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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失语 ...

  •   出城之际,她们的马车与一辆马车擦身而过,那马车华贵富丽,车身镶金嵌宝,车檐上各悬了青铜鎏金镂空熏香球炉,还是用两匹枣红骏马拉得车。

      马车踏雪而来,不禁引得路人驻足观望良久。

      柳姝青隐隐嗅到一股香气,她撩起帘子一角时那二匹马的马车已驶入长街,她只看到了东门外成排的柳树。

      汴京东门外的灞河两岸有成排的柳树,可谓是十里长堤,一步一柳 。如今光秃秃的可以说是冬日的缘故,可每至抽枝发芽,柳条茂盛时这灞桥周遭的柳树大多半秃不秃的。

      自古以来便有折柳赠别之习俗,汴京繁荣每日人来人往,你折一些他折一点,在茂盛的柳树也遭不住这般摧残,要不了多久便渐渐突了。

      柳姝青瞧着那成行柳树,记得扬慎之离开时,娄执便折了一截柳枝赠与他,平日里出门也时能见到折柳送别之景,只是她还不太习惯如此。

      冬日里到寺中的香客不多,这一路并未遇见前去寺中的香客。道路边的树都堆了好些积雪,有的树已肉眼可看出被压弯了枝干。她想若是在下场大雪,只怕那些树会被压倒。

      正思索间忽然一颠簸车内二人险些栽跟头,好在只剧烈一晃马车便不在动了,她拉住回前靠去的绿药及时稳住了身形。

      不等她寻问 ,车夫便在外头道:“三娘,车轮陷进了坑里,只怕一时半会出不来。”车夫说完赶了赶马,车只微微靠前晃动了几下便又落回了坑里,显然二人坐在里头车轮子更出不来。

      车夫朝她们交代一声便下车到不远处寻能撬动车轮的木棍去了。

      柳姝青穿了披袄准备下去,绿药拿上手套也同她一道下了车。

      “这何时多了个坑啊,上回来时还没有呢。”她看了看白茫茫的四周,又俯下身去看那个坍塌了的雪坑,这坑也不知是否人为 ,可此坑若不填待雪将其虚掩时,莫说其他人,便是她们在经此处那轮子还会在陷进去。

      她叹了一息起身观望四周,周遭都是皑皑白雪,几乎没有石块。

      说话间车夫以寻了木棍和石块过来,待车夫在那摆弄时,她同绿药寻了些碎石块和木枝过来。等车轮出了坑几人将石块与木枝填入坑中。坑虽未填满也不太平整,可好歹不会在有车轮陷进去出不来的情况。

