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雪北香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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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半左右，一辆车停在翁家院子旁的马路上。普通白色SUV与前后停着的各种普通轿车没有区别。车灯闪现两下，穿着米色滑料衬衣，黑色西装裤的女人打开车门出来，径直走进双竹巷，推开虚掩的翁家院门。
白光刺破院门口的昏暗处。院内来回奔跑晃动的人影，让空气都热闹几分。
离门不远的白高舟率先发现跨进院门的人：“竹姨！”
许书竹面上有些疲惫，今天公司里的事情很多，她从早上忙到晚上。朝白高舟笑着点点头，她兀自在门边不远处的石凳上坐下。
山南收拳站稳，朝许书竹跑来：“竹姨。”她自小就喜欢许书竹，在她心中，许书竹是妈妈的样子，温柔强大还好看。
许书竹拍拍她衣角上的灰：“练结束了？累吗？”
“差不多了。不累！”山南脸上还在滴汗，浑身冒着热气，“竹姨，你这两周都在出差吗？”
“嗯。”许书竹在孩子们面前很随意：“公司有点事，去沿海工厂考察了一周多……唉，好累啊，南南。”
山南关切问道：“没事吧？……竹姨辛苦了。”
许书竹本是随口一说，见山南关心样子，心情愉悦：“没事，难不倒竹姨。我再辛苦，也没有你们练功苦。”
山南：“我们不苦的，练武很开心……”
翁非在院子一侧拍手掌：“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山南连忙后退到院边，同师姐妹和师弟们一起冲翁非行礼。
翁非受完礼擦着汗走向许书竹，徒弟们则开始将院里的武术垫和武器道具们一一搬回原位。
“出差回来了？”翁非边喝水边问许书竹，语气十分熟稔，一听关系就很近。
两人关系确实很近，二十三年前，两人是首都体育大学的校友。当年翁非在学校以武出名，许书竹是学校新闻报刊负责人，接到任务去采访翁非认识了她。
后来两人在锦城重逢，谭北乐才几个月，许书竹说等到女儿四岁，就拜翁非为师，学习武术。
许书竹起身，伸了个和穿着不搭的懒腰：“这一阵基本忙完了。乐儿最近没问题吧？”
翁非笑：“北乐一向懂事，能有什么问题？只要没人惹她，她不会主动惹事。不过，今天被师妹们撺掇去堵人了，没打架。”
许书竹无奈：“罚了几个小时？”
“两个。”翁非放下杯子，“8月份的全国武术锦标赛快到了，今年暑假开始，我直接带他们去离山。”
离山离锦城三小时路程，山上的离山观有专门的练武场，翁非的师伯翁明就常住在离山观。翁家徒弟们每年寒暑假都要去离山观待一段时间，练武冶心。
许书竹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朋友要送我那个JOY乐园的门票，什么时候周末停练一天，带孩子们去玩玩？”
JOY乐园？这地方翁非听过，是锦城郊区打造的一个网红游乐园，今年春节后开园，这几个月很火，翁亦千和她提过。
翁非：“下下周吧，提前和孩子们父母说一声。刚好全省比赛结束，没有奖励他们。你能拿到几张票？”
“想要几张拿几张。”许书竹眉梢高扬。
徒弟们很快将院里收拾整齐，吵闹着用院子角落的水龙头洗手洗脸。白高舟背着书包蹦到她身前：“什么票什么票？”
许书竹揉揉他的头发。翁家这几位徒弟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只有还没进入青春发育期的白高舟个头矮一点，能揉揉他的脑袋，其他人都太高了。
