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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神秘画像 ...

  •   连着几日的审讯,司上青还是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已是半夜,青铭西卫廷署关押重犯的大牢内阴森可怖。司上青去看了一眼涂月溪,没待多久就从牢房出来回到了后面。这一日他没有亲自审问涂月溪,没有必要了,他屏退了众人,独自坐在堂中的案前继续等着。

      自打从七国传来消息,北魅族的陆晓之是遗子的嫌疑最大时,他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也不知所措起来。他的疑问让他这个向来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人一下子脑子跟被冬日的霜降打了一般。

      起初,他是如何也想不明白,陆文谦当年以杀掉木思涯为条件交出了幻羽甲,北魅族又怎么会收留下木家的人?难道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后来,他想起木堇寒在南烛见过的那个年轻人,想起了他隐隐约约听到的他们说的那几句话,他说他在族里呆不下去了,说自己不属于那里,要拜木堇寒为师。木堇寒却对他有几分嫌弃,让他回北边好好呆着。如今仔细推敲,他见的那个人十之八九就是陆晓之!如果那时候木堇寒没有那么警惕用上了隔音术,如果他没有突然向外望那么一眼,又甩手扔出那些玄术阵法,他就不会吓得落荒而逃,也就能多听上几句,那么,确定陆晓之是不是遗子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然而,这要真是陆晓之,那他会不会对陆家将幻羽甲交给他和古陌辰的事知道些什么?万一他又告诉了木堇寒呢?那涂千里对他的报复也许是木堇寒指使的?他的秘密也都是从木堇寒那儿听来的?
      幻羽甲是在他和涂千里比武之前就丢的。第一次比武涂千里并没有穿,却在输了之后用上它闯进了和渊,还穿来找他做最后的对决,他承认是他偷的,他想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他,而和木堇寒联手不失为对付他的好主意。但这只是司上青在失了阵脚下的胡猜乱想。他绞尽脑汁试图把前因后果缕清,最后发现想通了这个又说不通那个,所有的线索都像是在误导他,于是他决定抛开这些盘根错节,管他过去发生了什么,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往最坏的打算来考虑。

      他不认为涂月溪还对她父亲留下的东西有任何藏匿之心。他把话跟她说得那么明白,她父亲嗜赌善偷,他要是留给她什么宝贝,那就是将来给她定罪的赃物,只有交出来才不至于跟着她父亲一起担罪。她是个聪明人,交出了他写给她的所有的信,一枚云蝠环佩和一些乱七八糟的稀奇东西,还有一把麓雪琵琶,也交待了她替她父亲保管着的她父母两人的一些旧物放在了哪里,就在她家西厢房——这恰恰与涂千里信中提及的相吻合,他留给她的遗物就放在那里。他把涂千里的信展开,把那最后的几行字又看了不下七八遍:

      家中西厢房你娘旧物中有一桃木盒,为父留有旧衣和画像,唯期吾女将此盒并二物合葬于你娘身旁,坟前种下一棵海棠,再焚一柱香,如此心足已。

      没有什么遗漏,他早按信中所说去她家翻找过,没有意外也没有惊喜,真的就是一件他生前穿过的衣服。再那幅画像,他也认得,就是当年涂千里拿来求他非要重塑皮肉要易颜成的那个真的涂大夫的画像,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但,也没有幻羽甲。

      她看起来能招的都招了,她受了那么多酷刑,都遍体鳞伤了,有那么一刻,他真觉得她或许确实对幻羽甲一无所知。涂千里将他这个女儿藏的那么好,怎么忍心让她也牵连其中呢?他一定是在临死前交给了木堇寒。

      这是他最接近找到幻羽甲下落的一个推断。但他很快意识到,她要不就是真不知道,要不就是太聪明打死也不告诉他,想要再从她嘴里套出半点儿线索,他已经不抱希望,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留余地地将她一并除掉。他想让她屈打成招,她却死活不承认她父亲提起过遗子的事,涂千里的信也没有任何价值,但这些都不要紧,他司上青是什么人?他想要让涂千里的罪名坐实,再给他女儿也扣上个图谋不轨的帽子,他还是想到了一个办法。

      陆晓之是遗子的消息让他灵机一动,南烛那边会传来陆晓之的画像,他于是在涂千里从前的画册中动了些手脚。明日他就要去跟韶太后复命,他前前后后在涂月溪身上下了这么多功夫,总不能空着手去,显得他办事不力不说,还会再被骂滥用职权公报私仇,虽然这都是真的,他就更得拿出点儿东西堵了所有人的嘴。