      这一番折腾又是耽搁许久,柳姝青同绿药到晏姀居所时 ,院中仅有的两个男仆正砸着檐上坠着的冰锥子,其余人在扫着雪,晏姀则在屋中小憩。

      晏姀这统共就六个仆人,她身边跟了两个小侍女,厨中待着两个厨娘,而那两个砸冰锥的便是守院做重物的壮丁。

      今日耽搁了许久才到了此地,若想在当日返回是不可能的,只能在此宿上一宿待第二日在回去。因不急着赶回去,她便坐在厅中等晏姀醒来。

      上回晏姀托她做了新衣让在来时一并带来。离岁首不远了,柳姝青想过接她回城一块过年,但依照晏姀的性子兴许不会答应,她便又添了些东西送过来,想着不热闹也该有个过节样。

      以为会等上许久,可不过片刻晏姀便收拾好来见她了,柳姝青想大概是丫鬟唤醒了她。

      晏姀依旧是同她客客气气,礼貌又生疏,同她打过招呼后便坐在位子上喝着茶。

      柳姝青说起汴京近日的状况,晏姀偶尔与她视线相碰便又慢慢移开,虽不在同初识那般不自在却还是略显局促。

      杨慎之说她孤僻,柳姝青初时不觉得,如今相处了些时日才觉着她除去不方便交流外,与人相处是有些拘谨。

      见晏姀还是如此,她便也不在多说,不想叫其为难柳姝青坐了片刻寻了个借口到外头去了。

      冬日里太过寒冷因而大家都睡得早,柳姝青洗漱过后便也上榻了,虽然她还睡不着可也坐不住,夜里到底太凉还是待被窝中舒服。

      她爬在榻间拿出随身携带的书册,还未翻开册子便从里头掉出个东西落到了枕间。

      “这是,杨慎之的信!”她拿起那封信抬起来就着光线一瞧,这才想起来想起来前些日杨慎之寄了些东西给娄执,而这封信是给晏姀的。

      晏姀住在郊外,信差不会将信送来此杨慎之便托柳姝青转交,只是她将信夹在书中放了几日,便渐渐忘却了此事。

      如今时辰尚早晏姀怕是还未睡下,还是现在交与她得好,要不睡一夜起来明日又该忘了。如此想着,柳姝青草草穿上件袄子便提着灯笼往晏姀卧房赶去。

      屋外寒风刺骨此时到外头去是很冷的,晏姀已早早将丫鬟遣走,夜里除了一些细碎声响外便在无人音了。

      觉着大家也该歇下了,她这才下了榻轻手轻脚地点起一盏灯。

      柳姝青远远地便见晏姀屋中亮着灯,她加快了步子。待离卧房近了时,她便隐约听到一道有些僵硬的女声在念诗,那声音很小还略带钝感听着很是耳生。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江南……”

      晏姀会说话了?她即将敲门的手停在了半空,脑中飞快地闪过这个想法,望着禁闭的房门露陷入了沉思。

      她捏着信封有些无措,不知该离开还是敲响房门,还未等她决定好,身后忽然刮起了寒风,风吹得手中灯笼晃动着打上门框。

      一时间屋内静了下来,随后伴随着一阵慌乱的细碎脚步声门应声而开,而她已来不急离开。

      四目相对之下见来人是柳姝青,怕被误会什么的晏姀眼中慌张难掩。她朝着柳姝青张了张嘴却是只发出细碎声响,随即颦眉伸手覆在喉间干咳着。

      发现又说不出话了她眼中不禁划过丝失望与惊慌。

      见晏姀忽然如此奇怪,柳姝青也不管她何时会说话一事了,一脸紧张地上前寻问:“你怎的了,可是嗓子不舒服?”

      晏姀被这么一问随即脸色一白,也不张嘴掐喉咙干咳了,赶忙拉着她进屋将门大力合上。

      柳姝青来不急开口说些什么便被拉至书案前,晏姀匆匆揭去已写了字的纸张,连忙提笔在新的纸张上写起来。

      她因常年与人写字交流的缘故,字写得很快,不过片刻便在纸上写下了几句话。她将墨迹还未干透的纸揭下来递给柳姝青,然后又埋头写刷刷起来。

      柳姝青将纸上内容仔细默读一番,那看向晏姀的眼神愈发不解。“既未有意隐瞒,那未何从不在人前言语?”

      晏姀似是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当即将新写的纸递过去,一双眼很是忐忑地望着她,那眸子似乎隐隐湿润之意。晏姀摆摆手,看着她无声摇头。

      她并非有意隐瞒,自父母离世家道中落悲痛欲绝之下便患上了哑疾。只是这病属实奇怪,她也曾能开口言语,可后来又在度失语。

      那之后寻了许多大夫也不见好,众人失去耐心时她发现在人前开不了口,可私下里只有自己一人时却又能开口言语。

      可那时众人已不在关心她是否能言语一事,连大夫也不在为她请了。她自知已是寄人篱下旁人也对这病从未上心,便未将此事公布。

      怕太久未开口会彻底变哑,每至夜间时晏姀便会悄悄说会话 。后来成婚和与杨慎之同住一屋好几月,总寻不到间隙自己言语,这才导致如今说话愈发生硬。

      得知事情原委,柳姝青明白过来晏姀方才为何会掐着脖子干咳了。“那你今后要如何,便不在医治了吗?”这病虽怪,可兴许还能治好呢?