白高舟后退一步，装作不满：“竹姨，你别揉了，发型都乱了。还好多汗。”
许书竹笑：“怎么，嫌弃我了？”
“哪儿敢哪儿敢。”白高舟将脑袋往许书竹手下凑，笑得灿烂，小虎牙明晃晃的，“师父和竹姨在说什么票？”
“你们师父说带你们去JOY乐园玩。”许书竹放下手，捏捏白高舟的肩。
白高舟满脸惊喜：“JOY乐园？是那个JOY乐园吗？”他看向翁非：“师父，你要带我们去玩？”他声音很大，院子里的人都看过来。
翁非点头。
白高舟唰地蹦起来：“太棒了！我早就想去了，班里好多同学都去了，我还没去过！”
白高舟是单亲家庭，妈妈独自经营一家设计工作室，陪儿子的时间很少。从小到大，白高舟常常被师父师姐师兄们带着去游乐园。
白高舟这一嚷，所有人都知道了下下周的JOY乐园玩耍计划。
JOY乐园同著名主题乐园一样，花巨资打造，营销得厉害，虽然几名徒弟年龄不同，但大家对乐园都充满好奇。
几位徒弟叽叽喳喳问了一堆，眼见时间越来越晚，许书竹带着谭北乐，捎上叶桓、武天睿和白高舟，率先离开。
师姐弟几人住得很顺路，白高舟住在双竹巷往东的下一个地铁站附近，叶桓和武天睿住在再往东三公里、隔着马路的两个小区，谭北乐远一点，还得从叶桓和武天睿家再往东走两站地铁。
白色SUV一路向东，许书竹挨着放下白高舟、叶桓和武天睿，叮嘱他们到家后在群里说一声，又看着他们各自走进小区，才载着女儿谭北乐回家。
母女两人都累了，一路上没怎么说话。直到车快开到别墅院里，许书竹才问道：“今天又去堵人了？”
谭北乐轻嗯一声。
“为什么？”许书竹对女儿向来放心，即使去年谭北乐将人揍进医院，她也没有太生气。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心里有数。
“那几人骂南南和小千。”
车子驶进院子，许书竹将车停在车库里，笑着调侃：“你是一点舍不得别人欺负你师妹。”
谭北乐不否认。
两人刚下车，一辆车停在院门外，车灯闪烁。
这片区域是十年前开发的别墅区，院门前的路能供两辆车驶过，不存在停车让位的情况。
许书竹没有在意，穿过院子往屋里走，谭北乐回头看几秒，试探喊道：“谭总？”
车门被打开，穿着黑白运动装的男人钻出来，朝谭北乐挥手：“小宝贝！”
许书竹往后看一眼，直接开门进屋。
谭北乐打开院门，让谭塔将车开进院子。
“爸，你怎么现在来了？”谭北乐看他穿着：“你刚从健身房出来？”
“来早了，刚好车里有衣服，顺便去小区健身房练了一会儿。”谭塔打开后车门，拿出一大一小两个盒子，小的那个巴掌大小，直接塞给谭北乐：“祝贺谭北乐同学拿到省武术锦标赛枪法组冠军。我家小宝贝最棒！”塞完礼物他直接朝屋里走：“你妈怎么先进屋了？”
谭北乐摇摇手中的盒子，没听见什么声音，随口道：“哦，可能不想见到你。”
谭塔装作没有听见这句话，推开大门，朝屋里的人招呼，毫无稳重：“竹姐姐，好久不见！”
看着面前这位已经四十几岁，但身材和皮肤都保养得很好的所谓中年男人，谭北乐翻个白眼，直接从谭塔身边进屋，丢下一句“别油腔滑调，竹姐今天很累”。也不管父母要聊什么，直接穿过客厅，上楼回房间放东西。
谭塔没理会女儿的叮嘱，抱着礼盒走到许书竹身边，将盒子往人面前一递：“多日不见，竹姐姐眼角的皱纹又深了几条。”
许书竹直接将盒子接过来扔谭塔脸上，后者连忙后退接住。
“你来干什么？”许书竹有些累，声音微哑，她轻咳一声，面对比自己小一岁的不着调前夫，她不想说话。
“来看你。”谭塔顺手打开礼盒，里面是一条米色长裙：“这是你出差前去看的裙子，我帮你买下来了。”
