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诡:鎏金之境》玻璃碎片blsp

1、初见

　　曳兰方才醒来，左半边身子就动弹不得。她以为是睡太久了，不料睁眼睛，就瞧见碧蓝如宝石一般的天空。风萧萧从岩石缝隙中吹过，引起如鸣笛般的呜咽，辽阔的荒野上只有她一个人。曳兰醒了，失忆了，也残废了。
　　曳兰的左脚不受控制，废力也才能抬高一些，只能一瘸一拐地吊着走。现在她看这个世界也是模糊的，碧色的天在她眼里是白茫茫的一片，忘掉的东西就更飘渺了——她只记得"曳兰”两个字，甚至能将它写出来——可醒来之前的事就好像一场梦似的，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她一边艰难地往前走，一边茫然地思考她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从路边捡起一支黝黑的长木棍充当拐杖，曳兰走得轻松了些，连呼出的气都轻飘飘的了。
　　可我要去哪里才好？曳兰在往前走着，她不知道前头有什么东西，一边想一边走。这里太大了，又这么冷，而我身上只有一件衣服。
　　她发抖着握紧了木棍，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那长木杆上。现在她渴望的是一个与她一样的人，会呼吸、会说话的人，不管那个人要做什么，她都会跟去。否则她无路可去了，而现在"那个人”还只是幻想而已。
　　不知道走了多久，曳兰又意识到了一种名为"饥饿”的威胁，冷、饿已然开始危及生命。
　　曳兰停驻在荒原的某个角落，感觉无处可去了。风声呼啸着，仿佛在奏唱哀歌，她觉得自己如此可怜，死前连要回忆什么都不知道，连遗憾都没有，就成了大地上一具无名尸骨。
　　忽然，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活物带来的欣喜很快被难言的恐惧替代。雪白的毛在风中凌乱地飘动，玻璃珠似的深色眼球正紧紧地盯着她，这这是看猎物的眼神，可以得知对方也同样陷入饥饿。
　　安兰不敢轻举委动，她被这一不知名的生物逼得抓紧了手上唯一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深吸了一口气。不管怎样，活下去终归是她的本能。
　　“找到了——”
　　这是人的声音！那只雪白的生物也听见了，它的眼里出现了惊惧，以从未有过的速度逃着。
　　“砰”的一声巨响之后，它很快倒下了。
　　曳兰被吓得不轻，她的手打颤着，双腿发软，撑着木棍缓缓跪在了地上，勉强抬头才能看见风沙中闪动的阴翳，以及浮动的黄沙中混入的血。
　　“少将，有人。”一个提剑的人走到了她的面前，随即有人下了马，俯身看她。
　　他身上的衣服很干净，每一颗扣子都扣得很规整，袖口扎起来得恰到好处，曳兰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香味，似乎是来自一些很昂贵的脂粉。
　　那个人被称为“少将”伸出手，将曳兰扶了起来。
　　他的声音也与他的装束一样得体，曳兰感觉到他的手很有力量，应该能轻松地把她整个人都提起来。
　　“我，我叫曳兰。”她用微弱的声音说着，将对方的手臂抓得更紧了些，“但我不记得我是谁了，求你带我走吧……”
　　“我是秋屠，这个地方的军官。”秋屠将她带上了马，随后又找了件衣服给她披上，“随我的话，只能四海为家。”
　　“我只是想知道我是谁……还有我的腿……”
　　秋屠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腿受伤了，那就去王城吧。现在能治病的只有莫琅台大人了。”
　　曳兰在马上啃了两个饼，没有怎么仔细听秋屠在说什么。她意识到自己吃的那一份可能是秋屠的粮食，拿起第三个时感到羞愧，又推回去了。
