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晒月光的死人 ...
-
洒在那个人身上的月光是惨白色的，又或许此人的皮肤原本就是惨白色。人死后，血液退尽，总会显得要白一些。他朝这边走来，走得很慢很慢，仿佛他自己不能支配自己的关节。
沈浪睁大眼睛，喃声道：“我认识他。”
“他是我父亲生前的门客之一。”
“你是想说他活着的时候是你父亲的门客？我看他现在已经是死了。”无花道。
“他认识你吗？”陆小凤问。
“不知道……”沈浪这样说道，身体往后缩了缩，躲到了花满楼身后。
花满楼反手抓住了沈浪的后领，将其逮至身前。
“你的意思是他认识你。”
“既然他认识你，你就上去问他财宝藏在哪里啊！”王怜花自己蒙住眼睛，只留出一条缝来。
而陆小凤已迎了上去。
“咦，晚上还有活人在。”那人见到陆小凤，发出了感叹。他的声音不像个死人，因为没人听过死人说话。
王怜花已见过这个人两次，可是越见越有阴影。如今听其说话，简直是觉得阴风刺骨。
“这个人的想法，和死人也差不多了。”无花笑道。不过他隐约觉得王怜花要把他的僧袍扯破了。
“这位兄台，不知你半夜出来所谓何事啊？”陆小凤笑问道。
那人扭了扭脖子回答：“晒月亮。”
“你们五人半夜私闯小树林，是要做什么？”他反问陆小凤。他的语气显得很平静，就像是在问别人吃饭没有。
“我从没听过晒月亮。月亮怎么晒？”
那人道：“你们怎么晒太阳，我就怎么晒月亮。月亮很好，很温暖，光照在我身上，我很喜欢。不要以为我是瞎子，我就感觉不到。”
“原来，他也看不见。”花满楼道。
“只怕他非但看不见，也闻不到气味，尝不到味道。而且，他差不多已经不能呼吸了。”无花道。
“你怎么知道？”
“这就是武林里盛传的将活人变成死人的武功。功成之时他真的变成了死物一般，无痛觉无渴求，甚至杀不死。”无花自然不会说自己在观音谷见过此种奇功。
“人活着却千方百计要成为死人，诶。”花满楼叹息道。
“死人好啊。死人不用想那些曲曲折折的事。”无花却笑了。
“可是我自然不想死。若是我死了，花公子只怕会很寂寞了。”他又道。
“大师的想法令花某匪夷所思。”花满楼答道。
陆小凤盯着这个歪着脖子晒月亮的死人看了看，问：“难道你是守护沈天君财宝的？”
那个人的头又扭了回来：“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穿的衣服虽然很破了，我还是依稀看得出它是沈家家丁穿的。”实则陆小凤根本看不出此人身上穿的是衣服还是布条。
“我不是家丁，我是门客。”那个人这句话有了点人气，似乎是不悦。
“哦，这就好办了。我是带着你们家少爷来找他父亲留给他的财宝的。”
“花满楼，把那个小鬼带过来。”他朝花满楼喊道。
那人却道：“不用了，我认不出谁是我家的少爷。”
“我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也很迟顿。所以任何一个小孩子站在我面前，我都不能分辨他是不是少爷。你们想骗我很容易。我在这里守护主公的财宝，只听从大管家的话。”
花满楼闻言神色微动，道：“他生活的世界并不是黑暗，而是混沌。”
“他很忠心。可是，他忠心的对象是管家。”无花笑着看向沈浪。
沈浪轻哼一声道：“我已经到了这里，就一定要拿到沈天君宝藏。”
“你要和他动手？沈公子，你可知活人和死人打是很吃亏的。”无花道。
王怜花却说：“如果你要杀他，也算我一份。无花大师，你作为对我的报答应该要出手才对。”
“如果他真是死人，我倒是很愿意给他念念经。怜花少爷，我陪你来这里就已经是对你的报答了。现在我们是互不相欠。”无花幽然道。
“我知道你们是来找我家主人的财宝的。我的意思已经说清楚了，你们还是请回吧。我并不想和任何人动手，但我也不怕和任何人动人。”那人道。
陆小凤问：“你可知沈家的管家不把沈天君宝藏还给沈天君的儿子沈浪的事？”
那人点点头。
“小少爷两年内散尽了沈家本家的所有家产，如果现在就把他父亲的宝藏交给他，只怕沈家就真的空了。”那人说道。
沈浪面色微变。
花满楼笑道；“原来是这样。”
沈浪挣开花满楼的手，愤然朝那人跑了过去。
“我不过是将家产用于赈灾救济罢了。”他大声说道。
那人面露一丝讶色，随后又平静下来。
“若是钱都拿去给了别人，沈家靠什么振兴？少爷又怎么能成为下一个九州王？”
“我根本没有兴趣要当九州王！”
“少爷还很小，许多事都不明白。”
“是你们愚忠！官千泰和你，还有其他门客都这样！你们根本不配崇拜我父亲，你们崇拜的都是九州王这个称号而已！而我要走我自己的路，而不是做一面你们喜欢的虚伪的旗帜。”
沈浪的血仿佛突然热了起来。
陆小凤望着激动的沈浪，突然想起了自己先前的话：沈浪原本应该是个浪子的名字。
花满楼对事态的变化亦感有些惊奇，可当他听了沈浪的话后，却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沈浪的确没有必要去背负这些。”
“父辈的东西每个人都应背负。”无花冷然道。他想到的自然是自己的父亲天枫十四郎的仇恨。
王怜花叹了口气道：“有东西背负，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那人愣在一旁，全身剧烈抖动起来，活像是骨头要散了一般。
“少爷……我……”
“宝藏不在这里。”他最后才镇定下来，小声说道。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而已。我守护的，就是管家安排的谎言，就连他自己也很久没有来过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晒月光的死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