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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1】

      谢舟坐在桥边不想走了。
      天上星河高悬,水中火树烂漫,他坐在黑暗中,便觉得自己也融入天上永恒与地下短暂的间隙之中。
      天高地迥,宇宙无穷。
      而人在其间,能观测到两种生之至,就有些脱不开了。
      “阁下近夜在此徘徊不去,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谢舟大概是太过放松,以至于并没有发现身边出现他人有何不对,反而顺之回答了这个冒出来的声音,“扬州的风月太过温柔,我不舍得走了。”纯阳终年为白雪所覆,谢舟早就习惯了风刀霜剑日夜相对,却还是第一次感受这山下的冬日,这看着河边的灯火就觉得温暖到骨子里的上元节。
      问话那人好似松了一口气道:“上元无宵禁,夜市纷繁,灯火绚烂,此等盛景于扬州亦是罕见,愿阁下在这最后一日尽享佳节,得偿所愿,早日安息。”
      然后——谢舟就闻到了一股烧焦了的味道。他转过头,只见一个身着粉裳的女子手捏一张黄符,一脸严肃的盯着他脚下。
      他顺着目光向下,一片刚刚燃尽的静静地纸灰躺在那里。
      “这位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这是谢舟与风怜心的初见。
      【2】
      “所以呢?你这个纯阳弟子,差点就被人当鬼给除了?”看着友人乐不可支的扶着酒坛瘫坐在地上。
      谢舟微微颔首,相当当时短暂的相处,不由莞尔:“一个相当可爱的姑娘。”
      夔怜蚿,蚿怜蛇,蛇怜风,风怜目,目怜心。
      风怜心,也是一个相当可爱的名字。
      “你去扬州杀了他们七秀坊的客人,让他们收拾烂摊子,现在还勾动了人家姑娘的心思,就不觉得可耻吗?”
      谢舟神色淡然,不动如山,“既然没有坏事,你又何必计较这些。”
      他只是在一个美好的时间,遇见的一朵美好的花朵,稍微留恋的片刻而已。
      【3】
      那是一个可怕的白天,在风怜心的人生里,很少见过这样的天气。浓厚的乌云笼罩着天空,明明不过响午,她却感觉好像到了夜里,到了黎明将至的深夜。
      狂风呼号,仿佛要将周边树木拔地而起。
      而她的心也跟这脆弱的树木一样,飘摇,混乱,紧绷,只差最后一把力,便能让它溃不成军。
      她已经被追杀了七天七夜。
      师姐临终托信,让她带给兵部侍郎裴光庭起,她便想过会遇到多大的麻烦,毕竟能让修炼冰心诀的师姐不得不找上修炼云裳心法的她,本身就能说明了这件事情的麻烦。
      只惜想象永远都只是想象,涉世未深的她毕竟无法考虑到穷凶极恶的敌人究竟能有多可怕。那些刀尖舔血的死士与亡命之徒,只会比她想象之极还要狠辣、恶毒。
      他们能冒充路边客栈的主人,能买通城门守卫,甚至能在水源投毒,风怜心甚至不敢多想他们背后的势力究竟有怎样可怕的背景,怎样滔天的权势。他们能杀无辜老弱,能斩无知妇孺,与其说是尖刀,更不如说是恶鬼!
      风怜心拼命抓紧缰绳,夹紧马身,企图将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稳在马背上,可惜收效甚微。
      更不幸的是,她直接与一个同样逃命的人撞在了一起。
      那是一个比她更狼狈,更慌乱,更脆弱的男人,他的惊恐焦躁全部写在了脸上,比起风怜心来,这个男人更像是一个穷途末路的人。
      ——甚至与他相较,风怜心更像是一个疲于赶路的旅人。
      这个男人被风怜心撞下马之后,眼中甚至露出了如同得到救赎的解脱。
      可惜比这更快的是剑光,滚烫鲜血直接浇了风怜心一身。
      连人带马,被一剑劈成了两段。
      她感受到了马的迟滞,有股无形的压力自前方传来,尽压得身下的马儿惊慌地不敢再动。——想要离开都不行。
      她想要运行内力,安抚坐骑,却感受到了身体里面功力运转迟滞不前,顿时心中一凛,这是纯阳剑宗的名技吞日月。
      后面追兵将至,前面为露面的来人亦是非同一般,风怜心强自镇定下来,自觉那人没有一剑将她杀了,便是还有机会,就高声道:“在下受人追杀至此已穷途末路,阁下乃纯阳高徒,为我撞破此事,想必不会留我一条生路,然我身后追杀者穷凶极恶,也不会放过阁下。大家皆受无妄之灾,可否留些余地?”