许书竹视线在裙子上停留一瞬，侧身坐在沙发上，二郎腿一翘，望向谭塔：“谭总百忙之间还关注我逛街的事情？说吧，什么事？”
谭塔眼眸微动，自上而下的视线，让他一眼看出许书竹面上的疲惫，以及独属于许书竹的美丽。他和许书竹认识十八年，从二十八岁到四十六岁，许书竹没有太大变化，虽然脸上能看出岁月的痕迹，但多了一些年轻时没有的韵味。
他放下礼盒，笑着坐在另一侧沙发上：“下周二有个晚会，想请许总陪我去。”
许书竹嘲笑道：“小妹妹又扔掉了？”
谭塔维持着笑容：“没扔，和平分手。”
许书竹点头：“哦，不去！”
谭塔：“原因。”
许书竹扬眉：“约了手术，去眼角皱纹。”
谭塔：……
脸上的笑僵硬两秒，谭塔无奈：“开个玩笑，许总。”
许书竹很正经：“我没开玩笑。”
谭塔：“五万。礼服任选。”
许书竹视线从谭塔脸上滑过，不得不说，这狗男人保养得真的不错，四十五岁的人看起来像三十几岁，浓眉大眼高鼻梁，这么多年这张脸让许书竹下不去手。
许书竹：“十万！”
谭塔的公司这些年主做国内外爆火产品，公司下面好几个工厂，十万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对许书竹而言，是她公司一个月的纯利润。
许书竹的喊价并不夸张。谭塔来邀请她参加晚会，肯定是晚会很重要，他身边的那些小妹妹能力不够，需要许书竹去帮忙压场子，搭人脉，拿合作。
谭塔答应得干脆：“成交。”他身体微微前倾，对上许书竹视线，放低声音：“十五万，晚会后我陪竹姐姐睡一觉。”
许书竹冷笑：“怎么，小妹妹已经满足不了谭总？”
谭塔敛起笑容，直直看着许书竹，收起轻浮表象，正色道：“那都是小菜。”
许书竹起身，一如既往随意：“滚，不送！”她离开沙发处：“周二下午两点，公司接我。”
她往楼上走，谭北乐拿着手机走出房间，两人迎面对上，谭北乐晃晃手机：“妈妈，我饿了，点个外卖，你要吃什么吗？”
“馄饨吧。”许书竹叮嘱：“别点多了。”
谭北乐应声，倚着栏杆冲楼下喊：“谭总，你留下吃夜宵吗？”
谭塔摸摸礼盒，闻声抬头笑：“不了，我马上走。下周陪你吃。”
“哦。”谭北乐缩回脑袋，靠在栏杆边点外卖。
谭塔声音再次传来：“我先走了，大小宝贝儿，下次再来看你们。”
谭北乐眼都没抬：“拜拜。诶，等等……”她收起手机，见许书竹房门闭上，快速跑下楼，站在谭塔面前：“儿童节快到了，大宝贝看中了一条项链，还没买，我等会儿发你图片。”
谭塔点头，揉揉女儿脑袋，叮嘱两句，转身离开。
谭北乐看着桌上礼盒，往沙发上一坐，继续给许书竹点馄饨，顺便给自己点了一笼饺子。
她喜欢吃饺子！
许书竹说谭北乐是在北方出生的，拥有北方人对饺子的热爱灵魂。
生谭北乐那年，许书竹还没自己创业，刚刚三十岁的她，拖着身孕替谭家在北方挣产业。冬天，许书竹见到人生中最大的一场雪。鹅毛般的雪花纷纷落下，目之所及如梦境一样。
下雪的北地真美啊，许书竹坐在院子边，给肚子里孩子的名字选了个“北”字。
乐是谭塔选的字。
年轻时的谭塔是个富二代，帅、多金又多情。许书竹是他唯一交往超过两年的女人。那时候的他是真的爱这个长得漂亮、能力强又善解人意的女人，也爱女人为他生下的女儿，他希望女儿一生安乐，也想一家三口快快乐乐地在一起生活一辈子。
虽然关于家庭的期望，很快在他意识到许书竹对他爱得不深时破裂。但对女儿的期待一直没有变过。
谭北乐点好夜宵回屋洗澡换衣服。等她再出房间，许书竹正好去门外拿馄饨和饺子。
虽然范九准备的晚餐丰盛又好吃，他们晚饭吃得不少，但习武的少年人，体力消耗大，胃里消化快，晚上回家后，谭北乐总要吃点宵夜。
不止是谭北乐，双竹巷的山南也刚好在吃面。奶奶坐在桌子边，一边看山南吃面一边计算今天茶馆的营业，爷爷在另一边清点茶叶库存，周末要让别人送茶来。
