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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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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月亮还挂在天上，灰蓝灰蓝的，深深的冬仿佛失去了太阳。
狂风奋力地捶打窗，叫人生不出半分起床的心思。
这才第二日，池塘结了层薄薄的冰，乡间的水泥路不够宽，相向而行的汽车互相鸣喇叭示警。
褚裟咕哝一声，听到有人交谈，想叫他们安静，又张不开嘴，更不想离开被窝。
过去他在美国西部待了几年，如今适应不了华国北方的寒冷，整个人躲在被子里，仅仅露出一张脸，像向日葵。
“仙林还在睡，你们别吵他。”褚家南起得比较早，他喝了杯热牛奶，回房间看书，瞥了眼“向日葵”，差点被牛奶呛到。
“要死了。”褚裟翻了个身，他趴在床边艰难地睁开眼，唯一开着的台灯在黑暗的房间里像太阳般明亮。
褚家南挪动身体挡住了光源，他笑呵呵地安慰褚裟，“还早，继续睡吧。”
“我是到达天堂了吗？”
“没有。”褚家南把台灯的光调到最低，他一步步走向褚裟，“我包里有耳塞，你要用吗？”
“神啊，赐给我一杯热咖啡吧。”褚裟闭上眼许愿，“我还想要曲奇。”
“没有。”
“真让人失望。”褚裟嫌弃地撇撇嘴，他想翻身，由于褚家南扯住了他的被子，导致他翻身失败，面容逐渐扭曲，“放我自由。”
“大娘婶子她们昨天包了饺子，今天早上估计会吃煎饺，我不是很想吃，待会儿出去吃吧？”
“好，但我现在不想起。”
“没事，正好我看会儿书。”
“滚，别……”褚蓓蓓剧烈地喘息，她猛地瞪大双眼盯着天花板，愤怒的情绪久久没有消散。
“姐，你做噩梦了？”
“嗯。”褚蓓蓓脸色很差，她绝口不提做了什么噩梦，沉默地起身把被子叠好，因为气氛安静到令人窒息，她清了清喉咙，想要通过谈话改变现状，“在看什么？”
“给，仙林哥送我的。”褚颖私下里是个话痨，她喋喋不休地讲述自己目前为止看到的内容，“在农场里，农场主是昏庸无能且整日酗酒的，动物们不曾获得应有的待遇，而猪最聪明，觉悟最早，它带领动物们反抗人类的强权……我觉得还挺好看的，毕竟这里网不好，也没其他消遣。”
“看过，以前去四叔家玩，仙林也送过我一本，我记得拿破仑利用恶犬赶走了雪球，从此开启了它对所有动物的专制统治。”褚蓓蓓沉思一会儿，“平等和自由是有限的、相对的、短暂的，世上没有乌托邦式的理想主义时代，你仙林哥就是因为想不开这点才抑郁的，凡事想开一些，别钻牛角尖。”
“当然，你要相信我。”
褚颖彻底清醒了，她掏出笔记本，坐在桌子前仔细擦眼镜，刘海垂下来一缕，被她用毛绒发夹固定住，“今早她们在说什么？”
“你菲亚姐的老公是公务员，而二婶跟三婶起过冲突，所以二婶要家南哥考公，两个人今早唇枪舌剑。”
“原来如此。”
“老二家再有钱又怎么样？他们还不是暴发户，哪里比得上公务员？”杨梅早早就起来准备饭菜，因为今天女婿会送怀孕六个月的女儿来祭奠。
早上的时候，就是杨梅在杨翠霞跟前炫耀自己的公务员女婿，那会儿鸡都没起，四周安静得很，基本上大家都听到了她们俩的唇枪舌战。
“我受不了她了，家南。”
“妈，怎么了？”
“你今年能考上吗？”
“不是说了，你别给孩子压力。”
“你不看看老三媳妇怎么欺负我的？”
褚家南没再听母亲的抱怨和委屈，他转身就回了房间，只是没有心思继续学习。
“在床上坐会儿吧。”
“嗯，早上真冷。”
褚大海走得很快，他脸色铁青，不理身后的妻子，一把推开门，快步来到儿子面前。
“叔……”褚家南很怕四叔，所有小辈都怕褚大海，因为他做老师时就十分严格。
很久以前，褚大海带儿子到二哥褚大河家里串门，他们大人坐一起聊天，就让孩子们去玩。
那时褚家南在上高中，褚裟在上初中，两人差三岁，因此褚家南很照顾弟弟，给他介绍自己的玩具和书，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看漫画书。
突然，褚大海叫了一声仙林，然后他快速来到侄子的卧室门外，把关上的门一下子就推开，身后还跟着褚大河跟杨翠霞。
两个孩子被吓了一跳，他们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大人们。
“别看这种书，影响学习。”褚大海最后是这么说的。
记忆并不完整，褚家南唯独铭记当时紧张的气氛和莫名的心虚，他把那归结为四叔是教导主任的缘故。
此时此刻，褚裟和褚家南都看着褚大海，三个人沉默了漫长的十几秒。
“别赖床。”
褚大海没走，他掀开被子，儿子就穿了条内裤。
“很冷。”褚裟扯下被子盖好，“我没带睡衣。”
“今天有集，你去买身睡衣。”
“可是我买了睡衣也得洗一下，这种天又晒不干。”
“放暖气片上烤烤，快起来吃饭。”褚大海说完就盯着侄子。
褚家南说要上厕所，赶紧躲开了四叔咄咄逼人的视线。
“嫂子。”褚大海跟三嫂点头，他看到外面晾衣绳上挂的印着草莓熊的内裤，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被他拎着边角拿下来。
