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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林玉臻(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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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林玉臻重生了。
坏消息,她重生于要被人用毒酒鸩杀的那一天。
林玉臻嘴角抽抽,心里苦。
上辈子她掏心窝子地对三皇子李获好,费尽心机为他扫除障碍,眉目俊秀的夫君将自己拥入怀里,低声呢喃说,臻臻,谢谢你。
臻臻,你还可以做到更好的,对吗?
又哑又柔的声音仿若蛊惑。
林玉臻身为威武将军的嫡出小女儿,一辈子没吃过半点的苦,上面三个哥哥把她托在手掌心上宠,结果就遭了李获的道。
她正荡秋千呢,一扭头就见到万千荷叶中央,划破碧浪的扁舟上,天大地大,立着个如玉的少年郎。
嗐,才子佳人嘛,话本子里不都这样写。
哪怕他母妃身份低微,自己被兄弟排挤并不讨喜,还有个时常惹祸的舅舅,当然这些都算不了什么,真正令李获明明是皇室贵族,却如置身冰雪的原因是,他的八字太硬。
钦天监里那位先生说的直白,克父母。
母妃原本身子骨就不好,因着这句话强撑着拼死要活下去,犹如油尽的枯灯,就剩俩大眼睛在瘦削苍白的脸上,全然没了之前的美人模样。
陛下不喜欢李获,也是正常。
但林玉臻喜欢!
林玉臻的喜欢向来不藏着掖着,她仿佛跟要小麻雀小金簪似的,去拽兄长的袖子,理直气壮说要嫁给李获。
大哥沉默不语。
二哥欲言又止。
三哥吹胡子瞪眼。
林玉臻也不傻,知晓李获再怎么样也是皇子,自己也依然能有锦衣玉食的生活,关键是两个问题,一是父兄对三皇子其人并不看好,觉得他心思歹毒深沉,二是她身为林家嫡女,她的婚姻就不仅仅是儿女情长,更代表了林家的态度。
不得不小心谨慎。
林玉臻想明白后就发愁,伏在奶奶的膝上哭。
她娘没得早,家里男人又多,基本都把她看得跟个眼珠子似的疼爱,这金豆豆一掉,头发花白的奶奶也跟着哭,捧着她的脸说囡囡啊咋办吆,你真要嫁吗。
林玉臻一抹眼泪,算了,我又不傻。
她不乐意林家为了自己的婚事,真落得个尴尬的境地,可还是很爱李获该怎么办呢,她心里难受得要命,就又去荡秋千,荡啊荡,跌进了那人的怀里。
李获站在她身后,唤她,臻臻。
林玉臻一哆嗦,心里砰砰直跳。
她纯粹而热烈地喜欢李获,那么不在一起也没关系,她就努力为他好就是了,林玉臻女红一般,装模作样地缝了俩荷包后就放弃,满心眼里琢磨着怎么能让李获的处境好点。
哪怕无缘与他共饮合卺酒,也愿意赤忱地一腔对待。
林玉臻没敢动用家里的人脉,当然,她一个小女孩家也接触不到那些子的弯弯绕绕,她的心思在别处。
小时候林玉臻身体不好,家里千方百计求得智圆大师,为她在庙里请了个长命锁,两岁的女娃娃睁着眼看着金身佛像,莞尔一笑。
智圆说,她与佛有缘。
说来也巧,当时天下大旱,陛下忧心不已,而就在林玉臻咿咿呀呀地跪在蒲团上时,突然就天色异常,大雨倾盆而至。
后来就传出去了,说林玉臻是被天庭罚下来的小仙童。
带着福气呢。
虽然林玉臻后来琢磨,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估计是她那心眼子奇多的爹想出来的,可架不住有人信啊,最重要的是太后信,再加上林玉臻长得粉雕玉琢,给没个闺女的太后娘娘看得眼馋。
太后喜欢林玉臻。
可太后不喜欢自己的亲孙子李获。
没关系,林玉臻开始耍心机了。
红墙碧瓦的无人长街,李获看着眼前的林玉臻,柔情似水:“臻臻,等明年春天,我便同父皇说,向你家提亲……”
“没关系,”林玉臻红着脸笑,“你高兴我就快乐,我不奢望能和获哥哥在一起的。”
李获温润的表情不变:“你不愿意嫁给我?”
