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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见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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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后的知岁正大快朵颐着,忽然也察觉出了不对劲——怎么老是感觉后面的密林里有响动?
她慢慢放下手中吃到一半的烧鸡腿,惴惴不安地看向玉茉:“玉茉,你听到有什么响动没有”
“好像……是有”
玉茉呆呆地看着知岁,忽然惊恐地朝她挨近:“王妃,不会是鬼来了吧……”
“你、你胡说什么!不是说这世上没有鬼吗?”
知岁心里正怕得紧,被玉茉这么一挑明,心里更怕了。
说完,她便下意识地朝玉茉挨了挨。
恰逢此时日薄西山,天色昏暗,暗风拂过,为这荒郊古亭平添了一番鬼森阴冷。
随着这响动越来越近,两人紧挨着开始瑟瑟发抖。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珠保佑,我谢知岁今天只是吃了个烧鸡而已,平生没有犯过什么大错而已,千万不要杀我啊”
知岁双手紧攥,在心里不断念叨,脑子里都是鬼怪传记里白骨森森的吃人画面,听说这妖精鬼怪都恐怖的很,张着血盆大口,吃起人来不眨眼……
簌簌簌簌……
莎莎莎莎……
竹林里的怪响已至眼前,仿佛下一刻怪物就要从林总冲出来索命。
“何人——”
一阵浑厚空旷的声音忽然从林后响起。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别杀我们‘鬼怪大人,我不是有意擅闯你的领地的,我只是借你的地吃个烧鸡而已”
知岁听到声音,一张小脸刷地吓白了,还以为是鬼怪在问话,一股脑扑通跪在地上,对着密林连连磕头。
“我以后再也不再您的地盘吃烧鸡了,求你别杀我们……”
“噗——”
密林后的沈如白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李恻白了他一眼,示意他少管闲事,赶紧走。然而沈如白却有意捉弄捉弄面前这个陌生的小娘子。
“咳咳——”
沈如白捏着喉咙清了清嗓子,拿出占山为王的架势来:“既擅闯领地,那还不快快报上名来。”
“好、好,我报我报。”
知岁把自己的小脑袋规规矩矩地贴着地,丝毫不敢抬头往前看。
“小女子乃京都谢侯谢庭训之女谢知岁,在我旁边的乃是我家生的侍女玉茉,我们都是良善之人,求鬼怪大人开恩不要杀我们!”
“谢知岁?!”
密林后的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诧异。
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吗?
沈如白睃了李恻一眼,压低声音打趣:“啧啧,你说巧不巧啊,正好遇上你这素未蒙面的谢小娘子,难不成你们两个心有灵犀?你刚从战场上回来,她就出现在这里。”
“明摆着凑巧的事,少给我胡说八道”
李恻一向墨守成规惯了,对沈如白的插科打诨不为所动。
沈如白被泼了一头冷水,觉得李恻这人实在没趣,便转头继续戏弄起跪在后面的谢知岁来。
“咳,谢知岁是吧,你既说自己是良善之人,那你便把你的生平经历和善恶之举细细道来,说出来本尊便不杀你!”
“好,我说我说……”
知岁攥着衣角哆哆嗦嗦地:“小女子谢知岁从小流落在外,十二岁被父亲寻回养在侯府,十七岁嫁与当今齐王李恻为妻……”
听到自己的名字,李恻长眉一挑,下意识地往密林后瞥了一眼,跟着一片虚晃的翠绿,她只瞧到了女子藕粉色的衣衫,并没有看真切。
沈如白则乘机接过话头:“那本尊问你对这李恻的印象如何啊!”
李恻又白了沈如白一眼,对他这乘人之危的势头十分不认可,但是又碍于这话题涉及自己,私心迫使着他继续听下去。
知岁想着欺骗鬼怪会小命不保,当下便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小女子觉得这齐王李恻简直可恨又可恶,新婚之夜外出征战丢下我独自拜堂,成婚三月始终素未蒙面。实在没有责任心。除此之外,我还听说他杀人不眨眼,吃生肉,长得凶神恶煞……”
站在密林后的李恻:……
知岁越说越激动,隔着一道虚晃的竹林,李恻睫羽微动,略微尴尬侧头。可刚一转头,就看到沈如白捂着肚子蹲在地上,都快笑疯了。
有那么好笑吗?
李恻此刻觉得沈如白有些过分碍眼了。
沈如白好不容易捱住笑意:“哎哟,哎哟,笑死我了,子正,这小姑娘实在是太能说了,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吃生肉啊?难道你背着我吃的?啊哈哈哈哈哈……”
“滚”
李恻沉着一张脸,惜字如金。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沈如白带着笑腔闭了嘴,而另一边,知岁还在喋喋不休着。看着李恻沉着的一张脸,沈如白觉得再放任谢小娘子说下去,自己可能会被李恻的眼神刀死。为保证两人脆弱的友谊不在此地破碎,且为了不耽误去探望老太妃的时辰,沈如白当机立断阻止了知岁的英勇发言。
“咳咳,既然你都交代清楚了,那本尊便不杀你了,尔等速速退下。”
“啊,不、不杀了啊?”