山南放下碗，轻轻揉下肚子。五六分饱，夜宵份量正合适。
她起身去洗碗收拾，结束后和爷爷一起去看院边三条狗子在干什么，大丫、二丫和三丫依偎着躺在窝边，爷孙俩关好门窗回到楼上。
山南的爷爷奶奶都是六十八岁，不算高龄，身体很健朗。只是老人有一些常见的慢性病，高血压之类的，日常要吃药，注意着点。
山南父母很早以前就没了。在山南五岁那年，她的爸爸为救一名孩子被水冲走，妈妈联系了爷爷奶奶，在爷爷奶奶看见山南的当天，妈妈不见了踪影。
她的妈妈也没有父母，爷爷奶奶不知道去哪里找她，就随她去了。
山南出生在国家大陆的最南方，爸爸为她取了单名“南”。
山南的爸爸是个文化人，说不希望孩子名里有明显的性别偏好。他说南字好，配上山，做男孩女孩名字都行。并且山南为阳，希望孩子的一生都被阳光照射充满温暖。
虽然这份希望随着爸爸的离世和妈妈的消失变得残缺，但山南从不难过，爷爷奶奶、师父师伯范姨的存在，填补了这份残缺。
上小学时开家长会，师父经常以妈妈的身份去参加，学校布置了手工作业，师伯和范姨都会和她一起做。还有师姐师妹师弟们，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她。
山南觉得自己很幸福。
看着爷爷奶奶进屋休息，山南也回到屋里，将小桌板放在床上，拿出笔记本开始背书。睡前这段时间的记忆力很好，白天在学校将文科记忆点总结出来，晚上背诵，等第二天再将前一天晚上背诵的内容复习一遍，内容记得很扎实。
这个办法是谭北乐告诉山南的，她从上初中后开始用到现在。
小时候有段时间，山南对谭北乐学习好这件事很不服气。但自从上了三年级，师父要求所有弟子每次考试都必须是班级前十后，山南开始羡慕师姐学习好。
那时候她抱着试卷跟在谭北乐身后，求师姐教自己，给自己抽查语文和英文背诵。
谭北乐一脸不情愿，但依然认真地给她讲数学应用题，教她理解古诗含义，如何背古诗和单词、英文长短句，见山南抄词语次数太多写得太久，还会帮她抄字、词、句。
山南背着中国近现代史，瞥到床对面书桌上放着的音乐盒，乳白色的音乐盒只有巴掌大小，忘了音乐盒是谭北乐哪次塞给自己的。
山南拿起手机，拍了音乐盒的照片发给谭北乐：“这个音乐盒是你什么时候给我的？”
谭北乐正在奋笔疾书，代入化学公式算题。这是白天化学老师留下的课后试卷练习，明天下午上课要讲。谭北乐定好时间，在十一点左右将试卷写完，直接关灯上床睡觉。
等她看到山南消息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六点半，天空刚蒙蒙亮，谭北乐站在小区外，等校车到达。她穿着森华国际中学的衬衣裙子，回复山南：“初二那年，你说同桌收到了喜欢她的男生送的音乐盒，很羡慕。”
消息刚发出，校车从拐角处转过来，稳稳停在谭北乐面前，谭北乐握着手机上车，手机一阵震动，她边坐下边看山南回的消息：“谁羡慕了？我才没羡慕！”
谭北乐动手指：“谁承认就是谁。”
山南回了个将人甩飞出去的表情包。
谭北乐轻轻一笑，刚好隔着过道另一边的两个男生看过来，她漫不经心地收起笑容。
双竹巷的山南洗漱结束回到房间，背上书包拿起手机悄悄开门出去，巷口昏暗灯光下，她伸了个懒腰，双手触地拉伸几秒，随后跑向地铁站。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雪北香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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