
　　他知道有个人在他耳边对他说话，那好听的声音夹在嗡嗡声中，离他又远又近。那人得不到他的回应，很快把他抱了起来，他一颠一颠的。
　　太阳太大了，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有破开灰云的光。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