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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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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程开始时还觉得身体难受得紧,总觉得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黏腻感。只是,也不知是不是这具身体底子太差了的缘故,容易疲惫,难受着难受着竟然也就这么睡过去了。
梦里昏昏沉沉的,只知陷进了梦里,可也不知究竟梦了个什么。等他醒来,外头的天都已经微微亮了。
常言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何况是地里刨食的庄户人。故而乡下人都起得早,他们习惯趁着那日头还没升高多干点事儿,免得日头烈了,热的人受不了,干活的劲总归要差些。
这会儿天色虽早,但已经听到了陈家那些人起来的动静了。
路程也没有多躺,醒了后就起来了,休息了一夜,身体比昨日好了不少,也有了力气,下床踩着地腿脚都没有昨日那般虚软了。他垂眼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了一天一夜的衣服,默默抬眸扫视一圈,可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他的换洗衣服,他暂时是换不了身上的了。“路程”被卖时仅有身上的一身衣服,留给他的可以说是除了这具身体一无所有了。
想到此处,路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一穷二白的人家,可不就是想干点什么都不容易?
路程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厨房门口漱口的人,正是陈家老三陈溪。陈溪见到他愣了一下,吐出口里的水,又抬眼看看天色,纳闷地看着他:“怎么起来这么早?”
他家是在农忙不假,可就路程这昨儿才醒的身子板,他们也不敢把他叫到地里头去锄地,这可是花了半两银子的,要是活没干多少就倒下了,还要费医药钱,他们到哪里哭去。
陈溪跟他爹娘一样想得开,本就没指望他现在要做多少活,一切以家里为重,其他的先甭说。
路程不怕他,看着仰着脸的半大少年,淡淡道:“习惯了,以前也是这样的。”
嗯,读书的时候起得可早了,小时候在村里时要早起,和小伙伴们拿着手电筒早早赶去小学,后来读了体育,又要每日早起集训,赖床都是奢侈,他也早就习惯了那种早起的日子。
陈溪听罢,一脸恍然大悟,不由地联想到路程的身世。小小年纪都忍不住叹气,也是,能将亲外甥给卖掉的舅舅能对他有多好,他们这些只为自家事早起都是常事,何况一直被虐待的路程。
路程见他脸色变换,多少猜到他这会儿在想些什么。无非在杨家过得多惨,当然,也确实很惨就是了。只是,自己经历的跟他想的却不是一回事,但总归不足为外人道,便也就随他怎么想了。
陈溪怕他想起过去那些事,也不多说,给他找了根没用过的柳枝漱口。
路程盯着柳枝看了半晌,这是他第一回见到这种刷牙用的实物,还挺稀奇的。古人技术没有现代先进,可他们也聪明着呢,利用着能利用的一切,尽量把日子过好一些。要是肮脏些的,可能就不讲究了,可顶着随时可见的脏污见人,到底是让人心生厌恶,不欲与这样的人多交往,但凡要点脸面见人的的人家,还是会把自己收拾干净的。
陈溪见他呆愣呆愣的,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拿着,愣着干什么。”怕不是病了一场脑子变得不太好。
路程被人催促,终于回过神来,赶紧伸手接过,低声道了谢。心里却忍不住想着,自己动不动就走神,会不会像个傻子?随即又想,这也不能怪他行为愚笨,身在异世,他只是难免想多了一些,也不太熟练。
陈福生在厨房烧火,昨晚还剩一些稀粥,这会儿热了刚好喝一些,免得地里干活没力气。
陈溪进来,提着水桶,拿过扁担,又出了门。昨晚水用了不少,趁着这会儿挑些回来,晌午小妹他们煮饭还得用呢,他和爹娘要去地里干活,也就到晚上收工回来才有空闲去提一些。
“路程醒了?”刚洗漱完,身后就传来女人的声音,不用想都是李桂琼了。
路程闻言连忙回过身,李桂琼见他眼睛睁得圆圆的,忍不住笑了一下,把手上的衣服放到他手里,道:“昨夜里太累了没来得及给你找,这是婶子方才从柜子里找出来的,都是干净的,旧是旧了点,可总比没有好些,你就着用吧。我们家这情况,哎,自己都做不起衣服,更别说给你做了,等以后条件好了我们再一起做。”
话是这般说,可李桂琼自己都记不起自己多久没做过新衣服了。那些能见人的,还是陈朝带回来的,问他哪里来的,他也不肯说。家里人也舍不得穿,就怕弄坏了了。
路程垂眼看着手中的衣服,一眼看到了衣服上的层层补丁,这可不是一般的旧了。但也确实如李桂琼所说,有总比没有好,至于谁穿过的,已经不重要了。
心里这么想着,路程还是有点别扭,他小时候是穿过哥哥不穿的旧衣服,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和陌生人还是有些不一样。只是今日不同往日,再怎样别扭好歹也是干净的,总不能一直穿着身上的那一套,那不得臭死?
路程谢过李桂琼,把衣服拿回屋子里。
李桂琼进到厨房洗碗,陈福生脸沉沉的瞧着不怎么高兴,李桂琼了解自己的丈夫,不是个轻易就发脾气的人,登时就有些纳闷了,怎么大早上的还生起气来?
“你怎么了?大早上的摆脸色给谁看呢?”她没忍住抬脚轻踢了一下陈福生的凳子。
陈福生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垂着眼不肯看她,瓮声瓮气道:“桂琼,你怎么能和路哥儿说那些?就算我们家穷,但自家人知道就行了,怎么能说出去,那不是丢人么!他之后可是还要嫁给老二的,知道了还能安心嫁人?”
李桂琼哪知陈福生竟然为了这样的事就生气了,顿时就被他给气笑了,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板凳上生火的丈夫,好气又好笑:“我实话实说怎么了,他迟早得嫁给老二,我们家情况好与不好,他不迟早得接受,再说了,我们家穷也不是一天两天,这事谁不知道?要丢人也不是这会儿丢人。”
见丈夫脸色仍旧不太好,李桂琼缓了缓声:“他如今是我们家的人了,和老二的事是也迟早的,就算我不告诉他他也还有眼睛能看,都是要过日子的,捂着不说有什么意思。”
陈福生眉头紧锁,脸上的沟壑都皱在一起,风霜痕迹更是明显,却是想到了别处:“你告诉他和老二的事了?”
“还没。”锅里的稀饭热了,李桂琼舀了三碗,陈福生把剩下的柴火用火钳夹到烧炉子的灶里,好煮热水喝。
“等忙完这几日,等了那天再告诉他,免得他提心吊胆的养不好身子。”李桂琼淡淡道。
大师给他们指了路,还定了冲喜的日子。他们带回了人,成亲的事也得办。
这会儿恰好是春种,日子很近,匆忙是匆忙了一些,可他们穷苦人家哪讲究什么嫁娶仪式,再者,路程已经是他们家的人了,没有亲家,他们是逃荒来的,也没有亲戚好友,就算是成亲,最多也就请里长他们家和相熟的村人吃一顿饭。
要不是这样,这会儿锄地都是力气活正是要吃饱的时候,他们也不至于只吃稀饭,那些米,可都得留着做席的时候用呢。
也不是他们不看重这事儿,只是,这些都是他们目前所能拿出的了。
陈福生听老伴这么说,也不吭声了,他本来就是个性子闷的人,这会儿听了解释便也不钻牛角尖,干脆利索端起稀饭就喝。还有很多事要干呢,哪能在一件事情耽搁太多时间。
李桂琼就舀了他们三的,他们得吃了去地里,锅里还有一些,刚好路程和陈琳琳晚点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