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魔）再一次选择》乐拾柒

29、Part 29 相逢不相识

　　这世上没有哪件事是绝对的，当有利看着他娶回来的新娘时，就知道那不是他要找的，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总觉得他好像忘记了某样东西，心里空洞洞的，怎么也填补不了。
　　他的王妃红着眼眶望着他，委屈中带着点愤恨的倔强模样让他觉得莫名的熟悉，一瞬间好像有什么在脑海里翻涌，最后又变成一片空白。
　　一个青梅竹马被棒打鸳鸯的老套故事，老实说有利并没有什么同情或者怜惜的感觉，他就像是一具没有感情的人偶，自己的感情遗失在哪里他也不知道。
　　为了真魔国的局势他并没有放她离开，而是跟她约定了三年时间，三年后他会找个理由送她离开。他只是需要一个王妃的头衔来平衡真魔国的政权，他对她这个人没兴趣，哦，也不是全然的没兴趣，至少那样的眸光与发色还是挺合他胃口的。
　　三年后，他成功兑现了他的承诺。
　　莫纳王妃离开后的第五天，有利坐在空无一人的执务室，面前是古音达鲁与亚妮西娜的婚书申请，只要他在上面签个字，那两个青梅竹马就可以喜结良缘。
　　他当然乐意成全，古音达鲁和孔拉德是他最忠诚最重要的臣子，他希望他们都能得到幸福，虽然他本人并不清楚幸福是什么感受，而且隐约中他有预感，幸福这个词恐怕他永远也触碰不到了。
　　心痛的次数越来越多，心里的空洞也越来越大，但他还是想不起来，他究竟忘了什么。他问过好友村田好几次，都被他巧妙地绕了出来，答了等于没答，那个奸诈的家伙。
　　在婚书上签好字，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只白皙的手，手里拿着一本绿色的东西，递到他面前，画面模糊不清，隐约好像看到一抹金黄色，他刚想仔细看的时候，又变回一片空白。
　　于是有利回到了地球，他坐在理发店里让理发师将他一头油亮的黑发染成了金黄色，然后又指导理发师给他修剪出一个他觉得熟悉的发型，当一切完成后，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感觉不对，好像少了点什么。
　　之后他又到百货商店里买了一副带颜色的隐形眼镜，是他喜欢的碧绿色，回家就直奔浴室，将眼镜戴了上去。
　　妆镜上映出他现在的模样，干练的金色短发，水碧色的眸子，是他熟悉的存在，可是感觉还是不对。
　　究竟哪里不对？？
　　心又开始痛起来，像是被硬生生挖去一块血肉的痛，但他知道，他的心脏还好好的存于胸腔内，只是里面的空洞又扩大了。
　　怎么也填补不回来，他究竟忘记了什么？
　　有利猛然挥拳杵在光滑锃亮的镜面上，映着自己滑稽模样的镜子瞬间支离破碎，手上涌出的鲜血混合着碎裂的镜片掉落一地。他看着流血的手，却感觉不到痛，一直以来，会痛的，只有他胸腔里那可未曾停止过跳动的心脏。
　　“有利！！”
　　听到动静的美子快步跑到浴室，看到自己的儿子一脸茫然地坐在满地碎片之中，手上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知道，金发碧眸，蓝色衣衫，是那个人烙印在他心中永恒的色彩，即使没有记忆，也依然无法忘怀。
　　蹲下身用布条缠住伤口为他止血，一圈两圈三圈，这时有利才察觉她的到来。
　　“老妈…”他将头埋在母亲的脖颈间，哽咽着声音无比委屈地说：“我究竟忘记了什么？”
　　你忘记了一个人，一个你深爱的又深深伤害过的人。
　　美子在心里默默地回答，将他手上的伤口按压住，她的视线停留在有利露在外面的手腕处，那里大大小小十几条伤疤，有的甚至差点要了他的命。
　　那是保鲁夫拉姆离开他们的第一年，有利在沉痛的打击下，企图割腕自杀。他沉浸在浓烈的悲伤与自责中，甚至渐渐产生幻觉，他总说保鲁夫拉姆在等他，就在他自己的房间里，等着他去陪他。
　　几次濒临死亡，都被大家救了回来，可是依然无法阻止他下一次自残。
　　他的好友村田实在看不下去，在与古音达鲁他们商量过后，决定用魔力抹去他记忆中关于保鲁夫拉姆这个人的一切。
　　六年过去了，虽然有利不记得保鲁夫拉姆的事，但他却始终在寻找，他究竟忘了什么。
　　回到真魔国的有利，一个人去了城郊的墓园。
　　他站在有些破旧的墓碑前，看着没有名字只有生卒日期的石碑，思绪一片空白。
　　“爸爸，那个人和您真像呢！”
　　身后响起小孩子稚嫩的童音，有利回头看向来人，一个身形纤细的男人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正在打量他。
　　真的很像呢！那个男人金发碧眸，蓝色衣衫，只是比他的容貌更加俊美，让人眼前一亮。
　　他另一只手里提着花篮，里面盛满开得正盛的金色花朵，这种花他在城堡里见过，是捷丽夫人种的，一大片开得很好看，只是没有名字。他曾问过捷丽夫人为什么没有名字，她回答说，不需要。
　　“小孩子无知，冒犯您了，先生。”金发男子看着他，有些歉意的说道。
　　“啊！没什么，他说的不错，确实很像。”
　　金发男人礼貌地笑笑，“您也是来祭拜的？”
　　“是的，祭拜一名旧友，他们都说他救过我，可我却不知道他是谁？”
　　“那还真是遗憾，先生。”
　　“你呢？也是来祭拜故人的吗？”
　　金发男子摇了摇头，淡淡的笑了，春风化雨般的笑容里有怀念，有眷恋，还有深切的爱意，他态度认真地望向自己，用着无比温柔的声音说：“不，我是来看已故妻子的，尽管她离开了我们，”他停顿下来，伸手摸了摸小男孩有些翘起的墨绿色短发，“我还是想告诉她，我和孩子过得很好，我们很想她，也很爱她。”
　　当面前这个男人一脸温柔又幸福地说爱的时候，胸腔里泛起的疼痛瞬间暴涨，脑海里有千万种声音在诉说着什么，他听不真切，但他却清楚地意识到，这个男人美满的爱情，让他无端的觉得心痛。
　　“你…是谁？”

　　有利猛地从床上坐起身，盘绕在心口的疼痛没有丝毫消减，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有晶莹的液体自眼角溢出，不知道是因为他此刻身体的难受还是因为——
　　梦境里深爱着妻子的保鲁夫拉姆，让他感到痛彻心扉？
　　靠上柔软的床头，有利轻轻闭合双眼，梦里的一幕幕像走马灯的光影般在眼前一一闪过，得知他死讯时自己心里的痛苦与悔恨，忘记他时灵魂的茫然与空无，看到他爱着别人时的嫉妒与愤怒，都在向他揭示着他长久以来刻意忽视的问题。
　　原来真的是爱情！他对保鲁夫拉姆，那个他一直避之不及的婚约者，是爱情啊！
　　有利在静寂的深夜里低低笑出声来，苍白无力的笑声在陌生的客房里经久不散，伴随着他迟来的领悟，深深扎进他愚钝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