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丝暗系》荒井寻金

59、修罗夜坊四奇人

　　江大善人不愧是夜坊中人的衣食父母，富可敌国绝不是说说而已，连随手给月清晚她们这种不知底细的过客住的空宅都是三进三出的院子。

　　院子里有一棵千年古银杏树，一树的灿烂金色这阳光下闪耀，整个屋子都笼罩在朦胧的金色微光里，明亮温暖不亚仙都。

　　如果这院子不是把望舒留在那酒楼换来的，那月清晚会住得更开心的。

　　青帝大人说那大善人和望舒有前缘未了，便如了他的意，将望舒留在了酒楼里。

　　如今这修罗夜坊人人满脸笑颜，家家有喜，满大街的人都在恭喜江大善人喜获美人，虽然江大善人什么都没说，但那些热心肠的人已经为他准备庆贺了。

　　一路上整齐划一的门口已是红灯高挂，不时便有鞭炮响起，听说晚上还有声势浩大的火龙过江。

　　月清晚托腮看树叶缓缓落下，决定晚上要去看这个热闹，转过身正要问白泽去不去，却看到白泽忽然拍了拍手，一脸严肃道：“还不出来？”

　　话音刚落，月清晚头顶上金黄茂密的树叶间忽然坠下一只小腿。

　　月清晚没看清，受到了惊吓，直往白泽身后躲去，又耐不住好奇心，攀着白泽的手臂，悄悄歪头出来看，只见那银杏叶中未着寸缕的小腿白皙细腻，光裸的脚掌好似红云绕白玉。

　　而后那银杏叶子如蝴翩翩，随风而舞，朝两边舞去，露出靠坐树枝花叶中的仙女。

　　那仙女弧度柔和的圆脸上眉眼清淡，朱唇好似桃花开在白玉盘，云鬓斜插两朵芦苇色的花朵，一连串的银杏叶子倒坠发间，整个人笼罩在琥珀色的光晕里，让人挪不开眼，忍不住想与她亲近。

　　“好热闹啊！”

　　说着那仙女便一下子从树上跳了下来，一身繁花琥珀秋纹裙，披帛绕肩拽地，如长虹绚霞般飘逸，她赤足踩在与地面保持着寸许距离的银杏叶子上，笑容灵动肆意，如林中鹿，月清晚不由得看呆了。

　　“白泽神君什么时候还喜欢在身后藏花了呀！”
　　那仙女夜歪着脑袋，看向月清晚。

　　白泽面不改色，一本正经答道：“现在。”
　　说得好像他的背后真的藏了一朵花，又侧过头，对月清晚道：“出来打招呼！”

　　月清晚笑笑，放开白泽的衣服，挪动两步站在白泽身边，摆出了友好的笑容。

　　“月老殿月下仙官月清晚，这是无所事事专注玩乐的三界第一散仙黛黛，你没见过她很正常，仙都也没几个人见过她。”

　　白泽少见地耐心解释，月清晚屈身行礼，小声道：“黛黛仙子！”

　　黛黛挑眉一笑，模样十分的俏皮可爱。

　　“是小月仙官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揪白泽神君的衣服呢！”

　　月清晚笑笑，连忙伸手拍了拍白泽手臂上被他揪出来的褶皱，道：“真是不好意思！刚才太顺手了。”

　　白泽不说话，应该也不会计较这些，黛黛不知道在笑什么，那银杏树叶好似能感觉到她的高兴，树叶哗啦啦肆意飞舞，一连串树叶落下，在空中盘成一个圆圆的一团落在黛黛身后，黛黛便坐在悬空的金叶坐垫上。

　　“黛黛仙子。”

　　青帝和睡眼惺忪的屠麟自垂花拱门下走过来，黛黛听到青帝大人的声音，笑容更盛，霎时便有两个金叶团子落在青帝和屠麟的身后。

　　“好久不见了，青帝大人，你这小徒弟怎么还这般虚弱！”

　　青帝好脾气地笑道：“哈哈，说的是，麟儿确实不如仙子仙力强盛，仙子在此处可有遇到什么好玩的？”

　　黛黛随着金叶坐垫转了一圈，语气上扬道：“我来找我的朋友玩，他就在罗山上的道馆里，青帝大人你们呢！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我好像还闻到了瘟神的味道。”