      “你想要什么余地?”来者声音温吞如水,仿佛一股暖流沁入人心,令人难忘。
      风怜心听过,也记得,这个人确实令人难忘,不论是他淡然脱俗的气质,还是他如沐春风的声音。
      是谢舟。
      看这个身着道袍的青年,她脑中突然就想到师姐曾经与她的一次对话。
      “好师姐,这次我可丢了大脸了!那些村民说有白衣鬼魅在扬州城河畔一带乱晃,我居然想都没想就直接当真了,把纯阳弟子当成鬼魅,连他那标志性的门派弟子服都没认出来,可怎么是好!”
      “如果你担心是这些,就真不会这么跟我说了,我还不清楚你?”
      “……”
      “你究竟想说什么?”
      “好师姐,那个谢舟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很厉害的人。他的人跟他的剑一样,一个厉害到绝对不能与他为敌的人。”
      看到这样的场面,她应该感到害怕的,可风怜心却莫名的安定了下来,她知道,谢舟必然会帮她。
      “好阿舟,你帮我把这封信送给裴光庭府上行吗?”她笑着说道。有的人终身无法交心,有的人只见一面就能引为知己,在风怜心心里,谢舟就是这样的朋友。
      谢舟慢慢走近,就像一次普通的踏青,他安然的欣赏着周遭的景色,尸体,鲜血,狂风,乌云,都扰不了他的兴致。他就这样走到风怜心身前,道:“这样麻烦的事情,还是你自己去送比较好。”
      然后,毫不意外的把筋疲力尽的人抱了满怀。
      这是谢舟与风怜心的第二次见面。
      【4】
      “你竟然留下了活口,你知不知你在干什么!不论是裴光庭,李林甫,还是我们英明的陛下,都不能知道我们做的事情!即使是‘九天’默许!”
      谢舟坐在一旁,看着友人气急败坏地在屋里踱步,道:“她不会说出去的。”
      “你拿什么保证?她可没加入我们。”
      谢舟迟疑了片刻,叹了口气,仿佛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样,说道:“拿我的剑担保怎么样?”
      谢舟的剑,就像他的人一样,快的像风,轻的似雪,温柔而不容置疑,毫不犹豫的刺入人的心脏。这样的剑,自然没有人会质疑。 可是谢舟的剑也有断的时候。
      敌人强大到了他也杀不了的程度,剑必然就断了。
      而他现在的敌人是令狐伤。
      这个传说中的关外第一剑客。
      他突然有点庆幸在知道线索在范阳时就让风怜心打道回府了,刺客组织留下了线索,想来就是为了引诱他们到范阳来。
      张守珪已经死了,他的两个“蠢货”义子自然不会有多安分,只是他们没想象到安禄山会有那么大的野心。
      谢舟孤身一人来到范阳,查到组织首领是苏曼莎时,就知道他已经走不出范阳。
      令狐伤不会让他走。
      “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无以得殉名。想不到,阁下精修剑道到了这样的层次,也还是悟不透。”谢舟笑着说道。
      “斩而齐,枉而顺,不同而一。剑如此,人亦如此。”他的敌人如此说道,“你的剑很好,只是道与我相左。”
      春尽夏至,阳光还算温柔,照在谢舟的脸上,将他脸上冷淡的笑容勾画的格外温和动人。
      谢舟沐浴着这温柔的光,竟有一种如此断剑也不算遗憾的感觉来。
      他不想当一个老死的剑客,也没有放下剑的欲望,将心底那些情爱欲望与剑一齐葬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只是可惜,没能与风怜心告别了。
      但这又是幸运的,因为最后一面,是他送别了风怜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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