      他记得木堇寒见过的那个年轻人的大概样貌,易颜术画像的功夫又是他教的涂千里,他画好那个年轻人的画像,夹在他遗物的画册之中,根本看不出是出自他人之手。只要,他真的就是陆晓之,那涂千里见过他认得他、画下他也能够易颜他就是明摆着的了,如此,别说他一个死人,即便他活着也是百口莫辩。

      门廊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敲门进来的是司上青派出去的亲信。

      “司玄主,照您的吩咐,东西都给您带来了。”来人手捧着桃木盒,司上青走上前,打开查验,旧衣,散落的画册中一张张画像,他翻了翻,他画的那张也在。

      “南卫廷署的人都看到了?没有怀疑什么?”司上青问,是他让他带人去搜查赵宅,趁人不备将这些画像放入盒中的。

      “小的眼疾手快,东西在他家搜出来的,没人怀疑。”

      “很好,马备好了吗?”

      “就在门外。”

      快马加鞭,到了北宫,天已经蒙蒙亮了。司上青来得早了些,在偏殿候了一个多时辰,正坐得有些犯困,忽见门内走进来时幻师和气幻师两人。他心想他俩怎么也来了,便上前寒暄了一番,一问方知是韶太后叫他们一并过来出谋划策的。司上青看着他两人怪里怪气地学他笑呵呵的神态,又好像选好了阵营一般一同坐在了另一边儿,不用想他就知道龙忘机一定是想救他徒弟,找了空尘作帮手,出谋划策说得好听,一会儿一定起不了什么好作用,便避而不谈查到些什么。没说两句,就来了个宫人传唤他们,一路跟着便去了内廷西边的书房。

      韶太后俯在案前,一手支着额头,看去有些焦虑。三人跪拜过,她赐了座,便让近侍将南烛传来的陆晓之的画像拿给他们看,并问他们是否在木堇寒身边见过此人,对画中人有没有印象。司上青看过画像,面不改色,心中暗喜,这便是木堇寒见过的那个人没错,立即回说他正好搜到了涂千里积累下的画像,想要今日来与陆晓之的对照对照,似乎确有一幅相像的,便呈上了桃木盒给韶太后过目。

      韶太后将零散的画像一一翻看,果见一幅同样面孔的,便将它和南烛传来的陆晓之的画像展在案前,看了又看,头也不抬地喃喃道:“不会有这么巧的事,看来涂千里确实替木堇寒办事。”便让人拿给空尘和龙忘机看。

      司上青见他二人看得仔细,默不作声地心中有些紧张。

      半晌,两人并没看出什么破绽,空尘言说:“的确像同一个人。不过我与木堇寒共事多年,却从未注意过他与此人有过接触。”

      龙忘机摇摇头,表示也没见过。

      司上青冷笑一声,道:“你我皆没见过那就对了,他木堇寒想要藏起来的人岂会轻易让我们见到,况且北魅族本来就少与外界往来,陆晓之这样的人物,涂千里却见过,可见木堇寒对他是有所安排的。”

      空尘和龙忘机互相看了看,没料到他会拿出这样的证据,无从反驳,只听韶太后说了句:“依我看,他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司上青连连赞同。韶太后又问他从涂月溪那还审出些什么。他皱皱眉头,说她替她父亲保管着这些画像,却又对涂千里的所作所为表示并不知情,他一时也难以定夺她是否说谎,今日有了这确凿的物证,回去定会再审她一审。

      韶太后说:“时间不多,如今虽有了他画像,却并不知他下落,七国之大,要找个善于隐匿行迹之人,更是如大海捞针,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撬开她的嘴,给我把陆晓之找出来。”

      龙忘机一听,赶忙进言:“少灵司息怒,依微臣看,涂千里没有理由将此事告之于她,陆晓之在七国中,她更不可能知道!不如多派些人手去南烛再查查。”

      韶太后正在思忖,司上青却接过话说:“南烛那边要查,涂月溪也该审,这个节骨眼,龙玄主可不能感情用事啊。”

      龙忘机面现愠色,白他一眼,又悄悄给空尘使了个眼色。司上青猜的没错,龙忘机知道涂月溪被抓之后,就赶紧去找了空尘,他也答应会尽量救她。

      空尘刚刚一直站着听,心想他要是直接表明立场替涂月溪说话,恐怕韶太后也不一定听他的,倒不如来个将计就计,便不慌不忙地站起来,拱手请命说:“少灵司,您看让我来帮司玄主审上一审如何?”