　　“修罗夜坊地处三界交界，人员往来复杂，遇上青丘古书里流传的末世预言，自然就成了第一个被怀疑对象。”

　　白泽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稳住了黛黛的金叶坐垫，阻止她旋转。

　　青帝接着道：“仙子在此地可有遇到什么异常？若是你想要教化此地民众，你会从何下手？”

　　黛黛拍掉白泽的手，坐到了屠麟的身边，笑道：“这话是青帝大人问我才说的，要说白泽开口我才不说呢！修罗夜坊没有传闻中那样不堪，大多数时候和凡间无异，不需要教化，只是坊间有四奇人，首当其冲便是这江大善人江浸月，这整个夜坊的房屋都是他借给众人住的，你们既然住了进来，想必已经见过他了吧！他的酒楼免费提供食物，有人需要什么都可以找他要，他就是此地的衣食父母，活菩萨。第二个是重楼百晓生，一座小楼，两个窗口，就让这里的人茶不思饭不想，乖乖听话。第三是风月公子，整日教人沉湎于男女情事。第四个是我的朋友，他，他很好，好得不像凡人，如果你们此行是为了教化民众，从这四个人下手就行了。不过你们不会成功的！”

　　“为什么？”

　　屠麟打着哈欠问出了月清晚心里的疑问，镇守十方天地的煦阳金仙和朗月辞凶的三界守界神将联手，还能有什么是做不成的，虽然月清晚经常见到的白泽都是伤后虚弱状态，但九曜一出天河定，她坚信白泽就是传闻里那般强大，可以一己之力分隔三界。

　　黛黛只是摇摇头，撅嘴道：“人心复杂，非外力可教化，仙都太过自傲了！”

　　青帝点点头，似是赞同，却没有说话。

　　暮色落下，修罗夜坊阴气大盛，野鬼孤魂出关，妖魔精怪聚众逍遥，空中不时有带翅之物飞过，街道上的灯火更盛，喜庆的鞭炮声不绝于耳，教人听得心痒。

　　屠麟月清晚黛黛三人在庭院里根本坐不住，一心想要出去凑热闹，可白泽神君和青帝还在屋里休息。

　　屠麟：“再等师父和白泽神君一株香的时间，咱们一起去。”

　　有师父的地方，屠麟常常就像个离不开奶瓶的小婴儿。月清晚已经习惯了，黛黛却还不明白。

　　语重心长劝道：“青帝喜静，神君夜隐，你师傅不爱热闹，白泽更是，无论白日多么爱和众神玩闹，到了时间，便就回府了，也不知道他那仙府里是有佳人如玉还是还是道法三千，教他放不下！他虽然是个少年面相的神君，却是凡间老年人的心，老年人的身体，一到晚上就要睡觉休息。”

　　黛黛说着，人已经往前走了五步，迈出第六步到时候听到月清晚惊喜道：“啊，那多可爱啊，白天出来玩，晚上乖乖回家，是个乖娃娃啊。”

　　话音刚落，月清晚就看到黛黛回过头，眉头一皱，嘴巴高高翘起，大步跨到自己的面前，双手插腰，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道：“小月仙你错了，他才不是乖娃娃呢，惯会演戏装乖，你说他可爱，那都是他装出来骗你的！”

　　月清晚轻笑出声，看了看蹲在银杏树下一脸事不关己的屠麟，又看了看眼前张虚张声势的小姑娘。

　　忍不住捏了一下黛黛圆润的小脸道：“可是我听您这么一说，觉得白泽神君更可爱了，嘿嘿嘿。”

　　“不许对我有非分之想。”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月清晚身后的白泽双手抱臂，抬着下巴，样子十分高傲。

　　屠麟早在看到青帝出门的时候便一跃而起，撒欢小狗似地跑到青帝身边。

　　月清晚连忙起身，摆手谄媚道：“不想不想，眼下只想两位金仙带我们去看看热闹！”
　　白泽没说话，那就是同意的意思，就看青帝了。

　　月清晚黛黛看着青帝，两双亮晶晶的眼睛写满了期盼。

　　院子那头青帝笑笑，问道：“麟儿想去吗？”
　　屠麟不答，反而将视线落在月清晚和黛黛的身上，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满脸恃宠而骄的得意和炫耀！

