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桃花源》白*

26、楔子

　　“为什么要流泪呢？”冰凉的手指拂过面颊，那人的眼里满是伤痛，仿佛受伤的人不是他，而是我：“无长，哭泣并不适和你。眼泪并不会带走悲伤，流逝的永远只有生命而已。没有人值得你为之舍弃生命。”
　　“性命是我的，腻了倦了厌了烦了便毁了。关你什么事？”眼泪？原来我也会哭啊。只是看着你死去，心里难受。毕竟，你陪了我好久。仅此而已。他怎么会想到那么多呢？自作多情的人总是给他人也给自己带来麻烦。眼前的这位就是这样。
　　“无长，你不想活着么？”那人问，苍白的面容很是温柔。
　　“怎么会？”活着很好，只是死了也没什么不同。有不同么？
　　“就当作我的愿望吧，就当是为了我，好好地珍惜自己，好好的活下去？”暖暖的笑容自那人嘴角绽放，形成一个柔软的弧度。“无长，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承诺。”
　　“是，我是还欠易珞焱一个承诺。我欠他的，却不是欠你。”语气认真。
　　“我不就是易珞焱么……”那人苦笑。
　　“不一样。”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就不会死了？活着吧，我希望你活着。你不是说过，只要我想要的你就会给我？
　　“小雅，我知道错了？我不是已经道歉了？”那人笑了，很开心的样子，只是分外惋惜：“不要再怪我了，好不好？”
　　“好……”不是承诺的承诺。
　　相里无长，一诺千金，说到做到。
　　那时，我还以为他要死了。为了相里无长搭上性命。那个陪我笑陪我闹陪我杀人的男人，那个叫做易珞焱的男人。我还以为，从今以后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心疼得厉害。
　　情、爱是毒，沾染不得。

　　支离破碎的片段一幕幕闪过眼前，混乱不堪。
　　前一秒还是春光灿烂，那人拉着我的手笑着说带我去做跳楼机，眉飞色舞的讲述着那惊悚的几秒钟。下一刻我的手指穿透他的胸腔，柔软的心脏在指尖跳动，只要稍一用力，就会静止下来，然后碎裂。
　　一如既往的居高临下，感觉却意外的不好。
　　眼前的人四肢被废，身子靠着我的手才没有滑落下来。
　　“相里无长，你看看你自己。你根本就不适合干这一行。你的手指落在我的心脏上，你看，它在颤抖。为什么呢？你不是第一次杀人了吧？可是你却在害怕。你可曾享受杀戮的快感？品味那血液在指间流淌的温柔？”眼前的人奄奄一息，说出来的话却清清楚楚：“为什么要犹豫呢？即使知道我骗你，知道我接近你只是为了杀掉你，为什么还不能下手呢？无长，无长，你的心太柔软了，轻轻一捏就会碎掉。呵呵，这样的你，是不可能在我们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想想看，要不是你的父亲母亲，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在这里犹豫呢？”
　　微眯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失了血色的面庞，惨白，垂软的四肢，猩红的血液依然在外溢。只有那双眼睛，亮得让人心惊。
　　你……
　　是想要激怒，让我杀了你么？
　　你也知道，相里无长只是一柄刀，一柄杀人的刀。她不会愤怒，迟迟不下手，不过是因为疑惑，是不解。仅此而已。
　　“想死在我手里？”手指一点点收缩，几乎可以听到心脏哀号的声音。即使自己不动手，他也会失血过多死掉吧？“为什么？”
　　“唔……”血从那人嘴角涌出，却刺伤了我的眼。眼前的人，只剩下一口气而已。“呵……呵……相里无长，你记着，你的……你的命是我的。如今……我死了，便……再没人拿得走！咳……你要记着。咳咳……你是继承了相里无长之名的人。你不能死，只能带着这个名字活下去。咳……这是你的命……你不能逃……也逃不掉……”
　　命运？那是什么东西？
　　飞逝而过的场景让人眼花缭乱。本应消散的记忆如潮水般一点一点涌上来，最终化作浪涛，生生把我淹没。分不清什么是缘什么是由，看不见哪里是因哪里是果。如噩梦般来来去去反反复复，没完没了扰得人不得安宁。
　　“你不是一直想杀我？怎么后来又不想要我的命了？”看着眼前气若游丝的人，神情冷漠的女人一脸讥诮，满目不屑。
　　“那无长你又为什么不动手呢？”男人抬起头，满是期盼的眸子看清女人平静无澜的眼，湮灭了希望，勾起嘴角自嘲的笑，慢慢吐着字句：“你有什么要问的，再不问恐怕再没有机会问了。”
　　“为什么放弃了？”女人眼中满是讥讽。她不屑，那男人居然在即将成功的时候选择功败垂成。哪怕在她看来，仅是瞬间就可以让那成功碎散消逝的无影无踪。
　　“你可以成功的，只差一步而已。”女人笑道。
　　“哪里是一步……”男人叹息。
　　“哦？你知道？”女人挑眉，兴味十足。
　　“相里无长，你连这么点儿情爱都承受不起么？软弱到要把所有的记忆都封印起来才敢对付我？”男人眼中的伤痛似要流泻出来。
　　“想知道原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这些虽不在我的记忆中，却都在你的回忆中。不是么？”喜色浸染了眉梢眼角，笑靥一如如往日明媚。
　　两人之中，唯独剩下不肯忘记的那一个，独自苦恼……
　　如今更加明白，情或爱，不过是记忆。丢了记忆，就连心碎的感觉也不复存在。亲手捏碎爱之人的心脏，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轻而易举得让人没了企盼。
　　那爱，恐怕也是一时新鲜放纵的结果吧？相里无长，那么轻易就将情爱抛却弃之若弊屡的人，不才是真正冷到血液冰凉的人？

　　轻叹口气。
　　就连睡梦都让人心神不宁。
　　那些淌过咽喉进入内俯的穿肠毒药，曾经刻骨铭心的痛楚，太过不真实。那些从指缝中透出的血液，依然鲜艳，却分不明颜色。那带着温度液体，到底是红色还是黑色？笑容，最后一个学会的内容，自此成为了容颜的表情。
　　相里家从来没有多情的种子，相里无长更是地地道道的冷血动物。就连我的老师都惧怕我，满脸惊恐地尖叫着说我根本就不是人。她懂得什么，相里家本就不是养人的地方。世上哪里有流淌着冰凉血液的活人？相里家每一任真正的家主，都不过是死人罢了。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老爸温和的语气：“无长，你该知道的，不想死，你就只能这么活着，没有选择。”
　　话虽是这么说的，最后却还是由着自己任性了。为着我的不明白，为着让我拥有短暂的快乐，有人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值或不值，说不清楚。
　　已经苏醒过来了，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还有，长年沉眠的相里无长。
　　抱歉呢，珞焱，差一点儿就把你忘记了。谁让无长本来就是个无心之人？明明，为了我你连命都丢了。我若是就此把你忘记，你会不会伤心呢？
　　你想让我明白的东西，我也还没弄清楚。
　　你看，感情脆弱得连窗户纸都不如，还没戳呢就破了。
　　相里无长只会假装，装作天真烂漫、无忧无虑、毫无心机、自信坚强，各种各样的好姑娘，以假乱真。到头来舞台上演得尽兴之人冷眼旁观满座看客，不知谁娱乐了谁。
　　到底不能理解，你哪怕死也要坚持的那点儿东西，那么视若珍宝小心翼翼。
　　或许，这辈子我都弄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