“把儿子叫起来了？”
“嗯，给我那条毛巾。”褚大海用湿了一半的毛巾擦掉暖气片上的灰尘，又把水仔细擦干，然后再把内裤铺在暖气片上，“哪有男人穿这样的内裤？”
“他年轻，跟你这种老头子当然不一样。”
“你就惯着他吧，看看都什么样了。”褚大海在屋里走了两步，“他要上街，问问他钱够不够花。”
“还说我惯着他，三十出头的人了，你还怕他没钱花。”邵春竹没好气地放下扫帚，她来到儿子房间前，就见儿子顶着鸡窝头蹲在地上漱口，悄摸摸掏出几张红票子塞进儿子的口袋，“买点好吃的。”
“嗯。”褚裟仰起脸，等母亲把自己嘴上的泡沫擦干净。
“好了，去吧。”
褚裟走了几步，被大娘叫住，他迈步走了过去，得到一千块，随后又被二大娘三大娘分别塞了钱，其他人不好意思收，就他开开心心地装口袋里。
杨翠霞特意问过侄子，得知老三家媳妇给了多少红包，面露不爽和鄙夷，去找弟妹说杨梅的坏话，“天天说女婿是公务员，她就这点量？仙林是我侄子，我是觉得给他再多我都不心疼。”
“你们家不缺钱啊，而且家南出息，一个月挣得多。”
“也就那样吧。”
“我们去吃早饭，一起吗？”
褚蓓蓓昨天被爸爸教训衣着不得体，今天穿得更加炫酷，临时挑染了一缕紫色头发，全包眼线，她和妹妹挽着胳膊。
“姐，你好酷，我们来自拍吧。”褚裟拍完照就发脸书，被褚蓓蓓拿走手机，“怎么了啊？”
“走路不要玩手机，注意安全。”
这要是别人这么说褚裟，他肯定不听，还会撒泼放刁，但姐姐对弟弟天然的压制让他保持住了乖顺，“好。”
褚家南今天还是大衣，他瞥了眼摇滚朋克风的堂姐，又瞥了眼穿着彩貂的堂弟，和这俩人一起逛街真的需要勇气，“你们俩实在太潮了，潮得我要得风湿病了。”
“姐，哥，弟弟，我来了。”褚乐婷挺着大肚子下了车，“你们去干什么啊？”
“赶集。”
“我也要去。”
“你小心点。”于怀生赶紧关了车门来扶老婆，“我陪你去。”
“谢谢老公。”
“妹夫人真好。”褚蓓蓓把手指上扎人的戒指全部撸下来塞到妹妹手里，然后热情地握着堂妹褚乐婷的双手，“怀孕让你整个人笼罩了层母性的光辉和美丽。”
“哦，太不可思议了，我们来张自拍吧。”
“你就这句台词吗？”褚家南忍俊不禁，这俩活宝，还母性光辉，还不可思议，他真是忍不住要笑出来了。
“大家很久没见了，拍张照留念喽。”褚裟左右各揽一个堂姐，对着镜头比耶，“等洗出来，我发你们。”
“算了，你们先去，我先看看奶奶。”
“不要太伤心，对孩子不好。”
褚裟握着褚乐婷的手，他双眼通红，用手掌擦拭泪水，“我是风沙眼，这里的诊所在哪儿？”
“真拿你没办法。”褚家南无奈地叹气，他拎着褚裟的后衣领跟其他人摆手，“我带他去买药。”
“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快去吧。”
去药店拿了四环素眼膏，褚裟一边走路一边擦药，他仰着头看天。
“你看点儿路。”褚家南拽了下人，把褚裟拉离危险。
“哥，你挺照顾人的，即使是面对我这个麻烦的弟弟，怎么分手的？”
“不是说过，我妈把人折腾走的。”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别把所有事情都推到妈妈头上。”
褚家南不说话，他一直都觉得仙林是家族里最聪明的孩子，比其他人都要通透。
“哎，就说我，干嘛问你这个呢？”褚裟露出笑容，“哥哥，我们去吃早饭吧？”
“我想吃年糕，来的路上就看到了。”
“别抠门了，赶这种集市能花几个钱？”
“哪有？”褚家南有些不好意思，他笑得腼腆，被仙林揽着，“没几个人敢陪你在街上疯。”
“因为他们怕被我带着花钱，不像你，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褚裟在眼睛涂完药膏后感觉冷风都温柔了，他决定用买很多东西安慰一早起来就不舒服的自己。
“那东西买回去没有任何用处。”
“如果天赐弟弟需要有人辅导，那这块小黑板就会用上，而且它还有方格哎！”褚裟眼里全是笑意，“你不觉得它超可爱吗？”
“我们先吃早饭。”
“边逛边吃，不要扫兴嘛。”褚裟还是买了小黑板，“我要教天赐笔画顺序。”
“写那么久英文，你还记得笔画顺序？”
“给你买包子，不要拆我的台。”褚裟推了一把褚家南，他示意对方选包子馅。
“荠菜鸡蛋的。”
“那有什么好吃的？”
“它肯定是纯天然野菜，现在流感盛行，每天不知道多少病猪流入市场。”
褚裟原本笑嘻嘻地在咬肉包子，他吃不下去了，狠狠地把包子拍在褚家南手里，“我恨你。”
“喂。”褚家南却靠在褚裟耳边说话，“我感觉它有点小，不值。”
“茶叶蛋能多大？你要用一块钱买个鸵鸟蛋吗？”褚裟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挑了个最大的茶叶蛋递给堂哥，“快点吃，我还要去买东西。”
“这个可以。”褚家南满意了，“你是我认识的人里，唯一一个能把所有东西都区别出来的，我最信你的判断。”
“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我可是学哲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