知岁一愣,对鬼怪的轻松放过有些许诧异,戏本子上的主人公都是难逃一劫的,现在这鬼怪居然就这么白白放过她们了,难道她遇到善良的鬼了?
可话又说回来……鬼都是喜怒无常的,说不定这一刻心软,下一刻就会变了主意。
想到这里,知岁赶紧丢了手中的烤鸡,拉上玉茉落荒而逃。
李恻拨开竹叶朝前望去,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身着藕色的纤细背影……
枫叶散落,宁安寺内香火繁盛。
一口气跑回厢房,知岁惨白着一张脸惊魂未定。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还是寺庙好,佛祖保平安,玉茉,你说我们要不要请个符驱驱邪祟啊”
玉茉瑟瑟发抖地看着自己被知岁攥得发红的手臂:“王、王妃,我觉得请符甚好,但是……你能不能……先把我的手放开啊……”
“啊?!”
知岁低头一看,忙不迭松了手。
“抱歉啊,玉茉,刚刚我怕那鬼怪变心把我们吃了,所以拉着你跑的时候稍稍……用了那么一点力。回去后我一定补偿你,我送你最爱的桂花糕!”
知岁歉疚地笑着,用右手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玉茉看着自己青红的手臂哭笑不得,这哪里是一点点力气啊,不过想到有桂花糕吃,她的心情又平复了许多。
彼时,恰好有一沙弥跑了来通传,请知岁前往和光师太清修处。
知岁派玉茉应承着,自己则对着铜镜一番拾掇,确保自己妆发精美无误后,她才心满意足地同玉茉一起出了门。
走在清幽的寺内小径上,知岁猜测这位和光师太应当是不苟言笑、面目严肃之人,毕竟伺候过安太妃的张嬷嬷就是这样的,更不用说这位安太妃从前还是宫里的妃子,又是齐王的母亲,地位尊崇。
这样想着,知岁心里还有点惴惴不安,怕是不好相处。
可到了清修处,却见院落木门大敞,更有一尼姑装扮的清瘦妇人早早地站在院门口等候。
妇人手持佛珠,还未等人走近,便已满面含笑开口:“是知岁吧?要是早知道你来,我今日便不礼佛了。都是我不好,从前对这里的小沙弥说过,礼佛时不见外客,所以让你等到现在。”
三言两语,知岁只觉如沐春风。
她自小流亡在外,养父母对自己并不好,常常缺衣少食,后来她被侯府的亲生父亲接了回来,虽过得锦衣玉食,但自己生母早已去世,并无机会感受过母亲的慈爱。
如今见了和光师太,初初见面竟觉得有一丝暖意。
知岁内心欢喜,面上也是笑意盈盈:“知岁拜见和光师太,还以为齐王的母亲定然是不苟言笑的,没想到竟然如此慈眉善目,让知岁一看就觉得……”
“就觉得什么啊?”
和光师太笑着接过话头,一瞬间只觉得这位小姑娘憨态可爱。这么活泼可爱的小姑娘,配自己那位闷油瓶的儿子,多少有些可惜了。
“就觉得……像一位慈母!”
知岁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和光师太一怔,目光有些闪烁,她没想到面前这个不加遮掩的小姑娘会说出这样一番比喻来。
“是真的!和光师太,我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在我的想象中,母亲就应该像您这样慈眉善目,温声软语……”
知岁见和光师太不说话,以为对方不信,连忙开口解释。
“好啦好啦,我当然相信啊。”
和光师太再次被知岁的说辞逗笑了:“快别站在外面说话了,小知岁,你来尝尝我这里的茶怎么样。”
说着,和光师太便亲手牵着人往里面请,知岁被人牵着,觉得和光师太的手暖暖的,像冬天的手炉,暖得她的脑袋也晕乎乎的,跟着进了门。
静室对坐,烹茶闲话。
一老一少从茶聊到戏,从戏聊到如何保持身材,越聊越投机,仅仅一盏茶的功夫,两人都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感。
“哈哈哈哈……说来,这保持身材可真的有诀窍,小知岁,我和说啊……”
和光师太笑谈着,先前通传的小沙弥忽然跑了来向她上前请示。
知岁看到小沙弥伏在和光师太说着什么,一会儿,小沙弥恭恭敬敬地褪去,和光师太的脸上笑意收揽,面色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知岁想着问人私事并不礼貌,便也没有说话。
和光师太轻啜一口茶水,忽然看着知岁道:“知岁,成婚这么久,你还没有见过我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