　　秋屠将水壶递给她，说：“这些干粮确实难吃，到了王城就好了。”
　　“我……”曳兰接过水壶，心虚地讷讷道，“我只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
　　对方沉思了一会儿，回答道：“只要你在圣域，就是王的子民。”
　　王城离得很远，中途却只路过了一个稍有人气的村子，曳兰要是没有遇到这些官兵，大概在路上就死去了。她在队伍的前面，偶尔会回头看一眼囚笼里受伤的白色动物，它的腿中了一枪，窝在笼子的一个角落里阴阴地注视着队伍的其他人。
　　到了吃饭的时候也会有士兵给它喂食，但它从未吃过，这时候会有人帮忙撬开它的嘴，另一个人强行把东西塞进去。
　　曳兰听到有人谈话的时候叫它“白诡”，原本以为它叫“白鬼”，后来有人写了文书贴在囚笼上，她才知道是“白诡”二字。
　　那只白诡比狼大一些，四条长腿，毛色白得如雪一般，怎么都不会被玷污。眼睛在夜里会发出幽绿的荧光，像两团鬼火，有些人专杀白诡取眼，在黑市里就叫“夜明珠”，一颗便是天价，千金难求。
　　傍晚，众人都停下歇息时，曳兰便能听到许多白诡的传说故事。
　　“白诡可以化人，这只是从宫里逃出来的。”一个年过半百，头发稀疏的男人是讲故事的主角，大家便都围着他坐。
　　“听说他在宫里头把王妃给勾引了，结果那个妃子被迷得神魂颠倒，好好的一只宠物都能与主人同桌吃饭，同床睡觉了！”
　　“能化人？我咋从未听说过？”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剑士咋咋呼呼地质疑道，“老头子你又胡说，要是真能化人，笼子里这白诡早化作个小姑娘，哪还有人抓得到。”
　　一说“小姑娘”，不少人看向了曳兰。
　　顿时有人窃窃私语：“这个新来的女人这么好看，莫不是也是化来的？”
　　“哪有随便化人的道理，白诡要化人形，都是要断骨失髓，肌肤寸寸碎裂，掏心挖肝，迷魂失魄，方才有可能成功。要是中途受重伤打回原形，再化形又是走鬼门关。”老头说着往囚笼看去，“这家伙的腿伤了，哪敢再化人形。”
　　笼子里的白诡低低地呜咽了一声，充满杀意的眼睛在黑夜里放着幽绿的光，吓得人们都嘘声了。
　　“继续啊，勾引王妃之后呢？”耐不住好奇的人又小声问起来。
　　老头也是好讲话的，话匣子又打开了：“结果那天早上，王看见王妃和陌生男人共处一室，卿卿我我，搂搂抱抱，那叫一个生气啊，当场就要将男人处死。王妃跪下来说那是白诡化人，觉得有趣，让王不要生气。于是王打算不杀他，只挖他两个眼睛，没想到刚入牢里，王妃就偷偷将这只白诡放走了。”
　　“那这回……怕是活不了了吧？”曳兰看向那只白诡，想起自己刚见到它时的落魄和恐惧，可一想到它也是逃亡出来的，不由得多了些同情。
　　“那也不一定。化不成人形的白诡，当条狗看罢了。”大胡子说着要去逗逗笼里的白诡，差点被咬着手，连骂了几句脏话，踹一脚笼子又回来了。
　　老头连忙瞪了那家伙一眼，道：“白诡可是神兽，杀了是要遭报应的！王让我们出来捉它，大概也是要保它性命。”
　　曳兰回看那只白诡，发现它也正在盯着自己，心莫名一颤。
　　“明早还要赶路，趁早回营吧。”秋屠的一句话结束了晚上的故事会，大家也纷纷散了。
　　曳兰起身不方便，需要秋屠帮忙扶着，她忍不住继续看向那只白诡，它似乎已经闭上眼睛准备睡了。
　　她的帐篷很小，秋屠给她留了一支长矛和一只口哨，让她能保护一下自己。
　　“要是有什么事，就吹这只哨子。”秋屠半蹲着，帮曳兰盖好被子，“我离你很近，会第一时间赶到。”
　　曳兰捏着哨子，使劲点点头。她目送着秋屠离开了，才缓缓闭上眼睛，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的感觉将她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