“愿意啊,”林玉臻还在笑,“可是只要你过得好,不能终相厮守也可以的。”
李获的眸子晦明不定,轻笑一声,没再言语。
林玉臻费了很大的劲儿,终于让太后逐渐喜欢上了李获,她和李获一人一边,乖巧地挨着太后的膝,年老尊贵的妇人抚着孩子们的头发,居然生出了点含饴弄孙的暖意。
天家很少有这种情感。
眼看着林玉臻一与李获说话就脸红,夏日漫长的午后,两个少年伏在案边描字画画,喜鹊在旁边叫,女孩抬起眸子,金色的细碎阳光落在睫毛上,拉下一小片浓重的阴影。
太后便动了念头,获儿喜欢臻臻吗。
林玉臻还没吭声呢,李获就抢先笑了。
喜欢,如果臻臻是我的妻,定会一辈子待她好。
第二年,林玉臻就依圣旨嫁给了李获。
父兄没说什么,只是在披上红盖头时,奶奶满眼的泪。
我们家的囡囡吆……
新婚之夜终于饮下那杯酒,常年脸色苍白的少年逐渐有了血色,他今夜被灌得多,双腿不稳,进到洞房时几步踉跄,差点倒地。
林玉臻弯着眼睛去扶他,觉得他可爱极了。
“臻臻,”李获抬起眼睫,“你不紧张,不害羞吗?”
“不呀,”林玉臻红着脸笑,“我很高兴的!当然……也有一点的害羞。”
李获被扶着躺在大红喜被上,原本清明的目光变得朦胧。
“燕娇……”
林玉臻凑上前:“获哥哥,你在说什么?”
“娇娇,”李获醉得很了,话也跟着多起来,“我多想今夜娶的人是你……”
林玉臻愣了,在旁边半天没回过来味儿。
莫不是那位名满京城的才女,燕娇?
长得跟个天仙似的,虽然身处闺阁,一手好字银钩铁画,颇有诗名,自成一派风流袅娜。
林玉臻琢磨了会,听着李获逐渐均匀的呼吸声,终于明白了之前的蛛丝马迹。
她开始难过了。
但她没有表露出来,第二天仍对李获笑脸相迎,把这当做件小插曲,此后也再未提过。
林玉臻对李获好,林家也暗暗地对李获好,这个骨鲠别扭的少年长大,羽翼渐丰,之前为人诟病的阴暗脾气悄无声息地没了,见谁都笑脸相迎,成日里带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去母妃那里伺候,给一个憔悴妇人哄得如同枯木逢春。
那阵日子,朝廷斗争碾压得厉害。
李获侍奉母亲,没牵扯这事。
直到三个月后的清算,扯出当年一段旧案,说是贵妃善妒,刻意贿赂了钦天监,给新生的三皇子按上了个克父母的硬八字,实则李获的生辰好得很呐,尊贵无匹,莫敢视之。
当时林玉臻在院子的池塘边站着,又是年夏天,荷叶下有很多青蛙,昨晚吵得李获没睡好觉,她今日就早早起床,叫着下人一起把这畜生捉走,放到后院去。
李获大醉而归。
瞥了她一眼。
林玉臻笑脸相迎:“夫君这是……”
“你在做什么?”
“叫人把青蛙捉了,好……”
“不愧是高门娇女,”李获颊上全是绯色,语含讽意,“真有兴致。”
林玉臻呆呆地看着他,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
而李获醉的次数,也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