　　月清晚有些头疼，扶额不语，黛黛亦是握紧了拳头。

　　才看到屠麟轻轻点了点头。

　　青帝迈开步子，边走边道：“那便一同去吧。”
　　黛黛大喜，踏金叶前行冲到最前面为众人开门，一开门却看到正举手叩门的江大善人，以及一排的马车。

　　江大善人不仅出手阔绰，为人还极其热情好客。这边还没踏出大门，他已经带着马车来接了。

　　说是马车，但是车前均为静止不动的纸马，马蹄下缩着一群未成灵体的小鼠妖，真正拉车的便是这群小家伙。

　　月清晚和黛黛在江大善人的指引下上了第一辆马车，车里早有望舒在等着二人。黛黛看到望舒，直接扑了上去，亲热地搂着神女的腰叫姐姐。

　　“江望舒，你还是那么喜欢做人家的姐姐，哪里都有你的弟弟妹妹！”

　　随后上车的江大善人语气有些不太友好。

　　望舒忙着看黛黛，只是笑着说：“我已记不清有多久没见黛黛了。”

　　黛黛刚张嘴，还未开口出声就被江大善人抢了话。

　　他漠然道：“那你可记得你有多久没有回来了？”

　　望舒：“不记得了，这城中景致看起来眼生。”
　　江大善人：“那便多留些时日，看眼熟了。”

　　月清晚好奇问道：“望舒，姐姐从前也在修罗夜坊待过吗？”

　　这一开口就问了一句傻话，不过好在这话并不是完全无用。望舒扶黛黛坐好，温柔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失神，似乎沉入往事。

　　思索片刻，她才缓缓开口道：“飞升之前我是这里的医女，靠上山采药帮人看病为生，就住在东山头的小竹屋里。”

　　修罗夜坊的医女，能治三界所有物，自然是见多识广，心性坚定，非同一般，如此才能掌管凡间天灾祸事。

　　江大善人道：“神女太过谦虚了，她哪是医女，根本就是修罗夜坊的活菩萨，回春妙手不知道救了多少人，连断腿的野狗，折翅的蝴蝶，路边的蚂蚁，都能得到望舒的照拂。若不是力不能及，恐怕下雨淋湿的泥巴，也会得到望舒的关心和怜惜。”

　　这话听着像是在夸望舒，但是却听得人不舒服。

　　黛黛冷哼道：“江浸月，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望舒姐姐就为你付出了最多，你还在这里阴阳怪气不知足！当年她就不该救你，平白无故耽误修行。”

　　“耽误修行？我才是望舒最大的考验，若不是丢弃了我，她又怎么能飞升成仙，江某这一生命途多舛，遇上望舒，我以为是上天垂怜，不想仍然是她命中的棋子一颗，只得了戳心钝刀一把。”

　　望舒淡淡道：“痛苦向来是考验人的，天灾病痛让人陷入低谷，恰好是一个看清楚周围处境，磨练心智，剔除身体不好之处的机会。人只有在最清净的谷底才能看清楚自己所有，一生所求。”

　　江大善人笑道：“若你在我身边，我便同意你的话，不然，苦难只是苦难，折磨只是折磨。我成全了你的劫难，助你脱离苦海，可谁又能解我相思之苦。”

　　江大善人说得深切，脸色由喜转悲，望舒伸手握着他的手道：“别说了！”

　　江大善人借机就往望舒的手臂上靠，那表情，像是离家流浪吃尽苦头后终于回到主人怀抱的可怜小狗。

　　看得黛黛一阵火大，直接上手去推江大善人，：“又来了又来了，就你会装可怜是不是！”

　　两人隔着望舒，小孩子般推拉抓打了起来，月清晚跟着起身拉住黛黛，一时之间小小的马车里两方人拉扯了起来，也不知道那马蹄下的小老鼠们能不能稳得住。

　　月清晚正想要不要叫屠麟来帮忙呢，屠麟便掀开了车帘。

　　原来已经到了，月清晚连忙拉着黛黛下了马车，和屠麟一人一边拉住黛黛的袖子。

　　江大善人先行下马车，再转身伸手扶着望舒下马车，已然恢复成了翩翩公子，儒雅贵人。

　　黛黛生气甩开两人就往前走，月清晚趁机追上去，才注意到她们已经来到一处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