      此事说与旁人听便如揭开伤疤与人瞧一般,晏姀点点头表示不在治了,续儿俯下身写字,期间悄悄用小指拭去眼角溢出的湿润。

      晏姀心思敏感,怕人难堪她低下头盯着鞋面装作未瞧见这一幕,过了片刻才抬起头去瞧案几上的字。

      “你放心,此事我不会伸张。”晏姀不想叫旁人晓得此事,希望她先莫告诉娄执和杨慎之,她答应了,瞧着跟前的姑娘面色很不好,她未在久待,留下信封便离开了。

      这一夜二人都难已入眠,晏姀更是担忧到大半夜才睡过去。

      第二日柳姝青起来时发现屋外竟飘着小雪花,昨日才扫过屋顶如今又堆了许多雪在上头,想来这雪已下了许久。见小雪还不停,似乎还隐隐有下大雪的趋势,她准备趁着雪还不是太大赶回去。

      想着晏姀怕是还未醒便也不同她当面作别了,只托了丫鬟告知她,待丫鬟回到屋中时晏姀已梳好了发髻。

      一听丫鬟说人要走了,晏姀匆匆从匣子里找出什么东西,连伞也来不及打便踩着碎步追出去,梳头丫鬟放下钗子赶紧寻了伞,撑起伞在后头追出去,“四娘慢些,当心冻着……”

      风雪中听到身后有说话声,柳姝青停下步子回过头,便见晏姀只披了袄子便提裙追了出来,到最后披袄也掉在了雪地里,丫鬟则在后头撑伞追着。

      见人停下步子回了头 ,晏姀两步并做一步,赶紧拉住柳姝青往她手心里塞了个折得四四方方的纸条,抬眸看向她时眼中略带央求之色。

      柳姝青感受着那有些烙人的纸块愣了一下,又她眸中的央求之色,以及那无声之语,柳姝青勉强看懂了唇语,明白了是何意后随即答应她:“好。”

      见她答应晏姀松了口气,任由丫鬟将披袄披到肩头。

      瞧她穿得单薄,耳朵已冻得通红,柳姝青忙催促她回去:“快些回去吧,当心冻着。”

      待上了马车她才悄悄展开那张纸,纸条上的内容同昨夜嘱咐她的话差不多,晏姀如今还未想好,暂时不想让其他人晓得此事。她既不想,那柳姝青自然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二人谈话没头没尾,看得身边的几个仆人很是奇怪。不过片刻,绿药便凑到她跟前小声问:“三娘,方才晏四娘同您说了什么?”

      相处了几月绿药她们已摸准柳姝青的性子,如今私下里便愈发大胆亲近。

      “哪有人打听人家私密话的,那你同阿珂的悄悄话可是也能说与我听听?”她收起纸条将从晏姀那给的包子递与绿药,正要在说些什么,外头车夫一勒马,车停了下来,外头隐隐传来些细微的咔嚓声响。

      “怎的了?”不知为何,她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会车停了不禁心下一紧。

      车夫回道:“前头倒了几棵树,过不去了。”

      一听大雪压倒了树,柳姝青赶忙掀起帘子一瞧,周遭白茫茫一片,而那不远处的道上横了一两颗树。

      她还未说些什么,便听到断裂似的咔嚓声渐渐变大。几人寻声看去只见山腰那棵歪脖子树上积了许多雪,树根已被压得松动了,随即一声轰隆巨响后那棵树和雪堆落地的声音。

      那些树算不上粗壮,可就这么横在路上马车也过不去,只能等雪停了多寻些人来将其搬走。

      如今三人亲眼见着雪压倒树的景象,这树离她们便只有一些距离,若是方才马车停在了那处,只怕这会早已被压在树下。

      如此一想柳姝青面色白了几分,觉得有些危险,只得先叫车夫往回走,过去好一会她仍心有余悸,一路上同绿药留意着周边的树,生怕在遇上方才那样的事。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不过片刻她们便到了晏姀居所。

      近来圣上身子大好,渐渐地不在终日吃药胃口也愈发好了。

      娄执独守空房两日,一到夜间便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宁。

      心中有些担心柳姝青,可一想她临走时交代过若下雪了便先不回来了,知她不会冒雪赶路又稍稍放下心来。

      这身边突然没睡人叫他很不适应,静躺许久才睡过去。夜里半梦半醒时也不知几时了,他有些烦躁,抹了把脸起身披了衣裳想看雪是否停了,一开门冷风裹挟雪迎面吹来,冷气吹入屋中冷得人一激灵。

      见屋外风雪依旧他合上门躺回了榻,冷风吹得他清醒不少如今睡意全无,一想柳姝青明日可能还不回来,便愈发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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