      “哦?空玄主有何办法?”韶太后立时嘴角一扬。

      “可用回目术一试,在她过去的记忆中找一找有没有陆晓之的痕迹。”空尘说。

      司上青哼了一声,“空玄主说得轻巧,她本人若不愿意,你用回目术也是白费力气。”

      “司玄主怎知她不愿意?”空尘沉住气,把一张老脸硬生生地抵在他一张假脸面前,“她要不肯,那就是心中有鬼,你再审你的,她要肯了,许是不知实情,我找找她见没见过这张脸又有何难?”

      “回目术只你一人见得到,到时候还不是你说什么是什么?”司上青不留情面地如是说。

      空尘哈哈大笑起来,“你是说我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瞒天过海?不妨,我再架个木幻术,把看到的画下来就是。”他转而对韶太后说,“少灵司,您有双灵石,我尽没尽心,到时候请您监看。”

      司上青还想再多言几句,韶太后却满嘴答应了下来,让他们明日把涂月溪带来,她要亲自提审。

      翌日,司上青为不招龙忘机的不满,给涂月溪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又略施了形幻术将她的伤口淤痕都做了遮掩,但从她跨步进来一瘸一拐,神情恍惚的模样看,龙忘机猜得出她这几天都经历了什么。韶太后亲自问了她几句话,然后说如果她愿意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当心甘情愿接受回目术的审视。

      涂月溪对回目术并不陌生,她知道会失去些东西,显然失去什么她永远不会发现,就像第一次淡漠的有关她外婆的记忆,虽然后来又接了回来,她一样从没察觉怪到回目术身上。这一次又不一样,她看了看她师父,他冲她点点头,她明白他的良苦用心,这也是为了让她脱身,便点头同意。

      岑静的月华殿上,侍卫将重重的的门扇拉上,日光刹时被斩断在外面。陆晓之的画像铺在涂月溪和空尘两人身前,被不明出处的风撩动两下。空尘半睁开一只眼,找到了没关好的窗缝,手一推,灵力过猛,窗哐啷一声严丝合缝了。韶太后不准人发出响动,司上青粗气出了一半又吸了回去。

      空尘重闭上眼,发起念力,一支笔在画上游走一番,勾勾画画地就把画里的鼻子眼都牵引到了涂月溪的手心里,纸上留了个空白,笔停在半空,回目术开始沿着他搭起的桥梁在涂月溪的过去穿行着。涂千里一张慈祥的脸俯过来,眼睛笑化了,笑容散开,其后是一脸的愁容不展,消失在暖阳里;继而是萧遥一张干净的脸在白冽冽的雪地里冻得通红,不停地眨着眼,不停的说着话,转瞬间从冬到秋,从秋转春,他的脸愈发棱角分明愈发成熟,却总是不变地一次次地回头看;还有一张模糊不清的脸掩在夜色中,渐渐走近,风雪夜里一闪即逝,街市之中擦身而过,揭下兜帽,让人看一眼便再也忘不了,正是义王。继续走,空尘在涂月溪的过去中继续来回地走,她见过的面孔不少,记住的面孔也不多,却没有陆晓之这个人。收了灵力,空尘已是精疲力尽,涂月溪倒在地上还没有醒来。两人就这样在殿中静静地坐了两三个时辰,此时悬着的笔从半空跌落,纸上空无一痕。

      空尘跪在殿前向韶太后禀明说在涂月溪的过去中确实查无此人。韶太后希望落空,不免有些灰心丧气,整个过程她也一直全神贯注地一面感应着空尘灵力的变化,一面盯着白纸。以他空灵儿的身份不会看错,也不会骗她,她扬扬手让人将涂月溪抬下去。龙忘机趁机便替涂月溪求情想将她带回癸虚山,空尘也替她说了几句好话。

      韶太后只觉得有些累,说既然她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把她带走吧。她无暇顾及别的,陆晓之的画像已经拖了一日,现在该是将它传给香烨国外灵使的时候了。义王要如何行动,她尚且不知,但她必须再另想他法,无论谁先找到遗子,她必须先下手为强。

      司上青眼看着涂月溪得救,韶太后脸色不好看就没敢再吱声儿,寻思着只能等她的两个救星不在的时候,再补上一剂猛药。韶太后即刻便命人备好凤舆,摆驾去了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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